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专访:‘军人的使命就是战斗到最后一刻’——铁血将军杨成泽。”
——《同盟周末》军事特别增刊,《英雄》。
“有些时候,我真怀念十几年前单纯的从军生活,那时候我们的一切就是训练,执勤,巡逻,偶尔在港口客串一下叉车司机,大人物来的时候夹道欢迎,偶尔用不多的薪水躲着宪兵在牌局上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从战友那里赢走他半个月的薪水。”
杨成泽拖着金属的机械腿,从冰箱里拿出三瓶可乐,递了一瓶给呆坐在桌子上的罗根,然后把另一瓶放在凌羽的位置上,用只有三只手指的左手拧开瓶盖的残疾老将军和在马文面前的上位者判若两人,此时的他更像一个喋喋不休抱怨着自己经历的退休老人。
“没有无尽的书面工作,没有无聊的社交晚宴,不需要面对连枪都没摸过却屁眼朝天的政客…好吧,其实我也是后面这种人。”灌了一口可乐的杨成泽看着罗根,耸耸肩。
“这个…中国菜不配绿茶吗?”罗根拿起桌上的可乐,扫了一眼在厨房里忙碌的凌羽,礼貌地笑了一下。
“如果你想喝茶,有机会我请你喝茶。”杨成泽看着手中的可乐瓶,“对我们来说,这热量超标的东西有点特殊的意义。”
罗根看了看老将军,又看了看桌上的可乐瓶,不知道说些什么。
没有人面对着一个活着的传奇还能够谈笑风生——是的,活着的传奇,杨成泽就是这个时代的传奇。
即使是对同盟宣传毫无兴趣的罗根也知道面前这个人在十二年前的海森堡上干了什么。
根据他的了解,海森堡的陷落只花费了四分钟——这是叛变的保安队长杀光控制中心里的同僚,然后打开船闸把满载突击队员的船放进vi船闸的时间,从那之后,海森堡上的所有士兵和学员不但要对付武装到牙齿的突击兵,还要和海森堡本身战斗。
这就是全自动化的危险,守备士兵们打不开武器库,每一个路障淹没在管线爆炸的火焰中,任何试图反抗的士兵们都无法躲开摄像机的监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还没看见敌人的样子就被反器材武器直接打死。
所有的逃生舱被封死,喷淋系统被关闭,发电系统被超载,到处都是燃气管线的爆炸…突击队员在内鬼和全息地图的帮助下分割歼灭所有的活人——守卫,研究员,教师,学员甚至是清洁工,这就是的风格,没有任何隐患。
就在这种情况下,杨成泽带着自己的保安分队用夺来的炸开了武器库,取得了装备然后在四倍于己的敌人的轮番猛攻下守住了海上都市的核心聚变反应堆,避免了一场生态灾难。
幸存者不多,大都身受重伤,杨成泽则把自己的一条腿,两根手指和一只眼睛永远留在了海森堡。
“我不了解你,你的资料我有,但我没好好看过。”杨成泽看着沉默不语的罗根,端着可乐伸向了他,“无论如何,今天你本可以先逃走的。”
“那不是我的作风。”罗根轻轻一笑,拿起面前的可乐拧开瓶盖,和杨成泽轻轻地碰了一下“再说这是冰岛,我能逃到哪里去?”
“冰岛…骑士们的老家…”杨成泽苦笑一下,“和同盟的那群政客一样,自命不凡的骑士们早就没有冰岛和入侵北欧三国的锐气了。”
老将军走到餐厅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夜幕下的法赫萨湾,“要按照我的说法,我们根本就不该低声下气的和这群家伙协商。”
“即使是我也知道,您是同盟军方少壮派的代表。”罗根耸了耸肩,“这不奇怪,但是或许现在的妥协,可以让未来的战争顺利一点,付出更少一点。”
“我欣赏你的观点,小伙子。”杨成泽笑了,他转过身,“这就是为什么我退役后会进入政界的原因…就当是安慰我这个老头子吧,不过听到你这么说,我好歹也会稍微安心一点。”
“敬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人。”罗根的目光也落在了灯火通明的港湾上,他举起可乐瓶,但是却似乎另有深意。
“材料不多,将军,我只做了麻辣香锅,凑合一下吧。”
围着围裙的凌羽打断了一老一小的故作深沉,他走出厨房,把锅放在桌上,“别指望味道了,吃不死人而已。”
“只要十二年来没退步就行。”杨成泽笑了笑,转身入座,“还记得我们那次偷偷去厨房开伙吗?”
“记得,将军你差点炸了厨房,”凌羽笑得有些艰难,转头对罗根解释,“那时候可不是每个陆军食堂都有中餐窗口。”
“总比那些有瓶酱油就敢开中餐馆的墨西哥人好得多吧。”罗根耸了耸肩,“真的,我在芝加哥遇到过。”
“可惜,我已经很久不喝可乐了。”凌羽叹了口气,但还是拧开了可乐瓶盖,“军校里可没有可乐喝,当年这东西可是军校男生里的硬通货。”
“这算是一种虐待吧。”罗根拿起特别给他准备的叉子,“我也没听说军校里买不到可乐啊。”
“那个时候,研究员们相信可乐会对改造中的tf产生干扰,影响实验结果。”凌羽勾起嘴角,“但我们其实还是都喝过。”
“史前文明生物机械化学的结晶要是会败给小小可乐还真是讽刺。”罗根笑了笑,却看见凌羽放下了刚拿起的筷子。
“将军,我找到他了。”
凌羽的话让杨成泽也停住了筷子,老将军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而后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将军,是他,查尔·皮埃尔,”凌羽将眼睛埋进额头前的刘海里,右手紧紧地握着筷子,“我确认过左手手腕上的疤痕了,是他。”
“会有人根据你的情报追查下去的,凌羽。”杨成泽的声音有点低沉,“我保证会有最优秀的tf突击队去米兰。”
“他们还没踏上意大利的土地就会被屠杀掉!”凌羽一拳砸在桌子上,一道裂纹从他的拳下的桌面上裂开,“就像那些在海森堡上死去的冤魂一样,同盟就是个筛子,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我很想相信您,但是我无法相信同盟,将军!”
“…就算你去了,也是被屠杀的结果。”杨成泽抬起头,半张严重烧伤的脸盯着桌子对面的凌羽,“过去的十二年,我主导了十四次针对查尔的暗杀行动,除了增添一长串阵亡名单之外没有任何结果。”
“所以您退缩了。”凌羽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传奇人物,“但是我不会。”
“你给我闭嘴!”杨成泽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愤怒地盯着坐在对面的凌羽,“勇敢和送死是两回事,这点判断力都没有的人不配称之为士兵!”
“我本来就不是士兵!”凌羽毫不退让地跳了起来,“我是小混混,走私贩,杀人狂,我不会顾及任何代价,不会介意使用任何手段,我不需要无聊的军人荣誉,我只要践行自己的诺言!”
“他可以逃跑,但是我会追上他;他可以躲藏,但是我会找到他,我会击败他,杀了他,不惜一切代价!我打不过他,但我不信他能躲过地毯式轰炸;就算他躲过了,我也不信他能无视我在他身边引爆的核弹。我不是军人,我不在乎什么平民什么名誉,我只知道,我要杀了他,我会杀了他,我只知道,要消灭一个残忍的恐怖分子,就要变得比他更残忍!”
“…凌羽。”目瞪口呆的罗根一把拉住了凌羽——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凌羽这个样子,十几年来,甚至在给韩飞复仇的时候,凌羽都没有如此愤怒,发表如此残酷的宣言。
“这是战争,战争不是靠一个人就能打赢的。”面对着凌羽的咆哮,杨成泽却不为所动,“就算你杀了他,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查尔,不毁灭,海森堡的悲剧还会发生。”
“那就是你们军人该关心的问题了。”凌羽的愤怒转瞬间就消失在了脸上,但是他的目光依然冰冷,就像在巴西听到那个名字时候一样,“我并不是来向您申请援助的,我只是觉得,作为当年的幸存者之一,您有权利知道。”
“我先失陪了。”
凌羽摇了摇头转身拿起凳子上的夹克,走向了大门。
“凌羽。”
就在凌羽的手握住门把的时候,杨成泽的开口让凌羽停住了脚步。
“我不怪你,我喜欢年轻人的愤怒和锐气,这是我所缺失的东西,但是…”杨成泽扶着凳子站在原地,扭过头看着凌羽,“回归现实吧,孩子,不要继续活在那个痛苦的梦境里了。”
“谢谢,”凌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是我有自己的判断。”
说完,凌羽拧开门把手,离开了房间。
凌羽走在雷克雅未克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全民皆兵的骑士团平民大部分都严格恪守着军人的习惯,当时针指向十一点的时候,即使没有睡觉也不会在大街上乱晃。
黑色的军靴踩过白色的积雪,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黑色的青年抬起头,他有点后悔,就算是十多年过去了,提到那件事情自己还是会失控——对杨成泽将军发火没有任何的意义,凌羽知道十几年来他也做了很多,某种意义上来说,比只会缩在里姆利亚上当一个快递员的自己,要多得多。
凌羽知道那不是软弱,而是成熟,因为或许这一切早就不是查尔和那个女孩的恩怨,但是凌羽却不想接受这个现实——国家也好,正义也好,都太大,太宽泛了,大到凌羽不需要他们,只需要知道一个名字,一个复仇的对象,这就是凌羽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趴在街边冰冷的栏杆上,凌羽出神地望着自己哈出的白气,和昏黄灯光下飘落的雪花,突然狠狠地握住了栏杆。
“我帮你定了去米兰的票,要么。”
街边的栏杆突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凌羽转过头,一个蓝色的身影正站在自己的旁边,趴在栏杆上,而自己的思考太过入神甚至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谢谢,但我心情不太好。”凌羽勉力地让自己想要笑出来,“我不想对你发火,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以啊,你可以一个人静一静,多久都没问题。”蓝衣的少女抬手梳理了一下自己金色的头发,“但是你没办法一个人对付查尔吧。”
“…”凌羽下意识的握紧了栏杆。
“查尔·皮埃尔,原籍法国,父亲是毒贩,死在和法国警察——或者说同盟警察的枪战中,后来加入,成为现任主席克拉克·罗伯森的属下兼头号打手,制造过超过一百起恐怖袭击,策划过至少十次对同盟的军事行动,是仅次于克拉克·罗伯森以外最危险的对手,危险程度比你遇到的蛇眼的父亲,米歇尔·科洛纳还要高。”
“我知道这很危险,所以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跟我来。”凌羽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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