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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泽来访之后次日,宗泽便接到了旨意,天子官家下午便在文德殿召见。
算算时间,他回京不过刚刚第三日,召见却来得如此之快,不得不让他心存紧张。
尽管以前担任监察御史的时候时常能够见到赵佶,但是,此次述职却是不同。
谒见的头一个时辰,天子几乎都在询问西北景况,好在他对这些情形记得一清二楚,对答之间不仅条理分明,而且时不时还会穿插一些战况,赵佶自然是连连点头。
“高伯章和严均达之前都说你是文武全才,朕起先还不信,如今看来果真如此。”赵佶原本还对宗泽的年纪有些顾虑,待到发觉他声若洪钟坐如泰山,心中不由十分喜欢,
“西北如今虽然兵戈稍解,但是,需得提防党项人反扑,就是羌人也同样不可小觑。朕不妨告诉你实情,昨日兴州来报,折遵正突然病倒,兴灵一路已经戒严了。但是,兴灵不可一日无人镇守,朕和政事堂枢密院合议下来,决定以你为特使,先去兴州看看折遵正的病情,倘若只是小病也就罢了,倘若重病不起,那么,便由你经略兴灵路,然后派人将折遵正接回来养病。”听到这里,宗泽不禁大吃一惊。
尽管昨日宗汉口口声声说折可适身体不适,但是,就他当年的认识来看,折可适戎马一生,筋骨一向很好,应该不存在那样的顾虑。
然而此刻连天子都这么说,而且是兴州传来的消息,那么,可信程度不免就非常高了。
“圣上如此信任,微臣自然当尽心竭力。”宗泽连忙离座拜谢,但言语中依旧留了余地,
“不过,吉人自有天相,臣以为折帅一代名将。自然不会因为区区小疾而无法治事。”
“倘若那样就是最好!”赵佶离座而起,竟是亲自将宗泽搀扶了起来,
“折可适、种师道、王恩、郭成,包括已故的姚麟等人都是西军宿将,战功赫赫,甚至连党项人也畏惧他们的威名,从本心来说,朕自然是希望他们这些老将都能为国效力。只是百战之将亦难抗岁月之威。好在如今年轻一代已经渐渐崭露峥嵘,他们若是真的不能上阵,勉强反而不好。安心养了病后,看子侄跃马沙场,何尝不是一件莫大的快事?”
“圣上所言极是。”宗泽见天子想得如此深远,心中也觉得万分感动。”这些宿将老将倘若知道圣上如此心意,必定也是感恩戴德。”
“名将暮年,最是令人扼腕!”赵佶苦笑一声,转而再也不提这些,而是郑重其事地告诫道。”兴灵要地乃是我朝费尽千辛万苦方才取得的。
不可有一丝一毫的差错。朕看了你之前的履历,又比照了你地军功,知道你是个谨慎的人。
开疆要的是胆略。而守成则需要更多的谨慎,这一点,朕很取你。嗯,如今你可是正五品朝奉大夫?”
“是。”宗泽知道天子必定是要加官了,但是,此时此刻无论如何都不是拒绝的时候。
倘若没有足够高的官阶,他更无法弹压大局,因此只是躬身等候旨意。”进你为太中大夫,加显谟阁待制,为兴灵路观风使。
这样一来。勉强也算名正言顺了!”赵佶顿了一顿,突然又笑道,
“倘若你能治好兴灵故地,来年朕必定赐你紫袍金带!”对于这样的恩遇,宗泽慌忙再次拜谢,及至辞出来的时候,他早已感到心情激动不能自已。
然而,他这一次地任务非同小可,接下来严均和侯蒙少不得又接见了他一次。
然后便是政事堂诸位宰执,等到归家的时候,却早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歇下,便有老仆匆匆来报,言说明日高相公邀他过府。
他回想今日高俅并未说什么,知道对方此番必有要事交待,因此连忙睡下,次日一大清早便起身往高府拜访。
高升一面把宗泽往里面引,一面笑道:“相爷刚刚用了早饭,说宗大人一定会早来,小人还不信。今日相爷正好不当值,刚刚已经传下话来要和大人一起用午饭,小人在这里先知会宗大人一声。若是要带口信回去,小人可以代劳。”听说高俅要留饭,宗泽更知道今次不是三两句就能说完的。
他去西北赴任并未带着老妻,夫妻之间也习惯了这样的事情,因此只是略一点头道:“那便请到寒家和拙荆说一声,免得他们好等。”高升连忙答应,将宗泽送进书房,便赶紧差人去宗府报信,这边又令厨下准备午饭。
书房中,宗泽本欲行礼拜见,却被高俅摆手止住。等到分宾主坐定之后,高俅便开门见山地说:“折遵正是宿将,在军中威望极高,汝霖你这一次去西北,最好有个心理准备。虽说不用担心什么军中哗变,但是,对于那些将领,却得用好两算。姚古将军虽然也要去上任,却不能和你同行,免得有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毕竟,折遵正名将暮年,难保会因为你这一次到访生出别的意思。”这都是应有之义,因此宗泽连忙欠身答应。
然而,他还来不及问得更清楚,高俅却又说出了另一番话。
“西北用兵连年,要不是市舶司和茶税收入年年增加,只怕也难能支撑下来。而现在河西既然打下来了,那么,还有一件事便需开始计议,那就是牧马。之前我朝马监一向设在河北和京畿等地,浪费良田不说,收效更是不妙。你若是经略兴灵,就需得把这一片地方治好。只要仍然能够在河西牧马,那么,他日北上燕云就不是一件空话!”宗泽已经不是第一次从高俅口中听说要北上燕云了,但是,此时此刻话语声入耳,他依旧感到异常激动。
毕竟,对于他这个几乎踏遍大宋河山的人来说,倘若有朝一日能够重返燕云,足可以说是人生最大的幸事。
“相公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河西若是牧马,我决不会让那些党项人有可趁之机。”
“堵不如疏,如今兴灵路刚刚落入我大宋之手,李乾顺败走西北,但是,并非意味着西北便再无战事。刘仲武应羌人要求挥师西北直击西凉四周,固然能为我朝重新打通西域之地,但是,同时也意味着分兵,要知道,西宁州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一万人!这些人马固然能够应付一时侵扰,但是,难保那些羌人和党项残余不会汇合起来图谋不轨。所以,兴灵无疑是重中之重,你能够站稳脚跟,无论熙河兰淫路或者是陕西其他各路,都能够因此而腾出手来,而朝廷也能够专心致志经略河北。”
“下官省得!”宗泽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斩钉截铁地道,
“朝廷如今只能说是平了西北,却远不能说是定了西北。只有西北得以稳固,我朝才有北上的资本!”见宗泽通晓大局,高俅心中更放下了心。
毕竟,宗泽今年已经五十岁了,他就怕这位老臣接下西北重任,因无法参与河北的一系列行动而有所怨言。
西北地功劳已经都赏下去了,以后纵使有功,也不可能像开边那样赏下一把勋爵官职。
而且所谓地安抚,实在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没有十几年的心血扑下去,绝对不会有什么大的成效。
那曾经是党项人驰骋地土地,即使昔日祖辈的荣光已经被这些后人糟蹋光了,但难保不会再崛起一个李元昊式的人物。
书房中沉寂了一会,宗泽便再次开口说道:“相公,我在河北曾经任官多年,对各地的边防情况也有些了解。虽说如今朝廷花了大力气,但是,恐怕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由于北面多年未曾有过战事,城墙倾颓是一方面,将士疲软又是一方面,整饬边防只怕至少也得用上三五年。朝廷若是志在燕云,我认为不可操之过急,否则不仅不能够如愿,只怕还会为外敌所趁。”高俅没料到宗泽会突然把话题转到了河北,一愣之后便大为赞赏地点了点头。
怪不得后世人称,文李纲,武宗泽,只看这宗泽不在其位,仍谋其政的态度,便可看出这位老臣炙热的心思。
因为大宋的连番胜利,辽国和金国交战的屡次失败,朝中不少大臣都滋生出了骄傲自满的情绪,这个时候还能保持冷静的人,已经不多了。
“汝霖地话是谋国之言,你放心,只要我在朝一日,便会力劝圣上,决不会贸然出击。你如今正当壮年,他日朝廷北定燕云之日,一定少不了!”
“那就承相公吉言了!”宗泽站起身来,深深一揖道,
“我明日便动身前去兴州,路途遥远责任重大,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就在此谨祝相公能够稳坐政事堂,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比:刚刚看到书评区有人说皇帝大变样,北宋突然就变了。
其实,历史上北宋在西北确实取得了空前的胜果,道理很简单,北宋,西夏同样没落了,辽国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女真的崛起其实正顺应了一个空前的契机,否则要是提早个五十年一百年,怎么可能一朝席卷北方,然后又有靖康之变?
当然,我这是理想化再理想化的蓝图,只希望这种精神上的胜利法能带来一点历史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