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这祖孙三个人都跑来了自己家,就为了这个事?
李信伸手接过这道圣旨,点了点头:“小弟看一看。”
李信正在看这道圣旨的时候,一旁喝茶的叶晟站了起来,左右看了看,啧啧摇头:“从前没有来过你这里,今天来这里一看,才大开眼界,原来你小子才是地主,这宅子,比起老夫的国公府都要大上不少。”
李信放下圣旨,看了这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一眼。
“这座宅子,是原先的齐王府,说起来不怕叶师笑话,弟子住起来常常觉得战战兢兢。”
“怕个什么?”
叶晟爽朗一笑:“陛下给你的,又不是你偷来抢来自己私建的,以后别人要是拿这个说事情,你把陛下挡在面前就是了。”
“总归是一个话柄。”
叶晟低眉道:“这圣旨,看出什么来没有?”
李信默然道:“既然叶茂已经接下这件事,那么圣旨上怎么写,叶茂怎么做就是。”
这道圣旨上的内容简单粗暴,就是命令叶茂明天出兵,拦截那些旧北周逆贼,统统拿回京城问罪。
这都没有什么问题,问题是最后一句。
“若有反抗,就地格杀。”
显而易见,那些北周世族不可能不反抗,也就是说叶茂如果按照圣旨去做,就不得不动手杀人。
杀很多很多的人。
杀到那些北周世族害怕,投降了,才算结束。
这是一口天大的黑锅。
到时候这口黑锅盖下来,蜀郡那边自然可以说是太康天子暴戾,但是京城这边,皇帝是不能有错的,所以这口锅,就只能让叶茂背起来。
叶晟微微皱眉:“这样一来,叶茂这辈子的名声就毁了。”
李信笑了笑。
“叶茂他都娶妻生子了,要名声有什么用,再说了,您老人家的名声太好,所以才困局京城三十多年,叶茂他名声差一点,将来说不定还能自由一些。”
“再说了。”
李信低声道:“如果叶茂给陛下背了这口好大的黑锅,陛下无论如何,也要给叶家补偿。”
一直沉默不语的叶鸣开口问道。
“什么补偿?”
李信低声道:“比如说让叶茂彻底拿到这个折冲府,等回了京之后,给他一个中护军什么的。”
“这个没有大用。”
叶鸣挥了挥手,示意叶茂回避一下,叶茂乖乖的站了起来,跑到了门口。
等叶茂出去之后,这位叶少保才沉声开口。
“叶茂他跟师弟不一样,他带不了禁军,他甚至带不了蓟门关的镇北军,镇北军那边父亲与我以后准备交给老四,至于以后,就看老四的子嗣如何,如果不行,那镇北军就要放掉。”
叶鸣这句话的意思是,要叶茂以后做一个太平国公。
因为这番话有些伤人,所以他才让叶茂回避,以免伤了这位小公爷的自尊。
李信苦笑一声:“师兄,叶茂他没有你说的这么不堪,他再怎么说,中上也是算得上的。”
“带兵,最忌讳的就是这种不高不下的,最容易出错。”
叶鸣神情凝重:“如果他什么也不懂,或许还可以听一听旁人的意见,但是这种似懂非懂的,最易出事,我只希望他这次揽到一些功劳,以后师弟多多照拂一些,让他能暗暗稳稳的过一辈子。”
叶鸣说的不错,带兵的人选最忌讳的就是中等之才,这种人你问他他或许能够说的头头是道,让人以为他是个人才,但是一旦到了真正的战场上,就会立见分晓。
如果是做普通的武将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生在叶家这种注定要做帅才的将门,所以不管是老头子叶晟还是大将军叶鸣,都不太希望叶茂将来领兵。
李信低眉思索了片刻,然后缓缓的说道:“那这样,如果这件事委屈了叶茂,小弟去跟陛下说,让叶茂在东宫挂个职,教授太子兵法。”
当今的天子不似先帝,先帝是因为没有嫡子,所以东宫人选一直举棋不定,但是太康天子是有嫡子的,并且早早的就立为了太子。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太子将来会顺利继承皇位,到时候只要是在东宫执教的,都会成为帝师。
李信继续说道:“这样,等到叶茂继承陈国公爵位的时候,一个太子太保的位置应该是跑不掉的。”
陈国公的爵位,本来就是异姓之最了,叶晟叶鸣父子两个人,叶晟“退休”之前是大都督府的左都督,正一品,叶鸣如今是蓟门关镇北军大将军,当朝少保,也是从一品的大员,如果叶茂能够袭爵,那么一个太子太保并不过分。
一个帝师的名分在,只要叶茂不谋反,这辈子应该就稳当了。
叶鸣与叶晟父子两个对视了一眼,最终都满意点头。
“如此,便麻烦师弟从中斡旋了。”
叶鸣咬牙道:“只要陛下能够给叶茂一个前程,叶家也不会舍不得叶茂的名声,陛下要我们得罪人,我们就去得罪人就是。”
叶老头就没有叶鸣这么纠结,他笑着说道:“什么名声不名声的,老夫当初打进北周国度,北周的大贵族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不也没有什么骂名?”
“杀的他们怕了,自然就没有人敢骂你了。”
李信点头称是。
三个人说了许久的话,具体都是明天叶茂出征的细节。
这三个大晋军方都有头有脸的人物,正在为叶家的小公爷精心打造作战计划。
这就是出身的好处了,叶茂虽然并不惊才绝艳,只能算是中人之资,但是他一出生,就注定了会成为大人物。
大概大半个时辰之后,这次谈话定了下来,大将军叶鸣对着李信拱手抱拳:“这一次,有劳师弟费心了。”
李信微笑道:“师兄莫非忘了,叶师曾经说过,小弟是叶家的老五,咱们都是一家人,无分彼此。”
叶鸣哈哈笑了笑,然后开口说道:“还有一件事。”
“师兄说。”
叶鸣沉声道:“今天为兄进宫见陛下了,陛下的意思是要为兄明天就进禁军右营熟悉熟悉禁军,以方便日后…”
说着,叶鸣开头看向李信,声音诚恳:“长安放心,为兄没有抢你禁军的意思,禁军该听你的还是听你的,为兄只是先去看一看。”
李信摇头道:“师兄这是什么话。”
“师兄从蓟门关回京,本来就是要带领禁军西征,这从来都不是小弟的,以后一段时间,小弟还要在师兄手底下讨饭吃。”
叶鸣拍了拍李信的肩膀,笑声爽朗。
“师弟是个痛苦人,为兄刚才还有些担心。”
叶老头也站了起来,走到李信面前。
老头子微微感慨。。
“长安,你这一代后辈,你是当之无愧的翘楚了。”
李信含笑低头。
“是叶师教的好。”
三个人对视一眼,都是面带面容。
年轻的太康天子登基以来,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大概就是让李信与叶家彻底绑在了一起,再也无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