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武德三年,八月十八日。
李重九应宇文化及之邀,宣布出兵伐刘黑闼。
李重九以尉迟恭,薛万均为西路军正副大将,命二人率一万府军从太原郡出兵。
再以郭孝恪,突地稽为东路军正副大将,率一万靺鞨丁零部士卒,五千汉军攻渤海郡出兵,断夏军右翼。
徐世绩为先锋为中路军大将,率一万府军,一万乡军从博陵郡出兵,攻河间郡高阳城。
三路大军作为第一波人马先行,而李重九自率三万赵军精锐,以及英贺弗,额托的五万草原番骑依次进发。十几万大军从东到西,由北至南,依次展开,整个河北大地之上,皆是一片旌旗蔽日,锣鼓喧天的景象。
自隋炀帝伐辽东之后,河北之地不知有多久,没有这般大战。
河间郡高阳城附近,黄土夯实的道路上,战马疾驰。
夏军用作传驿的驿马喘着粗气,马上信使的不断用马鞭抽打的马匹,试图让驿马奔得更快一些。
战马口上吐着沫,已是到筋疲力竭的地步,由此也可看出信使送出的信,已到了如何十万火急的地步。
待来到一处山丘前时,骑马陡然一勒驿马,但从山丘旁的树林内,一串弓弩的疾响,这名信使连人带马被从树林飞出的箭矢射翻在地。信使右胸被箭贯透,倒在地上口中合血水抽搐着。
树林之中几人背着弓弩大步走了出来,其中一人这名信使射中要害显然是不能活了,当下拔出匕首一刀插下,将对方了结。
随即信使背后的信筒,落在这几人为首的魁梧大汉手中。此人将信筒中信取出一看,冷笑言道:“高雅贤要向洺州求援,可惜晚了。”
说完数人当下将信使与驿马的尸体处理干尽,血迹用沙埋了,土道之上看去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高阳城城头。
高雅贤对苏定方问道:“向洺州求援的信使,已经去了吗?”
“是。已经去了第三波了,都是分不同路走的。”
高雅贤点点头言道:“很好。”
说完高雅贤望向城下,赵军飘飞的大旗,那大旗上赫然书着一个徐字。
高雅贤知道对方正是在易水之战中,给了夏军致命一击的赵军大将徐世绩。
苏定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言道:“李重九的主力大军,估计还刚刚离开幽京。徐世绩不过两万人马,孩儿想下去厮杀一下,挫一挫徐军锐气。”
高雅贤看了苏定方一眼,肯定言道:“不错。徐世绩乃是名将。故而料定我军会因为顾忌他的声势。而困守孤城。守城最忌闷城,你下去杀一阵,挫一挫赵军锐气,也是好的。”
“得令!”
苏定方哈哈一笑。当下率领三百心腹骑兵,来到瓮城中,耐心等待。
陡然瓮城中城门一开,苏定方率三百骑杀出。战马奔驰,赵军营寨传出锣响。几队负责警戒的轻骑,皆是退后至正在修葺营垒的戍卒身边护卫。
苏定方挥舞一把铁枪,麾下骑兵一并举起弓箭,朝着赵军营寨射出一波箭雨。
赵军士卒奔走相避,营内有几分混乱。待弓弩手反击时,苏定方已是率轻骑远逸而去。
在高阳城一旁山丘上,徐字帅旗赫然飘动。
徐世绩默然看着城下,忽对左右问道:“此敌军大将何人?”
众将皆是不知,但见这股轻骑。在己方营寨外左冲右突,赵军警戒的骑兵想将之驱逐,但每每被之避开,或者是反击击溃。
徐世绩言道:“敲鼓,命士卒退至左侯营。”
左右大将闻言一片哗然,言道:“我军初到,就行退兵,岂非是向敌示弱。”
徐世绩横了一眼,言道:“按我说的去做!”
众将不敢有违,当下言道:“诺。”
不久苏定方得胜归城,城上城墙,以及城外羊马墙内的夏军士卒皆是欢呼庆贺,举起长枪苏定方致敬。
苏定方来到城头向高雅贤抱拳言道:“父亲,孩儿没给你丢脸吧!”
高雅贤点点头,神色淡然言道:“方才我在东城还埋伏了两千人马,若是徐世绩守营死战不退,我就会下令出击抢营,未料到他竟肯弃营,其用兵真是令人琢磨不透。”
苏定方言道:“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先胜了一战。”
高雅贤言道:“拭目以待吧,高阳乃是我夏国北边门户,只需我们在城下坚守半个月,李重九又何以再南下数百里之遥取洺州。”
魏郡,林虑山,唐军大营。
山东道安抚大使李神通,副使崔民干,还有两位李渊亲派援兵大将,李唐宗室李道宗,李神符,相州刺史王德仁五人,一并正在用餐。因为李神通喜好锦衣美食,故而即便是从征军中,也是将他在长安的厨子班子带来,随军烧菜,烹饪他喜好的口味。
故而五人享用了一顿颇为丰盛午饭。
不过随即而来,一封军报却破坏李神通的用餐的心情。
赵军大将尉迟恭,薛万均率领一万府军从井陉,翻越了太行山,出现在恒山郡,看架势是要直插夏国腹地信都。但若是尉迟恭,薛万均攻打夏军也就罢了,他们偏偏在出兵路途上顺路,破了李唐赵郡的鼓城,将唐军驻守鼓城的两千人马尽数全歼。
这等于在李神通在河北已所剩无几的颜面上,又狠狠地踩上一脚。
“太放肆,李重九全然不将我李神通放在眼底,难道他不怕两线作战吗?”李神通顿时勃然大怒。
这是什么行径,李重九出动大军攻打刘黑闼,在夏军倾国决战之时,还不怕与李唐结仇,顺路攻下了李唐的重镇。李神通所率领的山东唐军,几乎成了软柿子,人人都可以上来捏一把。
“实在太放肆了,”李神通之弟李神符出言为兄长出头,言道,“大兄,李重九这是铁了心,与我们李唐交恶了,与其如此,不如我们不必攻打宇文化及,索性起兵北上与刘黑闼并肩作战。”
李神通闻言,面露犹豫,反问言道:“李重九的草原番骑到哪里了?”
崔民干言道:“肯定是后续而至,李重九这一次连镇守太原的尉迟恭,薛万均都出动了,决心不小,我看加上草原番骑,赵军南下会有十几万之众。”
“十几万之众,”相州刺史王德仁闻之变色言道,“听说李重九上次在草原之上,为镇压叛乱的部落,甚至不惜连突厥人都不惜得罪,干了一战。眼下天下群雄敢与突厥翻脸,也独有李重九一人啊。”
见王德仁露出胆怯之色,李神通面露不屑之色,在他眼底王德仁就是投机之人,当初此人杀了李密巡抚河北的大使房彦藻,恶了李密,于是与武安郡通守袁子干一并降唐。后刘黑闼攻破洺州,袁子干降伏,王德仁又有几分摇摆,这一次若非李唐大军前来,此人恐怕早就降了刘黑闼了。
王德仁言道:“若是李重九有十几万大军在后,恐怕以我们李唐在河内兵力,没办法应对,需向长安要求援兵才是。”
“道宗,你怎么看?”李神通开口问向一直不说话的李道宗。
李道宗十分年轻,乃是李渊也十分倚重的宗室中的后起之秀。李宗道素来沉稳老练,言道:“李重九这一次倾国而出,人马虽多,但要一战而定河北,破刘黑闼,我看倒没有那么快。”
“怎么说?”李神通知自己这位子侄,素来言不轻发,言则必中,既然这么说必然有把握。
李道宗言道:“一来刘黑闼乃是河北名将,手下精兵数万据守洺州,李重九要胜其不易。二来李重九要南下破洺州,那么就绕不开河北门户高阳城,高阳城一日在夏军之手,李重九就如鲠在喉,驻守高阳城的,乃是高雅贤,苏定方的一万人马。只要高雅贤不降,李重九骤然要攻下高阳城,就不易,要知道上一次易水之战,夏军十几大军兵败,李重九意欲乘势席卷河北,结果刘黑闼在高阳城下据守半个月,最终李重九不得不粮尽退兵。”
听李道宗这么说,众人皆是恍然。
李神通抚掌大笑,言道:“说得对,无论高阳城是否被攻破,高阳坚城都足以消磨赵军之锐气,而刘黑闼就可以,从容从洺州北上,解信都之围,或者击败李重九在渤海郡东路大军,那么赵军所宣扬的分进合击之策,就是一个笑话而已。”
李道宗言道:“论势力刘黑闼足以与李重九一战,但其他我都不担心,所担心只是夏军各城大将能被李重九策反多少?”
众将商议之间,突然一使者入内快步入内,向李神通言道:“河北急报,刘黑闼出兵了!”
众人都没想到李道宗一语中的,一并霍然而起,李神通将披风向后一甩,一脚蹬着桌案问道:“出兵多少?向何处而出?”
“刘黑闼率两万精锐洺州出兵,往信都而去。”
众将一并走到地图。
李神通哈哈笑着言道:“都说李重九能征善战,我看其不过如此,高阳城将徐世绩,李重九主力都阻于城下,如此尉迟恭的西路大军就成了一路孤军,什么分进合击,最后只能给刘黑闼各个击破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