江琬身如行云,风吹云动。
真气流转,清风相随。
只觉得两辈子都从未有如此畅快过。
陌生的异世并不令她彷徨,反而使她感觉到天地广阔,枷锁尽去。
她心中愉悦,很快就远离了盛隆武馆一段距离。
风声中,她又回头往后看了一眼。
她其实还是想再观察一下会不会有人追上来。
打过就跑当然很爽,可要是被人追着撵上来了——那也大不了再打一场呗。
意气风发的江琬在这一刻继续动用了望气术。
然后,她就看到,后方与盛隆武馆相对面的位置,一道紫气,如煌煌烈日,当空而照。
在这道辉煌紫气之下,其余一切的“气”,无不黯然失色。
江琬触电般收回望气术,扭头就跑。
天老爷,她看到了谁?
不用见面,只看这紫气,江琬也知道是谁在那边了。
这一刻,江琬的内心几乎被巨大羞耻给填满。
要命要命,上下两辈子,她也就偶尔这么中二一回,并不想被任何一个熟人看见啊!
她得意什么?她有什么好得意的?她这杯水,跟人家的汪洋大海比起来,就是个…算了,不比。
江琬闷头回客栈,什么花花世界也不想逛了,回去看书,修炼去!
客栈里的刘妈妈被江琬拎回来的十本书给惊到了。
这时恰到傍晚,因是正好要用晚饭的时间,刘妈妈便忍住了满肚子的话,先去客栈大堂叫了晚食。
大约是因为刺史夫人来过一趟,这回客栈掌柜的服务尤其周到。
他不但亲自跟着店伙计上来送餐,还很用心地整治了一桌花样繁多的美食出来。
正菜有八道,小食四样,干果四样,共十六个碗碟摆上了桌。
送好餐后,掌柜的与伙计很快退出,刘妈妈感慨道:“可算是吃上一餐像样的晚食了。”
两个人,十六个碗碟,只是像样而已?
由此,江琬可以想见伯府的标准。
刘妈妈还要站她身边先为她布菜,准备等她吃过再吃。
江琬就说:“出门在外,不必如此,这些规矩等回府再守也不迟。”
刘妈妈还要坚持,江琬又道:“我吃得多,你若是非要等我吃过再吃,到时候可就什么都吃不上啦!”
刘妈妈只当这是江琬劝她同食的借口,不过也不再执拗,便与江琬共同坐下。
接着,江琬就敞开了肚皮。
刘妈妈通共只吃了平平一碗的饭菜分量,江琬却用着看似平缓的速度,硬是将整桌饭菜,吃得几近空盘。
刘妈妈目瞪口呆,几次要劝:“小娘子,夜晚不好积食的。”
“这…撑着了可如何是好?”
“小娘子…”
小娘子硬是很守餐桌礼仪地实施了光盘行动,末了,还连个饱嗝都没打,肚腹还依旧平平。
这其实是因为她修炼真气,难免要大量吸纳能量。
能量从哪里来?
中医上说的“水谷精微”,也就是日常饮食是主要方面,而吐纳天地元气,获取天地元气中的能量,则暂时只能作为辅助。
这是因为江琬功力尚浅,对天地元气的吸纳能力远远不足。所以她要吸取能量,必须先以进食为主。
江琬忖度:“只靠吃饭还是下策,最好能炼制一些大补元气的药物。”
制药方面,她本就是专业,要是再能与这个世界的医术相印证,想必能很有收获。
她想:“明日我需得去几家医馆看看,最好还要去城隍庙一趟。”
用过晚饭,因刘妈妈在身旁还不曾入睡,江琬也就不急着修炼内功。
她取了之前买的书出来看。
而这个时候,从皇宫出来又回到羽林军营区的清平伯,则刚刚审过了高二魁。
高二魁是伯府外管家,按说是清平伯心腹,本不该有任何消息瞒他。
但清平伯常年不在家,高二魁终究却不过老夫人的权威,选择了在真假千金这桩事上听从老夫人的吩咐,没有告知清平伯。
不过如今清平伯亲自来问,他到底不敢再瞒,当下竹筒倒豆子般便将其间种种事由悉数说明。
原来最开始发现江元芷不是亲女的,其实是伯夫人。
江元芷年满十三,到了该说亲的年纪,正逢浮云观老祖师云游归来,伯夫人便带她前去求见,想探问姻缘。
不料归尘祖师见面便直言:“此非夫人亲女,亦非伯府血脉。”
伯夫人一听,不敢怀疑归尘道长的话,只立即带江元芷返回伯府,告知老夫人。
老夫人则当即做出封锁消息的决定,不但不许事情外泄,连伯爷都不许告知。
此后如何追查,又是怎样确认江琬才是清平伯嫡女等事,高二魁亦都逐一述说清楚。
清平伯一直沉默听着,直到高二魁将一切来龙去脉都讲述完毕,说到后来再无话可说,只能战战兢兢偷觑他,又结结巴巴想求饶。
才倏地笑一声:“老子不在家,你们一个个都能上天入地了!高二魁,做个伯府小管家,真是屈才了你!”
高二魁抖得跟筛糠似的,只是求饶:“主君宽恕,小的委实是无可奈何,老夫人的命令不敢不从啊!”
清平伯才懒得跟他分辨,直接拎了他扔到门外边,对守在门外的江源道:“打断双腿,给他十日养伤,十日后送老夫人京郊别庄上去!”
高二魁一下子惊叫:“主君饶命!”
江源绷着脸,抽出汗巾子堵了他的嘴,手起掌落,咔咔两声,就将他双腿一齐劈了个对折。
高二魁的惨叫声被堵在喉咙里,清平伯牵了自己的玉聰宝马,便飞身而上,纵马疾行。
夜色渐起,月光如水。
玉聰马日行千里,飞奔如电。
寻常快马从西京到建州城,若飞奔不停,三四个时辰可行,可清平伯的玉聰若全力疾行,一两个时辰足矣!
夜深,亥时将至。
江琬看话本子也看了一个多时辰了,刘妈妈就想劝她睡觉。
不料江琬倏一下便将手上的书册拍到桌上,竟怒骂起来:“这写的什么鬼东西,天下男人都死绝了吗?此等无情无义之人,竟还盼他浪子回头?垃圾回收?”
刘妈妈一惊,正要问江琬是看了什么,竟这般义愤填膺。
她们的房门前就忽地也响起“咔嚓”一道脆声。
江琬立刻抬手就将桌上话本当做了武器,猛地飞掷出去,同时清斥一声:“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