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子小脸上甜甜的笑容瞬间消失了,拿着电话直接结巴了起来,“原来是…啊,您您您好,我系,不,我是…”她是寄住在北原秀次那儿的,其中有很多内情,很担心北原秀次的父母知道了觉得很麻烦要赶她走,又或者把她送到社会福利院去。
毕竟双方从根本上是无亲无故的,而自己现在也只会给北原秀次添麻烦,要想回报他怎么也得十年之后,特别是北原秀次虽然超级成熟稳重,但实际上根本也没成年,还不到十七岁,万一不能违抗父母的命令呢?她可舍不得走!
她一时不敢报上姓名,也不敢说自己和北原秀次的关系,更不敢撒谎,顿时心里慌张拿不定主意了,本能就转动小脑袋四处寻找她的“大靠山”北原秀次,而雪里看了看阳子的小脸,好奇地问道:“怎么了,阳子,是谁打来的电话?”
北原秀次交际面非常狭窄,除了福泽一家也就式岛律和内田雄马会打电话了。
阳子捂着话筒小声道:“是欧尼桑的妈妈,雪里姐姐你快去把欧尼桑叫来。”
雪里眼睛一亮,叫道:“秀次的妈妈吗?让我来说!”
她理直气壮一把拿过了手机,端端正正跪坐好,低头恭声道:“阿姨,您好!我是您未来的儿媳雪里…”
阳子下巴差点脱了臼,连忙去抢手机,而雪里一张嘴那边冬美已经早有防备了,飞身过来一拳就打在雪里脑袋上,怒道:“不准胡说八道!”
你就是想嫁给那家伙也不能这么拼命倒贴,女孩子的脸面还要不要了?这二傻子!
雪里摸了摸脑袋,又看了看手机发现通话中断了,委屈道:“打我干什么,我又没做错什么,我想和婆婆搞好关系,以后我们要一起生活好多年呢!”
“她不是你婆婆!”
“早晚的事嘛!”
雪里顶了一句嘴,她觉得她礼仪很规范,说得也是事实,不该被指责,更不该挨打,而她手里的手机马上又响了起来,她还想接,但被冬美一把抢走了。阳子连忙跑去浴室,准备砸门把北原秀次叫出来——这电话必须让欧尼桑接。
冬美看手机一直响,不接听好像不太礼貌,毕竟刚才是这边突然挂断的,闹出什么误会就不好了。但等了一下见北原秀次没来,估计要擦干穿衣服需要时间,便按了一下通话按钮,恭声道:“北原阿姨,您好。”
电话那头更懵了,刚才电话莫名其妙被挂断了,隐约还在说什么“儿媳”,赶紧又打来问问,但怎么又换了一个女孩子?声音还有些奶气,好像年纪更小了——两分钟换了三个女孩子,这是怎么回事?哪个是儿媳?
“你好,抱歉,刚才那位…你又是…”
冬美很有礼貌的柔声道:“刚才是我妹妹,无意中中断了通话,真是失礼了!我是福泽家的长女冬美,初次相识,请您以后多关照。”
电话那头长长松了一口气,弄了这半天才发现没找错人,声音也放柔了,“原来你就是冬美酱,礼物收到了,真是太让你费心了。今天打电话是想让秀次转达一下谢意,没想到这么巧。”她客气了几句,又犹豫着问道:“刚才那位雪里酱,还有秀次…”
儿子是不是找女朋友了?倒不是反对,只是必须得问问,天下就没有父母不关心这些事的。
“刚才我妹妹在和别人开玩笑,让您误会了,真是抱歉。”冬美赶紧胡乱解释了一句,万万不能让对方认为福泽家的女孩子不知自爱,“北原同学在…在忙,马上就会过来,请您稍等。”
“原来是这样,没关系,请不用放在心上。”对方很好说话,虽然有些半信半疑,觉得那话不像是在和别人开玩笑,但还是顺着冬美的话答了一句,很担心惹大城市的女孩子不高兴了,平时会刁难她儿子。
冬美又客气了几句,而对方也很关心北原秀次的工作情况——冬美寄节礼过去用的是纯味屋的名义,寄件人是她——而冬美也柔声作答,表示北原秀次在这儿一切都好,工作十分努力,帮了大家太多的忙,福泽家十分感激。
她们正说着话,北原秀次头发都没擦干就跑来了。冬美赶紧又客气了一句便把电话递给了他,而北原秀次一阵头疼——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太道德,但原主的父母始终是个难题,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他出去接电话去了,而冬美转过头来又敲了雪里几下,威胁她以后不准搞这种无脑的事,接着奇怪道:“北原阿姨说话很温和啊,感觉人不错,为什么那家伙脸色那么难看?家里情况很复杂?”
北原秀次到了走廊里,深吸了一口气后把电话放到了耳边,这些事都是躲不过的,迟早要面对。
他轻声道:“喂,您好。”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迟疑,轻声问道:“是你吗,秀次?”
北原秀次连忙答道:“是我没错,到了这边习惯了说标准语,口音有些变了。”这就是穿来的一屁股麻烦事了,他现在根本也不会说鸟取县方言,说得是以关东方言为基础的标准语——日语技能依据字典提供的,也就是相当于中国的普通话——这隔着电话对方就觉得不对了,真跑去了鸟取县,对方肯定更加起疑心。
“原来是这样,到了大城市确实该说标准语。秀次,钱还够花吗?过节也没有回来,是不是在那边很辛苦?”
“不辛苦,只是正常打工。”北原秀次这还是四个多月来第一次和原主父母通话,以前都拿邮件抵数的,只发一下考了多少名,近况不错之类的废话,不过他迟疑了一下,问道:“那个…家里还好吗?”
原主家庭情况应该挺差劲的,父母住在一个说是小镇其实是个小山村的地方,交通不便,靠种地和搞大棚养殖为生,属于仅受过义务制教育的低经济附加值体力劳动者,不过听说话人应该还不错,但这更加让人蛋疼了——要有个后爹后妈各种虐待原主,那他完全就可以翻脸不认人了,落得个一身轻松,但现在翻脸不认人的话,总觉得有些背德感。
“家里还好,不用担心。”电话那头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毕竟感情这种事很难作假,总有种疏离感,但觉得可能是分开太久了的原因吧,依旧继续说道:“冬美酱寄了很多东西来,有点心、酱菜、瓜果和茶,足足三大箱,还有问候信和明信片。秀次,你代我们谢谢冬美酱,以后让她不必这么破费了,我们这里什么也不缺,让她自己留着吃。”
“我知道了,不过没关系,她寄您收着就行。”这份人情他会还给小萝卜头的,问题不大。不过那小萝卜头干事还是挺妥帖的,没想到真寄了一堆。
“冬美酱…是你打工那家店老板的女儿吗?刚才听说话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对面似乎舍不得结束通话,又问起了小萝卜头的情况。
北原秀次也顺着她的话说道:“是的,她是福泽先生的大女儿。”那小萝卜头对长辈态度还行,前辈也凑合,对同辈和后辈就相当之恶劣了,不过这些不用说。
“那雪里酱呢?”
“是冬美的双胞胎妹妹,人很好,就是有时说话不着调。”
北原秀次也不好意思直接挂了电话,只能等着对面说完,随口接着话闲聊,而那边想问问他是不是在和福泽家的女儿交往,但这种疏离感始终梗在中间,最后只是说道:“秀次,爸爸妈妈都没见识,你在大城市里独自一个人生活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特殊的事情自己拿主意就好,不用问过我们,还有…元旦可以回来吗?家里都希望你能回来。”
最后问句带上了些恳求的意味,大概日本山村里传统习性较浓,女性地位较低,对儿子也不敢强硬命令。
应该是一片爱子心切了,而且八成是原主的老头要维持父亲的尊严,不想主动给儿子打电话,便派了或是默许了妻子打…
北原秀次沉吟了片刻,暗叹了一声道:“元旦一定回去。”
“那真是太好了!”电话那头长长松了一口气,十分欣慰的感觉,接着再次叮嘱了几声别太辛苦,需要钱就告诉家里,而北原秀次顺着话应着声,态度尽量别太生硬——他没打算拿原主父母的钱,鸟取县本来就挺穷的,而原主父母在当地顶多也就算一般收入,年收入估计在七十万円左右。
要不是原主成绩非常好,刚好私立大福学园也要扩展影响力,原主也来不了名古屋,七十万円还不够交学费的——私立高校宰人宰得厉害,不过大福工业集团的干部子女肯定有优惠。
北原秀次挂了电话,在走廊里默默站了一会儿——他自己本身是有父母的,虽然都过世了,但这也不是再去认一对的理由,那完全是陌生人,根本也没什么感情。
就是有感情也不行,那代表着对过去的背叛,而天下几乎所有事都可以原谅,像是小萝卜头那样又闹又打都无伤大雅,但背叛不行。
而且原主也不是知道是挂了还是跑到中国去了…要是跑到中国去了,依他的年纪又没外挂,应该相当惊慌,早就满嘴日语闹出大新闻了,这么久了也没动静,十有八九是挂了。
要是真挂了的话,自己算是意外杀人了吧?这意外杀了人,还要再去见死者的父母吗?
他也不是没有果决之心,只是讲道理——他是理亏的一方——要是原主惹了他了,要害他性命,那打死打残只要是自卫都没问题,但原主以前和他八杆子都打不着,这杀了人家算什么啊?
他想了一会儿进了福泽家的公共活动室,而冬美看了看发现他面色沉重,警惕问道:“家里出什么事了吗?要是有事也别担心,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北原秀次看了她一眼,柔声道:“没事!对了,多谢你寄的节礼。”
冬美不在意,那在她看来是应该的,属于正常人情往来,只是关心道:“你别自己逞强,有什么事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
小事上肯定要往死里怼这家伙,但看这脸色好像不太好,应该是大事,那就得共进退了。
北原秀次摇了摇头,这种事他也没办法说,“确实没什么事。”他说完笑了笑,招呼阳子道:“阳子,咱们回去了。”
阳子立刻乖乖到了他身边,心中有些忐忑,小声问道:“欧尼桑,那个…刚才阿姨有说起我吗?”
北原秀次笑着答了一声“没有”,估计原主的妈妈把阳子也当成小萝卜头的妹妹了,而阳子松了一口气又有些遗憾——她挺想在北原家混个正式身份的,养女什么也行。
他们打了一圈招呼走了,而雪里挠了挠头很遗憾,她也没和婆婆好好交流一下,万一大家口味相同呢?以后大家肯定要一起吃饭啊,得先问问吧!
而冬美微微有些不满,连送都没送——我们家拿你当自己人,你拿我们当外人吗?是觉得我们帮不上忙?
她大叫道:“别管他了!来,开始打麻将!这次谁再敢作弊我饶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