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室里的气氛便有些僵。
罗正英有心想要劝说几句,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半晌后,白崇悲盯着钟毅,一字一顿的说道“钟主任,我最后再问你一遍,这个作战计划,你是拟呢?还是不拟?
“我不拟!”钟毅坦然看着白崇悲,说道,“因为此战必败!”
“钟子韧!”白崇悲的情绪便再一次失控,怒道,“你少在这里给我危言耸听,别以为你打了几个胜仗,就有多了不起!更不要以为全战区就只有你一个人会打仗能打仗!什么此战必败,仗还没打就知道输定了?”
“是,此战没打就输定了!”钟毅沉声道,“因为这根本就是个陷阱!”
停顿了下,钟毅接着说道“打仗,最重要的就是掌握战局的主动权,如果按照敌人的思路和节奏打,那就是将主动权拱手让给敌人,又岂能不败?”
“你闭嘴!”白崇悲大怒道,“该怎么打仗,轮不到你来教我!”
停顿了下,白崇悲又咆哮道“老子带着军队北伐时,你还在吃奶呢!”
钟毅说道“总司令身经百战,功勋卓著,这点卑职内心是无比钦佩的,但是此战真的不一样,此战,我军真的毫无胜算!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像淞沪会战那样的大溃败,至于最坏的结果,那就是六十万精锐全葬送!”
“闭嘴吧!”白崇悲怒道,“再敢说这样的话,我就治你扰乱军心之罪!”
钟毅叹息一声,说道“总司令,卑职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很明白了,这个作战计划我是不可能拟定的,所以,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另请高明就另请高明,别以为就你一个人会打仗、懂打仗!”白崇悲道,“你更不要天真的以为,大别山战区离了你就就玩不转了!我告诉你,这个世界离开了谁都一样,太阳照常会升起,日子也照样得过!”
说此一顿,白崇悲又冷然说道“钟毅,我现在正式以大别山战区总司令长官的身份通知你,你已经被撤职了!”
“啊?”
“撤职?”
李品仙和罗正英闻言脸色大变。
大战还没开打,就先折一员悍将,这可是不祥之兆。
更加重要的是,李罗二人被钟毅的坚决态度搞的心中有些没底。
当下李品仙硬着头皮上前劝说道“健公,撤职的事是不是再考虑一二?”
“打住!”白崇悲打断李品仙,目光掠过罗正英脸上,接着说道,“谁敢再劝,我就立刻致电统帅部,解除他的职务!”
李品仙和罗正英凛然噤声。
白崇悲又喝道“来人,把钟毅带禁闭室关起来!等这一仗打完,再送重庆,交由军事法庭审判他的战场抗命之罪!”
“是!”两名警卫答应一声,上前两步却没敢推。
钟毅轻叹了口气,转身就往外面走。
等钟毅走到门口,白崇悲又大声道“钟毅,你就呆在禁闭室里,好好看着,看我白崇悲是怎么打赢大别山会战,吃掉日军之第22、第27师团!”
钟毅摇摇头,一脚踏出大门,始终没有服软的意思。
两个小时后,重庆,云岫楼。
听完林蔚的报告,常校长的眉头一下蹙紧了。
“怎么会这样?”常校长皱眉道,“子韧竟被撤职了?”
林蔚看了眼常校长,小声说“白崇悲将子韧撤职,此举确实有欠考虑。”
顿了顿,又接着说“不管怎么说,子韧的能力还是很过硬的!大别山之战少了子韧的指挥以及出谋划策,胜算至少会减三成!
“三成?”常校长道,“有这么夸张吗?”
林蔚闻言一愣,从常校长的语气中,他听出了一丝异样的成分。
这之前,常校长虽然再三不肯重用钟毅,但是对钟毅的能力还是很认可的。
可现在,林蔚却从常校长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异样的意味,校长似乎不像之前那样认可钟毅的能力了。
顿了顿,常校长又道“蔚然,你读过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吗?”
“这个。”林蔚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小声说,“只是略略读过一遍。”
“那你可曾记得里边有这么一句。”常校长道,“战争只是政治的一种延续?”
“这我知道,是有这么一句。”林蔚道,“克劳塞维茨的原话是,战争无非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继续。”
常校长说道“由此可见,战争源于政治,政治高于战争!一场战役能不能打赢,不能单纯的只从军事层面去衡量,还需要结合政治因素!比如说这次的大别山会战,就不能单纯的只是从军事层面进行考虑,还需要结合中日两国的政治因素!”
说到这一顿,又接着说“子韧吧,军事方面的能力很过硬,说是无人能出其右也是丝毫不夸张,但是,他的政治眼光或者说政治素养却还是差了一些,所以一些超脱于军事层面的政治因素他就考虑不周全。”
“政治因素?”林蔚道,“校长指的是?”
常校长说道“比如说美国取缔了美日之间的废钢材贸易协定,这势必会导致日本国内钢材短缺,这点,后果不是已经显现出来了?要不是因为这,日本关东军又怎么会收缴武装垦殖团的春田式步枪?其国内又怎么会收缴军校的教学用枪?”
停顿了下,又道“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为重要的是,日本政府的财政状况已经极为窘迫,比之我们也是强不到哪去,他们已经无力再发动更大规模的进攻!所以,此次日军的两个师团西出大别山,是为了防御我军反攻!”
“而不是像子韧说的,这是日军在钓鱼!”
“是!”林蔚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应是。
常校长又道“所以,子韧才会得出大别山会战必败的结论!这是他的政治眼光或者说政治素养决定的,我不怪他!但是白崇悲将他撤职也是可以理解,所以,就这样吧,就让子韧在禁闭室里好好反省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