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发端于太行山,东向流经易县,分北易水,中易水,南易水三流。三流中以南易水,最为有名,当年燕太子丹正是在此在送别荆轲。
太子丹为何于南易水送别荆轲,因为此地乃是燕国边境,一直乃燕赵之分野。
燕赵以南易水为界,燕为了防备南面强大赵,齐两国,沿着南易水修筑了长城,名为易水长城,以保卫位于易县的燕下都。当年张仪说燕王时,曾有言,秦下甲云中、九原,驱赵而攻燕,则易水长城,非大王之有也。
当年荆轲刺秦,到此别了燕地而入赵,留下千古绝唱易水歌,而千年之后南易水两岸,却大军云集,大战一触即发。
易水河畔,人声鼎沸。
易水南岸,旌旗遍布,夏军的军团一路一路的开至河畔。
窦建德驻马河畔,看着河对岸正在列阵的幽州军,突然将手一挥喝道:“哪位将军愿意为我搭桥铺路?”
“某愿往!”答话的乃是夏军头号大将王伏宝。
窦建德允命。
王伏宝当即率一万前军将士上前,五千人布阵于南岸,备起弓弩,准备渡河,另五千士卒腰间绑着鼓满气的牛羊尿泡,扛着木桩,长板等物下水铺设浮桥。
士卒们在没过半个腰身的河水,打着木桩,搭设浮桥。
此时十月深秋,北风萧萧,易水寒彻。士卒尽管下水前,尽数喝了一大碗粗劣的烈酒,但仍是冻得脸色发青。嘴唇发紫。
尽管士卒辛苦,但以易水河宽七八十步的河宽。五千铺桥大军一并动手,瞬间六道浮桥。沿着河面,直铺到了河心。
急如骤雨的战鼓声响过,夏军士卒都是抬起了头,只见河岸边,幽州军阵势,开始有了变化。
王伏宝见之一幕,当下对南岸的五千士卒喝令:“弓弩手准备,掩护渡河的弟兄们。”
夏军弓弩手纷纷上矢,五千铺桥士卒毫无遮蔽。处于河心,最容易遭到敌军箭矢袭击。
哪知事实却出乎王伏宝的意料,幽州军,将大盾竖起,全军不进反退,向后退后了三十步,给河滩畔空出了一处六十多步长的滩涂,留之夏军。
就算最远的臂张弩的有效射程不过百步,而普通的弓箭。也不过六七十步,李重九绝非宋襄公,幽州军将滩涂空出的用意,王伏宝一目了然。
“是故意引诱我军深入。半渡而击,歼灭于河滩之上。”王伏宝冷笑一声,“殊不知背水一战。越战越勇的道理。”
王伏宝生性悍勇,克难而上。打无数硬战,否则如何力压刘黑闼。高雅贤等人,为窦建德麾下的第一大将。
当下王伏宝大喝言道:“弟兄们,夏王被身后看着你们,想封妻荫子,公侯满门的就给我加速铺桥。”
在王伏宝的鼓舞之下,夏军五千铺桥士卒加快了动作。
窦建德一旁张玄素,向窦建德言道:“夏王,幽州军让出滩涂,必是有诈,恳请夏王令张将军退兵。”
窦建德言道:“张将军乃是朕亲手选拔的大将,朕相信他。”
张玄素听窦建德这么说,当下退下不言。
下水夏军的士卒顿时加快了,修筑的速度,转眼之间,浮桥就修过了河心,跨越了三分之二河面的长度。
易水北岸,王马汉见到敌军六座浮桥进度迅速,最快的一浮桥,几乎已快将木板达到了对岸。
于是王马汉大喝言道:“弩手准备!”
王马汉话音落下,前军一并放下了大橹,弩手前后三排站立,冒着寒光的箭矢对准了正在修河的夏军士卒。
弓弦崩动,无数箭矢飞去,夏军铺桥的士卒伴随着箭矢的呼啸声,栽入河面,水面气泡上翻,一缕鲜红之色迅速逸满了水面。
幽州军的箭矢并没有令夏军措手不及,持盾的步卒快速奔上浮桥上,持盾护卫。
为了抵御边塞番人入侵,自古以来燕赵之人能骑惯射,幽州军的箭阵,更是天下闻名。
契丹白狼水之败,窦建德早有耳闻,故而出兵之前,特别多打造了三千张大橹,巨盾,旁牌,以及一千具的铁甲,以加强士卒身上的防护。
幽州军的箭矢给夏军造成了一定的骚动,但是扔不妨碍,夏军将浮桥铺过河面。
终于左数第二列的浮桥搭上了的易水北部河岸。
见之一幕,河岸对面的夏军一并欢呼,助威的战鼓声,咚咚的响起。易水河面上几十具坠落河中的尸体旁,浮桥上响起了脚步声。
脚步声沉稳有力,仿佛各个力拔千钧一般,震得浮桥一起一沉,原来是夏军的重装步卒组成的铁流正逆着人潮,快速从浮桥渡河。
这支抢先渡河步卒,手持着铁矛,步槊,清一色的大橹,披着重甲,显然是为大军渡河,在滩头之上,竖一坚固的阵地,接应夏军的大军渡河。
幽州军的箭矢,射得更猛烈,弩手之后,弓手亦开始发力,幽州军府兵弓手都是当初七十步,六矢中一的选拔而出。
手持的是一石五斗步弓,现在弓皆满张,抬头仰天四十五度,一声令下,无数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后,朝朝夏军的头顶上覆盖而去。
披着重甲渡河的夏军,却意外陷入滩涂的泥泽之中,陡然遭到弓箭弩手的双重打击,虽没有伤到人,顿时阵势混乱了一些。
王马汉见此不由哈哈大笑,言道:“这些铁王八,到了泥地之中,岂不是成了泥王八!”
当下王马汉大喝一声,幽州军步卒毫不客气,一并持矛冲上。
两军在河滩上的激战,顺势爆发,两边士卒的大盾陡然顶在一起,发出铛地一声巨响。钢铁与血肉的碰撞,回荡在易水河畔,两军的步槊砰砰地在空中乱打作一团。
夏军的重装步卒要为袍泽在河岸边开出一登陆地,而幽州军则是要将他们赶入水中。
正如王伏宝所言,夏军背水一战打得是极其的悍勇,特别是冲过河岸的重装步卒,都是夏军中身经百战的老兵,出手狠辣,一手步槊铁枪舞得是虎虎有声,而其身上的铁甲,乃是铁叶连缀而成的,除非是遭到枪捅,否则一般箭矢与刀砍决计伤不到对方。
当然幽州军也是百战精锐,若平地作战,两军谁胜谁负实在难说。
但是王伏宝没有料到的是,这易水河滩十分泥泞,夏军重装步卒仅是身上的铁甲就有二三十斤,加上十几斤的大盾和步槊,脚上又穿着是密不透底的皮靴,令他们几乎是身陷泥中,成了困地之龙。
噗通噗通,夏军的步卒惨痛的在泥水之中摔倒,给身着草鞋的幽州军步卒上前,数枪就是一个。
眼见夏军过河的上百重装步卒要被赶到河里,这时河边南岸夏军士卒传来一阵惊呼。
众人纷纷言道,王将军过去了。
只见窦建德大将王伏宝手持铁枪,噔噔的过河,浮桥上的左右士卒,不由纷纷给之让路。
“谁能挡我!”
只听王伏宝一声大喝,犹如天神下凡,杀入了幽州军阵势之中。
两岸的士卒,仿佛看得常山赵子龙复生一般,王伏宝手中一杠铁枪,犹如蛟龙一般在河岸边穿梭。
王伏宝的铁枪到了哪里,哪里的幽州军急急后退,哪里夏军的危急之势立减,随即转危为安。其一人一枪仿佛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幽州军,这边王马汉见敌将威猛,不由大怒言道:“那个王八羔子,破坏老子的大计,取我的大斧来。”
王马汉话刚说完,一旁陈克,赵全庭等十几名大将连忙上拦起,言道:“大战之前,上谷公千万交代,将军乃是一军之主,不可上阵杀敌,否则拿我们问罪。”
王马汉见了不由大怒,言道:“你们都俺闪开,否则我劈了你们。”
众将上前死命抱住王马汉,王马汉这才罢手。
见王伏宝如此悍勇,幽州军前方指挥的校尉,亦是对其重点照顾,后排的箭手弩手,专找王伏宝射去。
王伏宝仍在血战,其身上早是血透重甲,铠甲上亦是插了十几支箭镞,众夏军士卒也是不要命了一般,纷纷舍身上前为他挡箭。
易水滔滔,冲刷着河岸,河滩之上,血肉涂地,浮桥上夏军的士卒陆续涌入了北岸,悍然接过战死袍泽的长枪,跟在王伏宝身上,向幽州军发动一轮又一轮的突击。
在王伏宝的奋战之下,又是三道浮桥一并修好,上千名夏军士卒在河对岸取得了立足之地。
易水河畔,窦建德观战已久,陡然将腰间长刀一拔,向天空一刺大声呼喝道:“夏军,威武!”
易水南岸近十万夏军,一并拔刀向天,齐声大喝言道:“威武!”
随即众士卒们一并刀剑拍击着盾牌,齐声呐喊,顿时声作惊雷,伴随着战鼓,为北岸的袍泽助威。
在河北岸高地之上,李重九见到夏军这群体欢呼的一幕,不由脸色一变,自顾言道:“窦建德的夏军,果真不比一般的义军,虽不见得有多么勇猛善战,但全军上下战意如此高昂,真乃是劲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