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下人们就已经把酒菜准备好了,叶鸣难得的留下来吃了一顿饭,等他离开的时候,查不到已经是戌时正了,李信亲自把叶鸣送到了侯府门口。
临别之前,叶国公站在国公府的马车旁边,对着李信说道:“长安,最近叶茂给我来了不少信,信里说北边的宇文部看起来安分,但是势力越来越大,前不久宇文昭还取了赫兰部首领的小女儿,那个姑娘才十五岁。”
叶鸣缓缓开口:“赫兰部已经被逼到这个份上,想来被宇文昭吞并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很快北边会一统,这件事长安你要多上心才是。”
宇文昭今年已经四十多年,强行娶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的确有点不太要脸,而宇文赫兰部愿意嫁,说明宇文昭已经差不多把浮屠部消化干净,这个宇文四部之中唯一一个幸存的赫兰部,恐怕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李信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这件事是朝廷的事情,不过能帮忙的地方,小弟还是会帮的。”
叶鸣咳嗽了几声,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他看着李信,面色严肃:“长安,为兄…恐没有多长时间了。”
“老四已经跟国公府分家,我若是跟着父亲走了,叶家就只剩叶茂一个人,那孩子长安你也知道,多少有些不太灵光,还要长安你多多提携。”
李信皱了皱眉头,开口问道:“师兄身子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去给师兄请大夫看一看?”
“老毛病了。”
叶鸣笑了笑:“我身子本来就不如父亲,先前一直担心自己死在父亲前头,让他老人家伤心,现在能多几年时间安排好父亲的后事,尽了一点为人子的本分,为兄心里已经很开心了。”
叶鸣不算是叶晟那种传统的武将,在人生的最初二十多年里,他是个读书人,后来是“半道出家”坐了将军,身子骨的确没有老国公叶晟健硕,才六十多岁的他,已经垂垂老矣,看起来比起叶晟快死的时候,还要苍老一些。
听到了叶鸣的话,李信也没有办法,苦笑道:“师兄趁现在赋闲,好好养一养身子,叶茂是个纯孝之人,失了叶师已经让他痛苦难当,若是师兄也走了,他估计接受不了。”
“眼下,为兄大半都是在为这孩子考量。”
叶国公叹了口气:“他娘早死,我又常年在外带兵,几乎没有怎么带过他,他是跟着他爷爷长大的。”
“这辈子为叶茂做的事情极少,现在为了他,也要努力多活几天,为兄在世一日,他肩膀上的压力就要轻一些。”
“所以我才会这么看中宇文部。”
叶鸣把目光重新放回李信身上,淡淡的说道:“照着这样下去,未来五到十年,宇文部与大晋必有一战,到时候叶茂就会首当其冲,宇文昭这个人算是鲜卑人里的枭雄,不可以小觑,长安一定要把他放在心上才是。”
这位叶国公的想法很简单。
叶茂的性子,不适合在朝堂做官,天生合适在外带兵,而对他来说人生中最大的困难,恐怕就是蓟门关外的宇文诸部了,宇文诸部如果一统,战斗力将会成倍提升,到时候他们同时攻蓟门关和云州城或许有些吃力,但是全力进攻一处,还真有打下来的可能,
所以叶鸣才想要李信,帮忙照看北边。
不说完全击溃宇文部,只要打退或者打败宇文部一次,叶茂这个陈国公,就可以安安稳稳的做一辈子了。
当然,如果蓟门关被破,叶茂也只能死在蓟门关了。
李信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看的叶鸣,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师兄放心,有我在,叶茂一定不会出什么事。”
“有长安这句话,为兄就放心多了。”
叶国公在袖子里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摸索出一个棱形的铁块,铁块上刻了一个“叶”字,他面色郑重,把这个铁块交在了李信手里。
“父亲早年在战场上,常用弓,槊和长枪三种兵器,那把长弓至今还挂在老爷子的小院子里,长安你也见过。”
“马槊后来也用不到了,被老爷子丢在了库房里。”
叶鸣缓缓叹了口气,开口道:“这个铁块,就是老爷子当年在战场上用的那把枪的枪头,他在京城里闲来无事,就把它给磨平了,找人刻了个叶字,作为叶家的标志。”
“也是叶家家主的标志。”
李信眼珠子转了转,把这个铁块收进了自己袖子里,笑呵呵的说道:“师兄,这不合适罢,如此贵重之物,怎么能交给我这个外人?”
叶鸣看了一眼已经把东西收进大袖的李信,有些无奈的说道:“不是给你的。”
他叹了口气,开口道:“我这个身子,基本上是很难再北上,也没法去蓟门关见一见茂儿,只能托付给你了,哪天你去了蓟门关,见到茂儿,就把这东西交给他,告诉他他已经是叶家的家主了。”
李信脸上的笑意收敛了。
他对着叶鸣拱手道:“师兄放心,这事小弟一定给你办成了。”
叶国公对着他笑了笑。
“这东西既然给你拿着,你需要的时候就可以用一用。”
李信心里一动,明白了叶鸣的意思。
这东西,可以算是叶家的“家主令”,拿着他不说能指挥所有叶家人,但是叶家几十年下来,势力不小,说不定哪个衙门里就有叶家人,到时候这个东西就有大用了。
叶鸣的意思是,这东西在交到叶茂手里之前,李信拿着也可以用,这就是很清晰的变态了,等于是把叶家的势力借给李信使用,意思是叶家会一直站在李信身后。
靖安侯爷沉默了一会儿,对着叶鸣的马车深深一揖。
“师兄盛意,小弟铭感五内。”
“互帮互助而已。”
叶鸣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身上了自家的马车,随着车夫的一声鞭响,马车缓缓离开靖安侯府。
马车离去之后,李信把袖子里那块刻着“叶”字的铁块拿出来看了看,然后又收进了袖子里。
他心里有些感慨。
叶家从叶晟开始,三代人待他都很好,虽然这种事情都是相互的,但是叶家能做到这个地步,还是让他心里很感动的。
“都是人情啊。”
他摇了摇头,转身走进了自家府里,洗漱之后,就倒在床上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他照常起来洗漱,站拳桩,不过一个时辰的拳桩站了一般,就有人来到靖安侯府等着了。
李信不紧不慢的把拳桩站完,然后洗了把脸,看向了已经在这里等了半个时辰的年轻人。
“谢郎将怎么来这么早,吃饭了未?”
谢岱对着李信恭敬抱拳。
“末将谢岱,奉皇命,前来听候太傅调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