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过,年关将近。
山中的土匪也开始张罗着过年了。
土匪也是人,一年到头打家劫舍,过的是刀头舔血的营生,到了过年时节也要好好的歇一段,过个肥年。
商量岗大当家管祥云就开始合计,今年过年给每个小喽罗发十块大洋外加两斤肉。
管大当家今年也是难得阔绰一回。
要是搁以前,过年最多发十斤米。
但是今年的行情是真的很好,是一个难得的肥年。
管祥云记得从去年八月开始,从鄞江通往金华的官道上,往来的商旅突然暴增,他们商量岗的生意也开始变得兴隆起来。
一年多下来,商量岗很是攒下了一些不菲的家底。
手里有了钱,管祥云就开始寻思着想要招兵买马。
正是因为这,管祥云才决定给每个小喽罗发十块大洋加两斤肉。
因为这些小喽罗大多都是周围十里八乡的破落户,平时吃住都在商量岗的山寨,但是每到逢年过节之时,还是会回家去。
所以给这些小喽罗发年节礼,就相当于在打广告。
这样等到来年小喽罗回来时,肯定会带着人回来。
当土匪的名声是不怎么好听,但是有吃有穿有钱,在这个乱世,能够有口饭吃,能够活下去就算不错了,不能要求太多。
商量岗现在一共有五十多人,二十几条枪。
单就土匪来说,这样的实力已经算强悍了。
但是管祥云并不满足,他的目标是超过四明镇上的自卫队。
自打上山落草那天起,管祥云就给自己定了一个终极目标,这个终极目标就是,有朝一日要带着人马打进四明镇,将管得宽那老东西吊起来暴晒七日。
管祥云估摸着,等到明年年底就差不多能实现这个目标了。
想到得意之处,管祥云就开始哼起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小调。
就在这个时候,聚义厅外忽然传来噗嗵一声,像是什么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
管祥云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头也不回的道:“外面是谁啊?小老鼠,是你吗?”
商量岗的四周布置了大量的陷阱,除非是布置陷阱的高手或者熟悉内情的内奸,否则绝对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摸上商量岗。
就算真有高手或者内奸,也还有山寨的暗桩。
所以,管祥云并不认为有什么人可以悄无声息的摸上商量岗。
所以,刚才外面的那“咚”的一声响,只可能是手下人弄的,肯定是哪个小喽罗偷喝了库房的酒,喝醉后出的洋相。
尤其小老鼠经常偷酒喝。
然而,管祥云说完之后,外面却没有人回应。
管祥云忽然感觉不太对,整个山寨太安静了!
平常时候,哪怕是深夜,也经常会有小喽罗打闹,可是现在,整个山寨却安静得落针可闻,竟然什么声响都听不到。
出事了!管祥云的心头立刻咯顿一声。
当下管祥云便从腰间拔出了镜面匣子。
整个商量岗就只有一把短枪,就是管祥云手上这支!
这是今年正月,管祥云在官道上截住了一个落单的客商,从他手上缴获的,一起缴获的还有五十多发子弹。
管祥云很节省,到现在还剩四十多发子弹。
只听喀嚓一声,管祥云轻轻将机头张开来。
就在这个时候,管祥云耳畔忽然听到喀的一声轻响。
与此同时,一截硬梆梆的管状物也抵在他后脑勺上。
凭感觉,管祥云就知道顶住他后脑的也是镜面匣子。
“别动!”紧接着,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动就打死你!”
事实上,根本不用对方警告,管祥云根本就没有反抗的念头。
对方能够避开商量岗周围山林中遍布的陷阱,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绕过暗桩,并且把留在寨子里的二十几号弟兄全摞倒,又岂能是善茬?
面对这样的硬点子,管祥云半点都不想反抗。
“好汉,不要开枪。”管祥云先把枪倒转过来,然后慢慢举手,“有话好好说,无论阁下是为了求财,还是想要老管帮忙,全都可以商量。”
再然后,管祥云就看到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接过镜面匣子。
紧接着,抵在管祥云后脑勺上的那截硬梆梆的管状物也移走。
再接着,刚才说话的声音再次响起:“管大当家是吧?现在你可以回过头了。”
管祥云闻言悄悄的松了口气,仍然举着双手,再慢慢转过身,转过身之后他才发现,原本属于他的太师椅上已经坐了个年轻人。
年轻人手里正在把玩两把镜面匣子,其中一把就是管祥云的。
看着已落入年轻人手里的镜面匣子,管祥云不由得一阵肉疼,从目前情形看,这把镜面匣子是很难再讨回来了。
娘希匹,从哪来的这么厉害的劫匪?
“德国货,原装的。”年轻人一边把玩手枪,一边似笑非笑的对管祥云说道,“管大当家的胆子不小哪,军用手枪也敢抢?”
“不可能,肯定是误会。”管祥云矢口否认。
管祥云不知道这是军用手枪?当然不是这样。
他不仅知道这是把军用手枪,更知道那个被抢的落单商旅其实是一个逃兵!但这种事情他是不可能承认的,承认就得死!
但是这种事情,遇到懂行的根本就骗不过去。
就在管祥云担心不已的时候,那个年轻人却主动转移了话题。
“枪的事不说。”年轻人随手一扔,又将那支镜面匣子扔回来,“这次上山,其实是想请管大当家的帮个忙。”
“帮忙?”管祥云伸手接住手枪,有些愣神。
这是怎么说的?这就把枪还他了?不怕他拿了枪之后报复么?
年轻人却仿佛没有察觉异样似的,自顾自道:“是这,我们兄弟刚到鄞江,暂时找不到落脚的地方,所以想在暂且商量岗借住一段时间,不知道管大当家的意下如何?”
借住一段时间?这又是怎么回事?管祥云一时之间有些愣神,直到年轻人连问了两遍终于如梦方醒,忙道:“好说,这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