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与皇帝两个人,可以说是冷战,也可以说是对峙了半个月,这一次皇帝让萧正亲自请李信入宫,自然是要与李信沟通的,不过李信这边对此的反应很是冷淡。
他现在已经非常清楚,想要用温和的段解决两个人之间的冲突矛盾,基本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眼下李信要做的是,就是跳出大晋朝堂这个棋盘,在另一个棋盘上与这位天子对弈。
毫不客气的说,如果单论下棋,或者说掌控局势的能力,当今天子逊色李信良多,不过两个人的实力对比同样相差很多,拿象棋做比方,李信这一边比天子少了双马双车双炮甚至还有两个象和一个士。
他只有一个士和五个远在西南的卒子。
剩下的这颗士,还是李信这五年暗栽培出来的力量,勉强能在暗保护一下他。
反观天子那边,不仅棋子齐备,而且兵多将广,更过分的是,李信这一边的那个“将”,现在实在天子的旁边,被天子死死看住的。
老实说,如果不是藏了火药这种杀器,哪怕是天大的委屈,李信这时候也只能学着叶老头的样子,咬牙咽下,乖乖的在京城里低头认怂,但是有了火药,他就可以做许多事情了。
李信没有去见天子,天子也没有撇下面子主动来正殿见李信,一转眼,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快傍晚的时候,一些台部重臣已经陆续进入未央宫大殿,寻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李信坐的位置在最后面靠近门的位置,这些人路过门口的时候,都忍不住朝着李信看了一眼,眼皮子直抖。
这位李侯爷,如今可是个大问题,放在从前,他们自然要上去客套客套,套一套近乎,但是现在谁也不知道这位李侯爷什么时候再被下狱,他们不敢与李信说话,也不敢得罪李信,只能默不作声,寻到自己位置,安静的坐了下来。
其一个四十多岁的工部侍郎最是倒霉,他灰溜溜的走到李信面前,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李…尚书,您坐的这个位置,似乎是下官的…”
除夕宴除了宴请皇亲国戚以外,大臣之只宴请公九卿,尚书台,御史台的主事之人,以及六部的尚书,侍郎,每个人的位置都是事先定下来的,这其六部之的工部地位最低,工部侍郎就只能坐到门旁边,而这个门边的位置,好巧不巧的正被李信给坐了。
李信面无表情,伸指了指右侧最前面的那一张矮桌,淡然道:“我们两个换一换位置坐,你坐我那里去。”
最近五年时间,李信都是在京城里的,每年的除夕宴他也都来参加,自然知道自己应该坐在哪里。
这个工部侍郎闻言满头是汗,但是又不敢不听李信的话,只能年面带为难走到李信的位置上,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官员都到齐之后,天子很快就驾临了。
这位太康天子,不复平时随意的穿着,这一次他穿了正儿八经的天子冕旒,腰着玉带,因为衣服太过繁琐,甚至还要几个宫人在一旁扶着,才能一直保持天子威严。
天子坐到帝座上之后,先是扫了一眼殿里的臣工,看到了坐在门口的李信之后,天子略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笑着说道:“朕的太子太保,怎么坐的这么远,快到近前来坐。”
百官纷纷侧目,同时看向了坐在角落里的李信。
看来,这位靖安侯爷并未失圣眷,前些日子的事情多半只是胡闹…
坐在李信位置上的那个工部侍郎,如同被火烧了屁股一样,立刻站了起来,一溜小跑跑到李信面前,脸上的表情都快要哭出来了。
“李侯爷…”
李信这才站了起来,大大方方的坐到了天子右侧第一张矮桌旁边,安然坐下。
天子点了点头,对着群臣微笑道。
“今夜是除夕夜,明日就是春节,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今年以来,多亏祖宗在天庇佑,诸卿倾力辅佐,大晋上下可以说是天下靖平,海晏河清。”
说到这里,他举起酒杯,笑道:“朕敬诸卿一杯。”
诸位朝堂大佬立刻站了起来,举起酒杯,对着天子敬酒。
“全仰陛下圣德,大晋方能国泰民安,陛下千古圣君,百姓之福也…”
一顿溜须拍马之后,这杯酒方才入腹。
李信起身没有说话,静静的喝完一杯酒之后,重新坐回了原位。
接下来,就是一段长长的拍马环节,众多朝堂大佬轮番上阵,几杯酒下来,太康天子就成了千古未有的圣君,仁君,比肩武皇帝,赶超承德皇帝。
这种拍马屁的风气,古来有之,但是太康朝这种风气,就要远胜承德朝,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当今天子爱听。
天子爱听,自然就会有很多人说。
李信安坐矮桌,自斟自饮。
这个时候,一身红衣的大太监,慌慌张张的走进了大殿,他走右侧的御阶,一路小碎步,走到了天子面前,在天子的耳边弯下了身子。
他的声音很低。
“陛下…不好了…”
萧正咽了口口水,又深呼吸了一口气,咬牙道:“西南沐英…造反了!”
天子本来正在吃东西,闻言回头看了萧正一眼,面无表情:“他不是早就造反了么?”
萧太监苦笑道:“这一次,是真的造反了!”
“天前,沐英发布告说朝廷无缘无故派兵侵扰汉州府,事后汉州府不计前嫌,愿意招安投降,但是朝廷依旧不为所动,让汉州子民很是心寒…”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自家陛下,继续说道:“而且…沐英说他们找到了旧蜀的皇族,因此不再侍奉我大晋,要复国成汉…”
天子终于放下了里的筷子,回头看了看萧正。
“然后呢?”
萧正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如今,沐英已经开始带兵进攻锦城,又分兵进宫剑阁,一旦这两个地方被汉州军拿下,西南就…”
说到这里,他没敢继续说下去,但是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在这样下去,西南就失守了!
天子面无表情,一口饮下了杯烈酒,然后朝着李信的方向看去。
恰巧这个时候,靖安侯爷刚好抬头,两个人四目相对,神情都有些复杂。
没有人知道,此时他们两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天子放下的酒杯,狠狠咬牙,神色有些狰狞。
“沐英他区区五万兵马,他怎么敢!”
他因为过于用力,嘴角都隐隐沁出了鲜血。
“是了,西南还有数万平南军不知所踪。”
说到这里,天子再一次看向御阶之下的李信,声音满是寒意。
“好一个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