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碑山的上空,浓云渐渐重新填补了空洞,遮蔽了那为数不多的星光。
无边的黑云仿佛为这片天地展开了黑色的幕布,而今夜的故事,也在等待着终曲的奏响。
明王与青玄仰着头,尽管穷尽了灵武境武者的目力,也看不真切。高空之中唯有一个光点,时而闪烁银辉,时而闪烁金光,仿佛一块金银融合的锻锭在被反复捶打。
“大哥,这里你感知能力最强,你快探查探查,上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青玄目光殷切地看着明王。
“我修的是土源术…地里的事你让我探查倒好说,那空中,这个距离,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明王耸了耸肩。
黑衣人们面面相觑,一脸茫然。朱雀法相确实是败了,如今已经完全消散。但为何那条战胜了对手的银色巨龙也在瞬间消失了?只留下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光点。那今天这任务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啊?
“哎!等着吧!”
已经多次从震惊、崩溃边缘挣扎回来的老乔,对眼前的种种异象已经麻木了,此刻反而淡然得很。他算是看明白了,连这几位灵武境高手在今天的局势面前都是顷刻间说没就没了的货色,他一个小小真武境算个屁。
生死有命,听之任之即可。
在黑衣人无法探知到的高空,万民敬仰的大楚帝国圣亲王楚沐云复活了。
但他不仅仅是复活了,或者说,不仅仅是“他”复活了。
楚沐云看着自己如白玉般布满鳞甲与奇怪纹路的双手,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无数陌生的记忆灌入他的脑海,即便是心性沉稳如他,也完全招架不住。
那些记忆,只有悲伤、痛苦、愤怒与仇恨,所有的人或事,都只关乎失去、背叛、欺辱与伤害。
楚沐云用力地捂住自己的脑袋,犹如一只受伤的狼崽,不受控地发出阵阵哀嚎与低吼。
银色的光辉从他紧闭的双眼中迸发,但很快又被一阵金色光芒替代,在他悲惨的呻吟声中,银辉亮起,接着又是一道金芒。
银色与金色代表的两种力量,以他的神台为战场,在不断交战,却丝毫没有顾忌他的感受。
这个被誉为“再世圣人”的传奇,这个九州世界真正的天之骄子,这个被无数子民爱戴的圣王,开始歇斯底里地喊叫。
“啊!哈、哈——我不要!放过我吧!啊——呜、呜——放过我!啊!啊!!求求你!!!”
他窒息着,抽搐着,以夸张的幅度扭曲着自己的身体,可他却始终无法摆脱。
这具身体不会流血。
所以,他究竟有多痛苦,不得而知。
他那雄才大略执掌天下的父皇,他那仙风道骨万法皆通的师尊,他那博古通今智珠在握的老师,他拯救过的黎民百姓,他吸引来的九州豪杰,他培养过的精英亲随,此刻,没有一人能帮他。
但他却并不是一个人。
“放弃吧,你反抗不了。”
一个与他此时状态完全不符的平静声音从嘴里发出。
“不…不要…你不必如此…”
楚沐云的痛苦似乎有所缓解,这一次从他嘴里发出的哀求,是原本属于他的声音。
“你还不明白吗?你是最像‘我’的那一个,所以你也将是除‘我’之外下场最悲惨的那一个。”
那个平静的声音再度响起。
“求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会…”
“哎。你还是不明白。”
平静的声音打断了虚弱的楚沐云。
“啊!啊!!啊——”
那种无法言语的痛苦再度袭来,这一次甚至比先前还要剧烈。
一次剧烈的抽搐过后,楚沐云的身体不动弹了。
良久,这具“神傀”之躯的体表亮起了玄妙的银色流光,“楚沐云”在空中缓缓恢复了正常。
他的眼睛睁开,深邃空洞的眼窝里亮起了纯净而刺目的银色光芒,这种银辉的强度与先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这种光亮强烈得甚至都要实质化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陶醉其中良久,仿佛这天地间最寻常的空气对他而言也是甘美的醇酿。
很快,他便发现了地面上的一群“蚂蚁”。
只一瞬之间,他便降到了只离地面不足十丈的高度。他居高临下,俯瞰着那群惊慌失措的黑衣人,看着他们慌忙地做出应战的姿态。
不论过去多久,人类都还是没有什么长进啊…
一群蝼蚁,明明是那么的肮脏、龌龊、无用,明明比这个世界上最腐败角落里的蛆虫还要恶臭,却总是妄想着能染指这个世界仅存的一些美好。
他看着脚下蚂蚁一般的黑衣人们一会用绿色的藤蔓将众人相连,一会撑起一道弧形的土墙将另一个已经垂死的黑衣人护在其中,他看着他们忙忙碌碌的样子。
他感到…
恶心。
非常的恶心!
一道强烈的银芒直接从地上一个黑衣人身体里面炸裂开,就像碾爆一只臭虫那么简单,他的血肉喷溅了周围的“蚂蚁”一身。
其余几只“蚂蚁”果然受到了巨大的惊骇,呆立当场。然后有一只蚂蚁开始跪地抽泣,另外几只则愤恨地抬起头瞪着自己,嘴里不知咒骂着什么。
看着蚂蚁们的表现,他摇了摇头。
无趣。
非常的无趣。
他缓缓飞上高空,升到了约摸百丈高的位置。
他抬头看去,浓浓的云层遮蔽了天空,他皱了皱眉头,一挥手。那些浓云像训练有素的士兵得到了指令一般,迅速整齐地消散了。
稀稀朗朗的星空展现在他的面前。
这曾是他最喜欢的景色,他感觉心情好了些许。
看着熟悉的星空,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有趣”的点子。这个点子是如此的有趣,以至于,他甚至露出了一抹不经意的笑。
他闭目凝神,似乎在脑海里搜索着什么。很快,他满意地重新睁开眼睛,这一次,浓烈的银辉中还带上了几缕金芒。
他伸出左手,掌心向上微微抬起,口中念起了法诀。
“神法·拟术·银河星铄!”
天碑山上空,稀稀朗朗的星空似乎有了一点点变化,原本组成某个星象的六颗星辰突然变成了八颗。
很快,星辰数量变成了九颗、十颗、十一颗、十二颗…
短短几息之间,原本稀疏的星空竟变成了漫天星辰!
“星辰”还在不断地增加,在天碑山的上空,满天璀璨的星辰已经密集到排列不下,它们层层叠叠拥挤在一块,将夜空照耀得恍如白昼!
然而,这些激增的星辰并不只是笼罩了天碑山,从地面上看,方圆数千里的大地都被这片璀璨无比的“星空”笼罩了。
这一夜,南至中州雁回关,北至岚州极北的垂云城,无数民众都目睹了这一奇异景象。许多已经睡下的人甚至被家人急忙地喊醒,在冬夜来不及穿衣服就冲到屋外,只为欣赏这一“天文奇观”。
孩子们天真的笑脸在繁星的照耀下灿烂如花;年轻的男女默默在心中念起那个心上人的名字,想让上天见证这份真挚的情感;须发皆白的老人捋着胡子不住点头,感慨见此奇景也算不枉此生。
整个北域,半个中州,逾百万人在这片“星空”的笼罩下,啧啧称奇…
“楚沐云”很满意这一效果,他笑了,然后向上托举的左手掌心开始渐渐朝下翻转。
就在这时,他耳畔突然听见了一缕似有若无的虫鸣。
他微一愣神,以为是错觉。
下一刻,这细弱蚊吟的嗡嗡声再度响起。
他皱了皱眉头,感知力扩散,可空中什么也没有。
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左手上,毕竟是“拟术”,施展起来,还是要专注一些才能达到最大效果。
可烦人的是,那嗡嗡的虫鸣之声竟再度响起!
他有点不高兴了,他将感知力进一步扩展,终于找到了那只该死的“虫子”!
是他们?
他迅速下降,在接近地面十余丈的地方,他终于清晰地听见了那声虫鸣。
那个最前排的须发花白的黑衣人。
他双膝跪地。
他的头重重磕在地上。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就像是赌上了自己作为人类的所有一切,带着哭腔喊着——
“大!楚!帝!国!圣!亲!王!楚!沐!云!殿!下!!!”
…什么意思?
“楚沐云”愣住了。
这个老黑衣人身旁的几名同伴,一开始似乎也对这名老者的行为感到疑惑,但现在,他们居然也一同双膝跪地。
一个一个头颅重重地磕在地上,然后纷纷用杂乱不齐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喊着——
“大楚帝国!圣亲王!楚沐云殿下!!!”
“大楚帝国圣亲王!楚沐云殿下!”
“大!楚!帝!国!圣!亲!王!楚!沐!云!殿!下!”
这几只令人恶心的虫子…竟和鸣出了如此令人不悦的聒噪声音。
他的心情从错愕,到烦躁,再到不悦。
他屏蔽杂念,左手果断向下翻转。
本来的好心情,被这几只虫子破坏了,所以他决定结束这个游戏。
果然,再小的蝼蚁,也还是要尽早踩死才好。
一息过去,两息过去。
他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左手,那只洁白如玉的手,还是掌心朝上微微抬高的状态,但与之前不同的是,手掌上的银色流光不见了。
他的表情从困惑,到惊讶,再到愤怒。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上缓缓升高,他似乎不再能够自由地驱使这具神傀。
更糟糕的是,他好像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看客。
因为,此刻的他连立即将地面那几只聒噪的虫子碾成碎末都做不到了。
“愚蠢!”
“楚沐云”的口中,那个原本平静的声音此刻带着怒气斥骂着。
另一个声音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在自顾自地升向高空。在这个过程中,这具躯体眼窝中的银辉在不断减少,却而代之的,是越来越盛的金芒。
“你?你在做什么?你怎么敢!?”
那个原本平静的声音,似乎是发觉了什么异常,他甚至变得暴怒,开始疯狂地怒吼。
于此同时,他躯体上的异象也变得明显——那原本遍布肌体的银色流光正在肉眼可见地减少,似乎通过某种方式离开了这具身体。
“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们凭什么值得你这么做!”
原本平静的声音已经彻底歇斯底里,但那个原本属于楚沐云的,如春风般温柔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回答。
“你!你!你——”
这个声音气急败坏,但是也明显地在变得虚弱。
“你果然…是最…像…”
那个声音消失了,与此同时,神傀之躯上所有的银色流光也消失了,那深邃的眼窝中,只剩下了一点淡淡的金芒。
那只微微抬起的左手,也终于翻转向下,压了下去。
地面上,目睹了这一幕的明王,绝望地低下了头。
他的额头已经磕的血肉模糊,他正在涕泗横流,可他却不是因为感觉到疼痛。
他在痛哭,他哭的不是自己的死期,而是这片土地上即将一同死去的百万生灵。
天空中的那些灿烂星辰,他太清楚那是什么了。
当那个“楚沐云”施展出这一招术时,他此生终于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灭世”。
那一刻,望着头顶那无边无际的“繁星”,什么阴谋诡计,什么爱恨情仇,什么权力名望,都化作了泡影。
这是天罚,凡人如何抗衡?
他只有一个本能,求救。
替这些无辜的生命向神明求救,向唯一能够拯救他们的希望——“圣亲王”求救。
但那只“神之手”终究还是先一步翻转向下了。
明王闭上了眼,生命的希望,破灭了。
嘀嗒。
嘀嗒、嘀嗒、嘀嗒。
明王疑惑地睁开眼,眼前的地面上,是一滴一滴的雨点砸出的痕迹。
他茫然地抬头仰望天空,那漫天的星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密集的雨点正在纷纷落下。
看着夜空,他失去了思考能力,任由越来越大的雨点淋在他身上。
青玄、老乔等人,几个跪倒在地的黑衣人们纷纷直起腰来,在雨中,有人仰天长啸,有人欢呼呐喊,有人泣不成声。
每个人都在以各自的方式庆祝这场劫后余生。
慢慢地,在明王的视野里,“那个人”出现了。
他缓缓从空中降临到明王等人的面前,直直地站着,面对一众黑衣人。
明王、青玄等人互相对视一眼,纷纷拜倒在地,高喊∶
“殿下!圣德!我等万死!”
体表已经黯淡无光的神傀之躯闭着眼睛,缓缓开口。
“孤的时间不多了,有几个问题需要你们如实答来。”
“殿下尽管问,我等绝不敢欺瞒殿下。”
明王领头答道。经过刚刚的一幕,在场的七个黑衣人早已在心里将圣亲王奉若神明了。
什么朱雀圣灵,什么四圣议会,什么阁主,什么任务,什么责任,通通都是狗屁,此刻的圣亲王,才是唯一的意义,是唯一的神。
尤其是明王,一开始,他便敏锐地察觉到,那时而银光、时而金光闪烁的异象,很可能是圣亲王的灵魂在跟那个所谓的“缚誓者”在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而以圣亲王仁慈博爱的性格,一定不可能做出抬手灭杀百万生灵的举动,所以那个取得了身体控制权的银光“楚沐云”,便是传说中的灭世灾星“缚誓者”。
于是,在生死关头,他本能想到的就是去重新唤醒真正的圣亲王楚沐云,这既是一场以百万人性命为赌注的豪赌,也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他来不及解释,只能全身心地虔诚跪拜、祷告、呼唤。幸好,自己的同伴也及时反应过来,加入了唤醒圣亲王的行列。
虽然不知道圣亲王究竟是如何重新夺回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但至少他们赌赢了。
赢回了百万人的性命。
“你们究竟是何人?”
圣亲王问道。
“回禀殿下,我等是‘朱雀阁’的人。”
“果然…那今夜你们来刺杀孤,是‘四圣议会’的决定?”
“没错。青龙阁负责制定计划,玄武阁提供了武器装备,朱雀阁负责行动,至于白虎阁…不知为何,他们并未参与。”
“倒是兴师动众。那孤的真实身份,你们是如何知道的?”
“多年前,四圣议会的一个绝密情报源,断定您是‘四圣预言’中导致世界毁灭的‘缚誓者’,从那时候起,议会便着手制定铲除您的计划了。”
“什么绝密情报源?”
“这…我等的级别不可能知晓,殿下若有意追查,我等可以帮您引荐,亲自问问四圣议会。如今灭世危机已解,殿下您也不再是威胁了!可以——”
圣亲王摆了摆手,打断了越来越激动的明王。
明王愣住了,他看向这具奇异的躯体,看着这个完全不能算作是“人类”的圣亲王,他知道自己失言了。
“不必了,也不重要。最后一个问题,孤的行程你们是如何提前得知的?”
“这…”
明王突然犹豫起来,他的内心做着剧烈的挣扎,他担心,一旦这个答案告诉了对方,会不会引发什么可怕的未知结果。
“是…是您的…您的…”
“罢了,孤已知晓。”
圣亲王淡淡地结束了对话,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似春风般温柔,但此刻,春风里夹着些许的微凉。
他缓缓地转身,走向已经完全是一片焦土的明理殿内部,他随手一挥,一块被熔化了大半的紫铜大门从焦炭废墟中缓缓升起,然后重重竖在了他的面前。
一众黑衣人看着圣亲王,不知何意,却也不敢动,只是跪着。
“孤有几个重要信息,请你们务必告知四圣议会。首先,灭世危机的确存在,‘缚誓者’以千年为期轮回,其因果存于天魂之中,不生不灭,只要找到合适的命魂,还会卷土重来,务必妥善应对。这些不光你们四圣阁有记载,七福地、天碑学院都有记载。其次,自天碑学院创立以来的这三千年里,全部是由学院出手解决危机,当年的创院圣人与七福地合作创立了一套有效的封印机制,但不幸毁于此役。你们可拜访孤的师尊洞玄真人与孤的授业恩师姜太傅,或许他们有补救之法。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那个将孤的情报透露给四圣议会的人,故意误导你们以极端方式解决灭世危机,导致天碑学院众人无辜枉死,其心极其险恶,你们务必要揪出幕后黑手。孤感觉,他布局深远,所图甚大,今日之事还有诸多疑点恐怕都与之有关,尔等绝不可掉以轻心。”
“殿下放心!我等必不辱圣命!”
“尔等自去吧。”
圣亲王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离开。他面对着身前的半扇紫铜大门,一挥手,紫铜大门露出一片光洁的表面。
圣亲王伸出手指,一边在铜门上隔空写着什么,一边喃喃自语。
“每一年的春天,孤都会用桃烟制墨,制好后,两方自己用,一方献给父皇,一方赠予月儿。月儿虽不弄文,却最喜这墨,说是有一股桃花的香气。可惜…等不到明年开春了。”
圣亲王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到最后,明王等人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
“殿下?圣亲王殿下?”
明王察觉到圣亲王没了动静,正想起身去探查,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呻吟。
“嗯、唔——”
黑衣众人一齐转头,原本已经与死人无异的毕方,此刻竟然醒转,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毕方!?”
后排的老乔、郭援等人惊呼,毕方这突然起来的“死而复生”让他们喜出望外,急忙爬到他身边搀扶。
明王与青玄也诧异地走到毕方跟前,完全不敢相信这个奇迹。
还未等明王开口询问,青玄看着明王,又惊呼起来。
“大哥,你的头!?”
“我的头?”
明王下意识地摸索自己的脑袋,当他摸到自己的额头时,他发现,那里原本应该磕的血肉模糊的伤口,此刻竟是完好如初的皮肤。
明王心中咯噔一下,想到了什么。
他抬头看了看依然在淅淅沥沥下着雨的天空,又看了看已经恢复了神智的毕方。
“这场雨…殿下!是殿下!”
明王兴奋地拉着青玄叫喊了起来,像个得到了嘉奖的孩子。
他冲到毕方面前,一把拉起仍是浑浑噩噩的毕方,激动地拽着毕方往圣亲王方向走。
“毕方,快来叩谢殿下的大恩!殿下圣德,不计前嫌,救——”
明王的话语戛然而止,他拉着毕方愣在了原地。
不远处的圣亲王,那具失去了光泽的玉石般的躯体,维持着手指写字的姿势,却已经只剩下了一半。
他的头颅与左半边躯体已经随风消散,剩下的部分也在以相同的速度缓缓地飘散在空气中。
明王的泪水夺眶而出,已经年过半百的他,此刻竟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冲到了圣亲王的跟前。
可他终究是晚了一步,他的手奋力想抓住圣亲王还未消散的后脚跟,却只抓住了一把飞灰。
明王死命地攥紧自己的手,不肯松开,他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青玄搀扶着行动不便的毕方,与众人一同走到明王身边,看着明王的样子,众人无不落泪。
这时,老乔发现了那半扇树立在前方的紫铜大门。
“这里有字。”
闻言,众人纷纷凑近。
“梦里不知身是客,”
“妄借他乡作故里。”
“沐云化雨随风去,”
“莫寄明月诉归期。”
“楚沐云绝笔”
淅淅沥沥的雨声与人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今夜故事的终曲。
曲终,人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