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边走边聊,有时遇到难以理解的地方,薛慕华还停下来思考片刻,本来就很短的路,倒是走了有些时候才到。
早已等得不耐烦的苏星河,一看到徐阳的身影出现,立刻就抢步上前,一把便抓住了他的手腕,低声道:“如何来得那么慢,快随我进屋。”
徐阳被他搞得一头雾水,似乎两人关系并没有好到这种程度吧?
不过不管从哪个方面算起来,苏星河的辈分都远超过自己太多,徐阳也只好跟着他的脚步,连走带跑的进了一间小屋。
进了屋子再往里走,推开门又是一间小屋。
屋子内极为黑暗,不知多少年没透进一丝光线一般,苏星河仿佛轻车熟路,摸索着屋内唯一的一张桌子,在右侧桌角一按一板,然后再左右各扭了数下。
只听“吱呀呀”几声机关响动声,小屋的墙壁居然左右分开,平白裂出了一道小门。
苏星河涩声道:“游少侠,请进。”
也不多加解释,只静静站在原地,便已不动了。
显然,他并没有跟着进去的意思。
徐阳似乎明白了什么,冲着苏星河拱了拱手,转身便进了那道小门。
门内是一座空空荡荡的屋子,倒是比外间大了许多,但一样没什么光线,暗暗的好似鬼屋一般。
徐阳摸索着墙壁,走到一半便不想再走下去了,摸出随身的火折子打亮了,仔细地观察周围的情况。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既然来了,为何停步不前?”
徐阳抬头一看,居然看到一位老者,悬于半空,飘飘荡荡。
徐阳一开始吓了一跳,无论轻功如何高明,断不可能凌空而坐,这位是人还是鬼?
仔细望去,原来此人身上被一条黑色绳子缚着,绳子另一端连在屋子顶部的横梁之上,这才将他身子悬空吊起。
就像是后世吊威压一般,这才会有此般形象。
只因他身后的墙壁颜色漆黑,绳子也是黑色,颜色相近,绳子便看不出来,一眼瞧去,宛然是凌空而坐。
那人又言道:“听我那不争气的徒儿苏星河说,你亲手杀了丁春秋那孽徒?”
徐阳点了点头,也不多说。
这种时候,谁知道该如何说话才能引起对方的好感而不是厌恶,还是闷声发大财的比较好。
那人借着徐阳手中的火折子,细细看了看徐阳的面容,突然轻“咦”一声,开口询问道:“我观你年纪尚轻,你是如何毒杀丁春秋的,细细道来可好?”
老人的容貌已经有些老态,但相貌依然俊美白皙,眉形上挑,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冷峻的气质,却让人平生一种想要亲近的感觉。
依稀看得出,年轻时候绝对是祸国殃民的美男子一枚,若是放到后世女频小说里,绝对是妖孽一般的存在。
加上说话很是客气,虽然徐阳明知道他便是那位,却又不怎么会教徒弟的无崖子,但始终不会生出半点反感。
徐阳便将如何借助丁春秋自己的毒药,加上提前释放在星宿派门人身上的一半毒素,最终毒杀对方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给了无崖子听。
无崖子听罢,嗟然长叹道:“这孽徒玩了一辈子的毒物,却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高明的施毒方式,想来他死都不会瞑目的。”
徐阳一笑,丁春秋是不是死不瞑目他不知道,想来丁春秋自己估计也不知道了,毕竟他是死在睡梦之中,估计都来不及考虑死后的事。
无崖子又道:“既然你来了擂鼓山,可为何不尝试去破解一下那珍珑棋局?”
原本这珍珑棋局的存在,就是无崖子为了找一位相貌英俊的少年英杰,拿着逍遥派的掌门指环去求自己两位师妹相助,铲除丁春秋的。
没想到珍珑棋局未破,丁春秋已经归西,这一切居然变成了无用功了。
这也让无崖子很是无奈,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他于占卜一道也是极为精通,但始终算不出徐阳这样一个破除了所有规则的存在。
徐阳笑道:“前辈恕罪,晚辈对于弈棋一道,根本就是一窍不通,便不献丑了。”
“棋之一道,博大精深,你为何不尝试钻研一下呢?”无崖子问道。
“正因为棋之一道博大精深,晚辈才没有时间,也没有想法去浪费那个时间。”徐阳正色道:“要知道人的精力始终有限,便是天赋奇才之人,若是什么好便去学什么,琴棋书画、医卜星象样样都去学他几分,终究还是会泯然众人。晚辈天赋有限,与武道一门便已经费时费力,勉强学了些医道和毒术,也仅仅是为了防身罢了,实在不敢牵涉太多。”
无崖子听了,先是一笑道:“你这后生,倒是懂得进退。”
随即陷入深思,良久,无崖子方才长叹一声道:“是你太谦虚了,老夫活了足有百年,居然参不透那句‘贪多嚼不烂’的俗语。正如你所说的,样样都要学,样样都学得半瓶子水…。你这后生,是个有大智慧的,老夫不如也。”
徐阳见他不过沉思了片刻功夫,原本洁白俊美的脸上,居然已出现道道皱纹,须发也变得花白一片,看上去足足老了二三十岁一般。
显然是思虑太过,消耗了过多的精力。
古有伍子胥一夜白头,没想到无崖子更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已经白了大半的头发。
徐阳拱手道:“谈不上大智慧,晚辈只是觉得好东西太多,只有吃下肚的才算是自己的。”
“小时候晚辈看到好吃的,都想尝一口,直到有一天吃得太多了,肚子痛了一夜,最后都吐了才算好。自此以后,晚辈便学会了量力而为,实在是不敢太过贪心。”
“是啊,老夫这辈子就毁在太过贪心之上。”无崖子叹道:“明明娶了姐姐,却惦记着妹妹。收了大徒弟,又觉得二徒弟天资聪颖…。唉!”
长长的一声叹气,便不再言语,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徐阳耐不住性子,便直接问道:“不知前辈是哪位高人?唤晚辈前来到底有何事交待?”
无崖子愣了愣神,看着徐阳,眼神中突然露出一丝调皮的神色,问道:“老夫无崖子,便是苏星河和丁春秋的师父。你既然替老夫除了那孽徒,老夫自然要谢你一谢。”
徐阳笑道:“前辈过奖了,晚辈杀了那丁春秋,一来是为了帮朋友的忙,而来也是为了自保,前辈的奖励,晚辈实在不敢当。”
无崖子笑着摇头道:“长者赐,不可辞。既然老夫开口了,你便不必客套。老夫自问天资过人,确如你所说,一生涉猎太多,都无法达到化境。倒是有几样拿手的玩意儿,你可以选一项,作为老夫答谢你的礼物。”
徐阳听他说得认真,便也不好再推辞,只得点头应了。
只是先前无崖子眼神中那一抹一闪而过的眼神,始终让他有些不安。
老人家应该不会害自己吧?
无崖子见他痛快,心情顿时放松不少,道:“老夫有一路极强的内功,称‘北冥神功’,练成之后可吸人内力以自用,如北冥可容万物一般。只是欲练此功,须得废除先前的所有内力,你可愿学?”
徐阳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别说这“北冥神功”学完了都未必比得上自己现在的这身内功,就算是可能会超过一些,只要不是颠覆性的超越,徐阳也不会冒险去学。
无崖子见他拒绝,眼神更亮,又道:“老夫还有一门轻功,名曰‘凌波微步’,学了后以你的武功,对敌便可立于不败之地,你可愿学?”
徐阳想了想,他的轻功也已经不俗,虽然比不上“凌波微步”那么变态,但临阵对敌已经是足够了。
他老老实实回道:“倒是想学,不过晚辈还想听听,另外几样奖励是什么?”
傻子才选,成年人的选择很明显是“我都要!”
开玩笑开玩笑,做惯了选择题的人都知道,没有看清全部选择答案就选,肯定选不到最好的。
“你倒是挺老实的。”无崖子大笑,他被徒儿背叛,跳崖获救后,便全身瘫痪,从此幽居在这间暗室,数十年来从未曾有过任何笑容,直到今天。
他觉得同面前这少年极有缘分,对方居然还替自己清除了门内叛徒,无崖子此时的心情欢快,实在是难以言喻。
“老夫的第三桩奖励,便是逍遥派的掌门指环,有此信物,普天下所有逍遥派弟子都必须听你的指令,绝不敢有违,你可要?”
要,王八蛋才不要。
别的不说,远在天山的天山童姥和远在西夏的李太后也不提,光面前的函谷八友和苏星河,都是一股绝不可忽视的力量。
若是能归自己所有,徐阳的心中未免生起一股热流。
到时候,只怕连少林派也不是对手了。
只是,徐阳心中突然生出一丝警惕。
掌门指环是好,但一旦接手逍遥派的掌门一职,便需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他又不缺钱,也不缺势力,无崖子这明显是在推卸责任啊。
到时候天山童姥和李秋水找上门来,她们两人辈分既高,武功又惊人,彼此间还互相攻伐不断,对徐阳来说,这无疑是多了两个大、麻烦。
什么都是越多越好,麻烦才越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