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今阳到明城已经是傍晚。
这边在下雨,雨势很大。
陆三来机场接的孟今阳和陆七,把人送到了付校长所住的小区。
付校长和吴洛就在小区门口等着,两人各自撑着黑色雨伞。
雨雾连绵,水声车声混杂在一起,声响嘈乱,让人心生烦燥。
一辆车缓缓停下,付校长眯着眼睛透过雨帘看过去,就见车门推开,孟今阳从车上下来。
他立马迎上去,“今阳。”
孟今阳撑开雨伞,雨点砸在伞上,声音很大,她也提高了声音,“校长,吴警官,雨这么大,你们怎么下来了?”
付校长只道:“先回家。”
几人往付校长居住的那栋楼里走。
抖了抖雨伞上的水珠,一行人进了电梯。
付校长这才开口:“有些话不好在家里说,我就出来了。”
孟今阳想到他电话说言简意赅的那两句,神色有些凝重的点头,“我明白。”
“这事儿我若是晚知道一点儿,那孩子只怕这辈子就毁了。”付校长叹了口气,“具体情况我也不好评价,你等会儿上去一定要和她好好聊聊。”
吴洛偏过脸,“今阳,那女生很聪明,身上那股子劲儿跟顾小姐有点像,你跟她聊得时候,多注意她的情绪,她不一定听得进去你的话。”
孟今阳道:“我知道了。”
“马上就要高考了,她是年级第一,前程似锦,可不能干这种傻事?”提起这事儿,付校长情绪非常激动,匪夷所思道:“偷钥匙进化学实验室制氰化钾想要谋杀自己亲生父亲…”
学校教给你知识,不是让你用知识去犯法的…
“唉…”付校长又咽了口气。
孟今阳没说话,不做评价。
被逼到绝境,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一个伸手不遗余力拉自己出深渊的人。
只要提起顾芒和孟今阳,付校长就十分有安全感。
两人都成了明城中学的传说了,几乎是每个人心里的神。
他对孟今阳很放心,“这事就交给你了。”
孟今阳道:“好。”
回到家里,是付校长的妻子开的门。
孟今阳礼貌的问候,“陈姨。”
“今阳,快进来。”陈华连忙请几人进屋。
孟今阳目光扫了一圈客厅,没人。
陈华道:“那两个孩子在我女儿卧室。”
付校长的女儿正在国外深造,房间一直空着。
孟今阳点头,“那我先进去和她聊聊,高三了,尽快把这事儿解决,让她安心准备高考。”
付校长也是这个想法,看一眼自己老婆,“老陈,你带今阳进去。”
陈华道:“好。”
孟今阳让陆三和陆七在外面等她,就跟陈华往里头的侧卧走。
推开侧卧的门。
女生坐在床边,脚踩在床上,抱着双膝,低着头,齐刘海,下巴长短的头发散落下来,几乎把脸全部遮住,看不清表情。
寸头男生蹲在女生面前,双手包裹着女生的手。
孟今阳看见男生的手背上被抓破好几道血肉,鲜血淋漓,可想而知女生用了多大的力气。
男生听到动静,回过头,眼里布满血丝,脖子上也有被抓破的指甲印。
男生长相属于锋锐的,带着少年戾气,眼廓又凶又狠的。
就是这样凶狠的一双眼,此刻却无助又彷徨。
陈华知道自己不宜在场,跟孟今阳交换了个眼神,下巴一抬房间里面,就转身出去,带上门。
孟今阳走进去,拉了把椅子,坐在女生对面。
“去给她倒杯水,热的。”孟今阳看着男生,“你叫,谢航?”
谢航点头,一开口,声音嘶哑,“孟律师,我可以倒水,但是别支开我,我想陪着她。”
“好。”孟今阳答应他,又补充,“我们都是一个学校的,叫我学姐就行。”
“嗯。”谢航应了声松开女生的手,拉开门大步出去。
不过十秒左右,他就端着一次性纸杯回来。
女生一直把头埋在膝盖里,似乎拒绝和任何人交流。
孟今阳握着女生的手,把水杯塞她手里,“许季,我是孟今阳,来,喝点儿水。”
声音偏低,又温和,十分好亲近。
许季缓缓抬起头,目光呆滞的看着孟今阳的脸,好几秒,张了张嘴,声音像是含了沙子,“孟律师…”
她是认得孟今阳的。
孟今阳看看谢航,再看看许季,“一个高二年级第一,一个高三年级第一,不要自己的前途了吗?”
原本两个人应该在一级的,大概半年前,许季一声不响突然申请跳级,直接去了高三,即便是跳级,市一模考试,她仍然霸榜年级第一,市第一。
谢航站在一旁,身侧拳头攥的死紧,手背上结痂的伤口崩裂开,血渗出来,“我可以不要自己的前途,我要她的。”
“你滚!我不用你管!滚!”许季冲他咆哮,撕心裂肺,“不是你告诉校长,我已经杀了那个畜生给我妈报仇了!”
谢航眼眶满是血色,站在原地,没说话。
“谢航你贱不贱!你凭什么管我?我不要你管!你滚!”许季直接下床,一下一下的重重的打他,推他,“滚!我不想看见你!”
谢航任由她打骂,一声也不吭。
“我都说了,让你少管我的事,你为什么还要管!”许季打累了,揪着他的衣服,泣不成声,“我求你了,你别管我了,你回去好好学习,考你的京大去,别管我了,你被我连累的还不够惨吗?上一次拘留十五天的事你忘了吗?你都留案底了!你怎么还不长记性!”
谢航固执的站在那儿,下颌紧绷,“是你说的,以后一起考京大,好好赚钱,一起买房子,把季姨接过来,再也不回那个鬼地方。”
他可以不问她为什么突然跳级,也可以不问她为什么突然要分手。
但是他不能看着她为了一个人渣去坐牢。
许季因为家里的一些事情,曾经休学过两次,早就满十八岁。
休学的时候,许季需要钱,谢航就也跟着休学去工地打工赚钱,都塞给了她。
还为了她跟那个畜生动了两次手。
许季听到谢航的话,呜咽出声,“来不及了,我接不到我妈了…”
“一件事情的解决方法有很多,你们为什么要选最极端的?”孟今阳看着这一幕,始终很平静,“还是搭上自己的一辈子,最不值得的方式。”
许季猛地抬起红肿的眼,盯着孟今阳,咬牙,“那个畜生把我妈妈活活打死了!”
眼泪从颤抖充血的眼眶里滚落。
她看着孟今阳置身事外的表情,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共情,她不指望别人理解她,所以她自己动手。
“我妈一条命!那畜生才判了三年!三年!缓刑四年!他连牢都不用坐!!!他杀了人!却不用付任何代价!”许季双眼血红,“虐待罪不是故意杀人,这是什么法律?!”
“虐待致死就不是杀人了吗?就因为是家人,就可以从轻吗?凭什么?!我妈一条命,那个畜生牢都不用坐!凭什么?!!!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凭什么这么多理由?!”
“被自己家人,最亲的枕边人杀死,难道不是更恶心吗?!”
许季一字一句都染了血一样。
“我以为法律能还我妈一个公道的!我以为能让那个畜生给我妈偿命的!可他没事,他杀了我妈,他竟然没事?!!”
“我妈是被活活打死的!你们知道被活活打死有多疼吗?孟律师!门关上了,我妈把我锁外面了,我进不去…,警察来的时候,我妈没有呼吸了…,她就躺在地上…满脸是血满身是伤…,”
许季喉咙难受的抽搐,蹲在地上,痛苦的扯着自己的头发,像是恨不得连头皮都扯下来。
谢航见状,脸色一变,“许季!”
他立刻抓住她的手,掰开她的手指,指缝里已经满是头发。
孟今阳皱眉,连忙俯身要把她拉起来。
许季倏地抬起眼,带着泪的眸光破碎又狠,“我就是要杀了他!”
如果不是谢航跟踪她,发现她在化学实验室炼制氰化钾,把校长叫了过来,现在的她或许是个父母双亡身处监狱的杀人犯。
孟今阳仍旧很冷静,这世上的恶太多了,她自己经历过,她是懂许季的。
只是经手过各种案子,现在的她早就不会把情绪写在脸上。
她把许季带到床边让她坐下,“知道我来干什么的吗?”
谢航目光也落在孟今阳身上,紧张的捏紧了手,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孟今阳身上。
许季看着她的眼睛,青涩的脸上透着倔强,抹掉眼泪,“知道,付校长让您来的,想让您劝我好好高考。”
孟今阳点点头,“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个。”
“孟学姐。”许季换了称呼,一瞬不眨的盯着她,“我知道你的那个官司,晚了十二年才判了凶手死刑,在此之前,你有没有想过杀了那个人。”
孟今阳摇头。
“没有?”她似乎觉得不可思议,“那个人渣把你一辈子都毁了!”
孟今阳的身体都留下了严重的不可逆伤,终身不育,还要一直定期做检查。
这辈子都好不了。
她不恨那个凶手吗?
“那时候,我只有五岁,很多东西都不懂,只知道自己受了很严重的伤,但是顾芒想杀了他。”孟今阳坐在她旁边,偏过脸看着她,“所以,我懂你。”
当年并不完善的法律,没办法帮到孟今阳什么,顾芒也想自己解决。
和许季一样的想法。
“那您就应该明白,我不听劝,你们能拦住我一次,拦不住我第二次,第三次。”许季决绝道。
“你妈妈为什么把你推出去?”孟今阳突然换了话题。
许季想到自己和母亲从门缝里的最后一眼,眼泪失控的掉下来,“她怕吓到我,影响到我,我正是高三关键的时候。”
“对,她希望你好好学习,有能力摆脱现在的日子。”孟今阳看着她,“你懂你妈妈吗?”
许季哭的更厉害,“我懂,我知道我妈妈想让我好好学习,以后有自己的生活,晚上回家不用害怕家里在吵架,写作业的时候不用害怕家里突然打起来砸东西,半夜睡觉的时候不用被惊醒,不用每天提心吊胆的…”
“你既然明白,就别让你妈妈白白牺牲一条命。”孟今阳温柔道。
许季咬唇抽泣,“可是我…我不能就这么看着杀了我妈妈的人不知悔改,还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受害者,他在法官面前说我妈妈出轨,说我妈妈不守妇道,污蔑我妈妈,我妈妈死了他都不放过她。说他是被气狠了才动手,他还哭,那我妈命都没了,她找谁哭?!”
孟今阳想起当年自己的案子,坐在被告席的男人,也说自己忘记神药物,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她主动靠近他的。
言语间把所有责任推向她,接着又悔恨自己不是人,不该伤害这么小的孩子。
她见过太多凶手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的案子。
行凶者道尽无奈和迫不得已,受害者无处伸冤,被冠上“活该”二字。
“法律不该是这样的不是吗?”许季抬起头,嘴唇颤抖,“杀了人的逍遥法外,我妈活生生一条命,就这么没了!”
孟今阳搂着许季的肩膀,温柔的拍了拍,“听学姐的话,大人的事就交给大人解决,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备战高考,别让你妈妈失望。”
许季看着她,“就像学姐您没让顾学姐失望吗?”
孟今阳笑了笑,“是啊。”
是顾芒拉她出地狱,陪着她走到顶峰的。
“不要做傻事,你妈妈这么保护你,你不能不爱惜自己。”孟今阳说:“她在天上看着你呢。”
许季刚才充满血色狠意的眸子微微松动下来,似乎已经开始动摇了。
忽然,她一把抓住孟今阳的手,“孟学姐,你能帮我吗?我不甘心,我要重新上诉。”
孟今阳抽了纸巾给她擦眼泪,“我这次除了来劝你,就是帮你打官司的。”
许季激动的瞪大眼,“真的吗?”
孟今阳点点头。
“谢…谢谢孟学姐。”许季喉咙哽咽,忽然想起什么,她目光不安起来,低下头,抿唇小声道:“可是孟学姐,我没有那么多钱给您…”
孟今阳如今的地位,一场官司上百万甚至上千万。
孟今阳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叫我一声学姐,姐姐帮帮妹妹应该的,不用钱。”
许季眼眶又湿了,“谢谢学姐。”
孟今阳给她擦眼泪,“好了,不要再哭了,大人的事,就交给大人。”
许季哭着点头。
谢航看一眼明显冷静下来,情绪变好的许季,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
他望着她,“许季,有孟学姐在,你可以放心了。”
放心…
许季沉默了几秒,咬唇,“学姐,法律真的可以相信吗?判决书出来之后,我查了很多同类的案件,家暴致死,虐待罪,属于过失致人死亡,不是故意杀人罪,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哪怕最后胜诉,我妈一条命,那个畜生只做多只需要坐七年牢。”
孟今阳拍了拍她的手,望进她眼睛里,直直看着她。
“相信法律。”
“也相信我。”
孟今阳说。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具有说服力,许季萌生出了希望的情绪,沉默了好半晌,开口,“真的能让那个畜生给我妈妈偿命吗?”
孟今阳沉默了两秒,反问:“你真的想吗?那是你爸爸。”
许季目露憎恨,仿佛听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那个畜生不配当我爸。”
“好。”孟今阳点点头,“不过在此之前,有些事情我得提醒你一下。”
许季看着她。
“直系亲属若是有犯罪记录会对子女未来的前途有很大的影响,一旦你爸爸被定罪坐牢,你往后…”她点到即止。
“我不在乎。”许季盯着她的眼睛,她连杀人的打算都做好了,还会怕什么影响吗,她咬着牙,“我要他给我妈偿命!”
孟今阳道:“我明白了。”
许季垂下眼,人已经彻底平静下来。
谢航见状,浑身放松下来,他把水递给许季,“喝点水。”
孟今阳看见他手上的伤,抬眸,“谢航,你一会儿去处理下伤口。”
许季回神,目光落在谢航手上,都是她抓的,连皮带肉都抓了下来,她呼吸微滞,抿了抿唇角。
孟今阳带着两个人走出去。
外面,付校长和吴洛在跟陆三和陆七聊天。
陆三和陆七都是陆承洲手底下的得力干将,地位很高,即便有吴洛在,付校长还是非常紧张。
看见孟今阳出来,付校长才稍微放松了点。
陈华看见许季平静的面色,一直提着的心放下来,“许季,你最近就先住在我女儿房间吧。”
许季摇头,“谢谢阿姨,不用了,我回家。”
“可是你爸爸…”陈华不太放心。
许季单肩挂着书包,“没事,他缓刑在考察期,不敢打我。”
陈华见她坚持,没再勉强,“那也行,有什么事就给我们打电话。”
孟今阳道:“先好好学习,其他事情交给学姐。”
许季嗯了声,“我不会让我妈妈失望的。”
孟今阳温柔的笑了笑。
许季和谢航离开之后,一群人就坐在客厅里。
付校长看着孟今阳,“今阳,还是你厉害,能劝得住这孩子。”
律师原本就极其擅长谈判。
孟今阳想到许季的眼神,微微皱眉。
付校长见她露出凝重的神色,愣住了,“怎么了?”
吴洛看了眼门口的方向,“许季很有主见,她认定的事,没人能劝得住。”
吴洛因为这案子,跟许季接触了很长一段时间,也看明白了这孩子的性格。
付校长皱眉,“…那刚才?”
明明人已经冷静下来了,劝住了。
孟今阳喝了口水,“这只是她为了让我们不再看着她放松警惕的手段,跟我们演戏,一旦二审没让她父亲判死刑,她就会自己动手。”
休学两次,高二上到一半,直接跳高三,还是年级第一,那么冷静的去化学实验室制取氰化钾。
怎么会因为她几句话就放弃自己的目的。
“这…”付校长和陈华面面相觑,两人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药店。
许季拿着碘伏棉签,小心翼翼的帮谢航处理伤口。
“疼不疼?”许季轻声问。
“不疼。”谢航望着她的脸,“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又在计划什么?”
两人一起长大,谢航十分了解许季的性格,刚才他可能反应不过来,现在看着许季,谢航自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许季平静的太快了,仿佛今天早上那个歇斯底里的女生不是她一样。
女生动作稍微顿了顿,抬眸,“什么?”
谢航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许季把棉签塞回他手里,“我该回家了,你自己处理吧。”
她说完,背好书包就要走。
谢航抓住她的胳膊,“孟学姐都答应帮你了,不要乱来。”
“不用你管。”许季甩开他,头也不回的出了药店。
谢航收拾好药瓶,追出药店,许季已经上了出租。
许季回到家里,就看见自己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坐在客厅,正在和那个畜生聊天。
气氛似乎很好,有说有笑的。
五十万。
给了她外公外婆五十万,就答应和解了。
五十万把她妈妈的命买下来了。
真是可笑。
她妈妈的亲生父母,都不管她妈妈死活,只想着利用她妈妈的死捞一笔钱。
有这样的娘家,难怪那个畜生这么多年肆无忌惮的对她妈妈拳打脚踢。
“阿季,回来了。”靠着沙发的季老爷子稍微起了起身。
许季没理他们,径直往自己房间走。
“阿季。”许康平出声,有人在的时候,他就像个正常人一样。
跟拿着皮带抽打她妈妈,抓着她妈妈的头往墙上撞的时候判若两人。
许季仍然没理他,回到自己房间就摔上门,拧上反锁的锁扣。
季老爷子有些尴尬,“这孩子从小脾气就大,现在她就只剩下你这个爸爸管她了,你要好好开导她。”
许康平道:“您放心,阿季她马上就要参加高考了,她学习这么好,说不定能考个状元给我们许家争气。”
四个长辈点头。
许老爷子思索了几秒,道:“等阿季高考成绩出来,一定要给她大办宴席,正好把你这次的糊涂事压下去。”
“我明白。”许康平认错态度非常好,“我去跟阿季聊聊。”
他起身走到许季房间门口,敲门,“阿季,我是爸爸,我想和你谈谈。”
许季从书包里把所有的试卷真题和复习资料取出来放在桌上,低头,就看见压在最下面的用白色的称量纸包成一团的东西。
她没有理许康平,拿出那团东西,展开拧成一股的纸角。
里面包着白色颗粒结晶。
氰化钾。
她偷偷藏起来的。
若是二审维持原判,那她就…
外面,许康平得不到回应,继续自说自话,“你不想和我谈也没关系,阿季,爸爸已经知道错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高考,不要让这些杂事影响到你的成绩。”
许季扯了扯嘴角。
杂事,她妈妈的死是杂事?
许康平继续道:“这个家只剩下我们父女了,你妈妈的事,是爸爸的错,爸爸会好好补偿你的,好好供你上大学。”
许季仍然没出声,重新把氰化钾包好,扫了一圈房间,最后走到床头,把东西塞进床垫缝隙里。
“爸爸不打扰你学习了,别太晚,早点休息。”许康平说完,便转身回了客厅。
许老爷子不觉得死了个儿媳妇有什么大不了的,许家条件好,再娶一个也不是问题。
他淡淡道:“阿季心里有气,等她消气了再说。”
许康平点头,“我会找机会和阿季好好沟通的,不会再犯了,我就这一个女儿。”
“你有这个觉悟就好。”许老爷子起身,离开之前,他又耳提面命,“这四年你给我安安分分的。”
许康平姿态放得很低,“我知道。”
许家和季家长辈离开之后。
许康平关上门,得意的笑了笑,伸了个懒腰,然后往主卧走。
经过许季的房门口,脚踢了下门,嘴里不干不净起来,“小婊子,是不是以为我这次牢坐定了。”
许季正在写卷子,听到这句话,笔尖猛得划透纸背。
“以为你老子我坐牢,你能好过到哪儿去?谁给你钱花?谁一天供着你这个小婊子吃喝拉撒?”许康平又踹一脚门,“良心让狗吃了?还在法庭上说我故意杀人,你以为你是法官?”
“老子一天供你吃供你穿,你有什么资格跟我甩脸子?”
“你那条命都是老子给的!这么讨厌老子,你怎么不去死?”
许季浑身紧绷,胸口剧烈起伏,脸色几乎像是要杀人。
许康平笑了声,“你妈那个贱人,一条贱命还想让我坐牢,呸,死了才好。”
他骂舒服了,转身打算回去睡觉。
突然,许季房门拉开,许康平还没反应过来,后背被用力推了一把。
“砰”的一声,他脑袋狠狠撞在墙上,急忙撑住旁边的墙角。
许季使出了全身的劲儿,可想而知许康平撞得有多狠。
他脑袋又疼又晕,甩了甩头,脑子里嗡嗡作响。
好半晌,才缓过来,转身狠狠盯着许季,抬起手就要扇她一个光。
许季仰起脸,不躲不闪,死死瞪着他,眼角紧绷。
许康平手快落到许季脸上,他动作猛地一停。
他指指她,面孔狰狞狠恶,“你有种,想让我对你动手是吧,这样就能让我被警察带走拘留?”
许季冷笑,“是啊,你不是很喜欢打人吗,有种打我啊。”
许康平脸色难看,忍了又忍,最后放下手,“小婊子,你给我等着。”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骂我妈,信不信哪天半夜,我直接一刀捅死你。”许季眼底冷得像冰。
“你敢!”许康平对上许季阴冷的眼睛,剩下的狠话莫名卡在嘴边。
“你试试。”许季一字一顿。
许康平看着她,好半晌,他笑了,“许季,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可是你再讨厌我,你也得跟我姓,你以后出人头地,也是给我长脸,给许家长脸,哪个提起你,都会说一句,你是我许康平的女儿,你的命都是我给的。”
许季脸色越来越难看。
许康平专挑她最讨厌的话说,看着她情绪几乎失控,笑着拍了拍她的脸,“你最好别再惹我,要不我一分钱都不会再给你,连你人都得给我滚出我房子。”
他说完,摸了摸许季的脑袋,转身进了房间。
“毛都没长齐,还想对付你老子,法律都不能把我怎么样,你一个小婊子反了天了。”许康平哼笑一声,关上门。
似乎怕许季真的疯起来杀了他,他也反锁了门。
“许康平,这事儿还没完,我已经向法院再次上诉了,等着。”许季扔下一句,回了房间。
卧室里头的许康平闻言,不屑的冷笑。
他问过律师了,许季就算再上诉,也一定会被驳回。
谁让这个小婊子还要他养着,法律肯定要综合这些因素,不会把他怎么样。
小婊子想再上诉,做梦!
翌日。
许季正在上化学课,突然,教室门被猛地推开。
席嫣已经有六个月身孕,转过头,就看见许康平站在门口,脸色阴狠,眼神仿佛恶鬼。
一股酒味从门口飘进来。
许康平恶狠狠的目光锁定许季的方向,大步冲过去,抓起许季的衣领,直接把人从座位拎起来,甩了一耳光。
啪的一声。
许季被扇的摔在地上,鼻子里淌出血,滴在地上,猩红刺目。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席嫣大惊失色,扔下粉笔大步走下讲台,“许先生!你干什么?!”
“臭婊子!你还真敢找律师上诉!”许康平一脚就要往许季身上踹。
班里的男生回过神,立马站起来箍住许康平的脖子往后扯。
瞬间,所有男生一拥而上。
女生扶起许季,把她带到远离许康平的地方。
有人拿过来一包湿巾,给许季擦血。
“臭婊子!老子供你吃供你喝,你竟然想让老子坐牢!小畜生!…”咆哮声响彻整个教学楼。
许康平挣扎着,抬脚往许季的方向空踹,不小心踹到了席嫣背上。
班里女生失声尖叫,几个男生连忙又去扶怀孕的席嫣…
整个教室乱成一锅粥。
隔壁班上数学课的陈博赶紧跑了过来。
有人报了警,不到半小时,吴洛带队赶到。
警察拷上许康平直接带走。
许季已经被送去了医务室。
席嫣跟吴洛已经结婚几年了,现在是二胎。
他紧张的握着席嫣的肩膀,看着席嫣后腰的脚印,“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
席嫣摇头,“我没事,多亏班里几个男生,扶住我了,就是许季,她流了好多血,我得去看看她。”
说完,她满脸担忧的转身往前走。
突然想起什么,她又折回教室,原本嘈杂的班里在席嫣进来的瞬间,无比安静。
席嫣冷着脸扫了一圈班里,留下一句,“都安静上自习,不准议论,班长副班长,管好班里纪律。”
“知道了老师。”几个班干部应声。
席嫣安排好,立马就小跑着往楼梯口走。
吴洛跟在她旁边,扶着她的胳膊,脸色难看,“我是真没想到这个疯子能闯到学校来打许季。”
谁也没想到这个人渣会疯到这种地步!
孟今阳是和吴洛一起来的。
吴洛去了教学楼那边,她直接来了医务室。
谢航一下课,就听到消息,狂奔到医务室,这会儿正在照顾许季。
许季躺在病床上,一边脸又红又肿,脸上还有被血染上的红,一时半会儿洗不干净。
谢航见孟今阳进来,跟她打招呼,“孟学姐。”
孟今阳点头。
谢航拉过来一把椅子让她坐。
孟今阳道了谢,坐下,然后看着许季,“你昨晚跟他说了什么?”
为什么法院通知许康平要二审,许康平第一时间找的是许季?
许季低着眼,“不重要了,反正他已经被拘留了。”
她不说,孟今阳也能猜到。
无非就是告诉许康平,她要重新上诉。
许康平一开始可能没当回事,以为许季放狠话,毕竟许季没钱,还要靠他养。
没想到许季来真的。
更没想到法院没有驳回许季的请求。
陆七也猜到了,不禁佩服起这个女生,为了把人送进拘留所,拿自己冒险。
这伤的,脸肿的包子似的,对自己真够狠的。
陆七眼里露出一丝欣赏,这苗子不错,这事儿结束后,可以把人招进红蝎。
孟今阳看着许季,没再多问什么,温和道:“好了,你休息休息,之后就好好上课吧,高考重要,知道吗?”
许季点头。
孟今阳想了想,又询问:“需要转学吗?今天这件事闹得这么大,你成了舆论中心,若是怕被影响,我帮你转学,你现在的成绩,京大附中可以进去。”
许季抬眸看着她,“不用了孟学姐,我不在意这些。”
孟今阳想到吴洛的话。
许季跟顾芒有那么一点儿像。
看来也是从来无所谓别人闲话那一挂的。
就在这时候,病房外响起一阵杂乱焦急的脚步声。
许老爷子,许老太太,还有季老爷子,季老太太,同行的还有个一身西装拎着公事包的中年男人。
一行人快步走进病房。
后面是吴洛和席嫣。
许老爷子不认识孟今阳和陆七,以为是学校里的老师,眼神都没给一个,走到许季病床前,冷声质问,“你找律师起诉你爸爸?”
许季坐起来,眼神冰冷无温,“是我起诉的,怎么了?”
“那是你爸!”许老爷子鲜少这么大动肝火,“马上去撤诉。”
“不可能。”许季吐出三个字。
“你!”许老爷子一双苍老的眼睛盯着她,不说话。
这事儿完全在许老爷子意料之外。
他更没想到的是,法院竟然没有驳回许季的上诉请求。
季老太太上前一步,着急道:“阿季,你怎么回事,哪有女儿起诉自己亲生父亲的,他养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身上流的是你爸爸的血,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的,听外婆的话,快去撤诉,别让人看了笑话。”
“看笑话?”许季反问:“我妈才是最大的笑话,我妈身上流的是你的血,我妈活活被他打死,您倒是她的亲生母亲,我妈那么孝顺您,您有替我妈讨个公道吗?”
许老太太斥道:“你怎么和长辈说话呢!”
许季没理她,只是看着季老太太,“我妈被他家暴了十九年,我刚出生的时候,我妈还在坐月子,就被他打进了医院,后来被打进医院的次数不用我说,您很清楚,您有替我妈说句话吗?有保护过我妈一次吗?我妈想离婚,您威胁我妈,我妈敢离婚您就去死,现在我妈被那个畜生打死了,您满意了。”
季老爷子厉声喝斥:“许季!”
季老太太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错,理所当然的说:“我是为你妈好,谁家里没一点磕磕绊绊,离了婚,家散了,还能叫家吗?”
“为我妈好?还是方便通过我妈问许家要钱?”许季冷笑,“你们拿着那五十万,不怕我妈晚上找你们吗?”
“小小年纪,一张嘴胡咧什么呢!”季老爷子指她,“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么跟你外婆说话!”
许老爷子冷静的看着这一幕,随后转向站在一旁的席嫣和吴洛,“席老师,吴警官,我们想和阿季单独聊聊。”
和许季硬碰硬不是办法,只会激怒她,只能先想办法安抚,再谈条件。
何况这么多人,家丑不可外扬。
“好的。”席嫣应下,又看向许季,“许季,老师就在门外,你有事喊一声就行。”
“谢谢席老师。”许季和席嫣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尊敬。
席嫣和吴洛,谢航等人出去。
许老爷子看向孟今阳和陆七,“两位老师,请你们也出去吧。”
孟今阳站起来,目光扫过对面的一行人,“你们好,我是许季的律师,许季她母亲案子,将由我全权代理,这是我的助理。”
她介绍陆七。
许老爷子闻言,苍老浑浊的眸子这才正眼看孟今阳。
瞧见孟今阳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轻模样,许老爷子丝毫没放在眼里,朝自己带来的律师递了个眼神。
律师是个中年男人,在明城也颇有声名,戴着无框眼镜,看着经验老道,十分有能力。
许季没什么钱,就算是借,能借多少呢,请的律师这么年轻,只怕跟他差远了。
他丝毫没把孟今阳放在眼里,直接跟许季谈。
律师看着许季,“小姑娘,撤诉吧,对你没好处。”
许季掀了掀眼皮,脸色冰寒。
律师微微一笑。
“第一,半年前那晚你爸喝了酒,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只是跟你妈发生了口角,最后酒劲上头,跟你妈动了手,根本没想打死你妈,那是个意外。
警察提供的血液报告里,有酒精成分,所有证据都表明是过失杀人,虐待罪成立,不是故意杀人罪,你再起诉,同样的证据,法官不可能给出不同的判决结果,只会维持原判,你浪费的是大家的时间。”
“第二,你以为他对你动手,被警察带走你就达到目的了吗?他来之前喝了酒,有些冲动,何况你昨晚推了你爸,他脑袋都撞伤了,都没怎么你,这一旦成了证据,小姑娘,你觉得对你有利吗?”
“第三,他是你亲生父亲,他还要供养你读书,你吃他的喝他的,不能这么没良心,你跟你爸爸闹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呢?你爸爸就你一个女儿,他的财产以后都是你的,你和他闹翻了,你一毛钱也得不到,以后的学费也没人会管你。”
“第四,你爸爸今天打了你,我明白,你心里有气,我和你爷爷奶奶商量了,你如今也满18岁了,他们愿意往你名下过一套房子,你以后就住在那里,好好学习,没人会打扰你,他们还会一次性给你一笔足够你上到大学毕业的费用,不会让你爸爸再打扰到你的学业。”
“第五,小姑娘,我可以清清楚楚的告诉你,你爸不可能坐牢,别费功夫了,你们是亲生父女,不是仇人,撤诉吧,对大家都好,你还能得到一套房子和一笔钱。”
律师睨了眼孟今阳,笑笑,“我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律师,是什么水平,你还小,当心被有些心怀不轨的人骗钱。”
孟今阳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
陆七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角。
季老爷子看着许季,“阿季,快去撤诉,一家人闹成这样多难看!”
季老太太也开口,“你看你爷爷奶奶对你多好,处处为你考虑,你还拗个什么劲儿呢?”
许老太太道:“阿季,听奶奶的话,别跟你爸怄气,他已经知道错了。”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
许老爷子没说话,一双眼落在许季身上。
孟今阳也在看许季,“撤诉吗?”
许季看一圈在场的人,缓缓摇头,“不撤。”
闻言,一群人顿时全都变了脸色。
“阿季你…”
孟今阳嗯了声,然后看向对方律师。
“第一,新证据,法庭上见。”
“第二,既然许康平先生如今仍然在酗酒,你如何确定他不是自己摔伤,而是我当事人推的?你也说他喝了酒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对吗。”
律师皱眉,盯着孟今阳。
“第三,我想以我当事人的成绩,甚至不需要参加高考,可以直接保送京大,学费全免,还会有奖金,不需要许家供读。”
“第四,即便是维持原判,许康平先生在学校大闹,在公共场所对我当事人拳打脚踢,把我当事人伤成这样,足够立即执行刑罚了。”
“第五,是维持原判,或是重新判决,庭审自然见分晓。”
“最后,我当事人需要休息,请你们离开。”孟今阳逻辑严谨,言语精炼,语速不紧不慢,甚至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但每一个字都让人哑口无言。
对方的律师甚至感觉到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朝他压了过来。
一定是他的错觉。
察觉到被一个资历比自己年轻的女人压了气势,他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许老爷子脸色紧绷,看着许季,“我最后问你一次,你非要起诉你爸爸吗?”
许季目光直直迎上去,每个字都仿佛淬了寒冰,“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许老爷子指指她,“好,好,我们许家真是出息了,出了这么一个狠心的。”
他说完,转身怒气冲冲离开病房。
其他人也跟了出去。
律师临走之前,看了眼孟今阳,“所以你们是打算以故意杀人罪再次起诉我当事人是吗?”
孟今阳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律师身上自带的侵略感。
她语气又轻又温和,“是的。”
律师意味深长的笑出一声,仿佛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随即收回目光离开。
等人走了,许季仰头看着孟今阳,有些不安,“学姐…”
孟今阳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别担心。
出了校医院。
许老爷子转向律师,“胡律师,我不希望这次再出什么意外。”
胡律师道:“您放心,如果她是打算用许季被打的事情做文章,要求提前执行许先生的判决,我还没有这么大的把握。”
许老爷子一愣,“什么意思?”
“他们要起诉许先生故意杀人罪。”胡律师扶了下眼镜,笑道:“您放心,这官司他们输定了,许先生会没事的。”
许老爷子见他这么胸有成竹,稍微放下心,“多谢。”
许季照常上课,对周围的声音充耳不闻,周考总分照旧甩第二近三十分。
京大派了人过来,想提前录取许季,被许季拒绝。
孟今阳听到这个事情,更加确定,许季有自己的计划,她在等这次的庭审结果。
姜慎远也来了明城,跟孟今阳一起整理三天后的庭审证据和资料。
两人这几天就住在顾芒在玺宫的房子里,陆承洲那房子对面。
姜慎远在明城有自己的住所,但孟今阳不会去,他索性也留在这边,反正有两个房间。
晚上。
孟今阳整理完部分资料,跟顾芒打了个电话。
她站在落地窗前,握着一杯温水,“她叫许季,跟你有点像。”
“是吗?”那边,顾芒坐在床边,正在擦头发,陆承洲走进卧室,到她身边,接过她手里的毛巾。
顾芒便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勾起唇角,不经意间露出了点儿狠,“氰化钾,要是我,可不会让他这么容易死。”
Dark的那些高智商犯罪悬疑,里面的案件推理,谁不是拍案叫绝。
孟今阳叹了口气,许季亲眼看着自己母亲死在自己面前…
她说:“等许季到了京大,我介绍你跟她认识。”
顾芒知道,孟今阳是喜欢这个孩子,想让她帮忙照顾下。
这话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孟今阳要走了。
顾芒出声问:“决定了?”
孟今阳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霓虹夜色。
好几秒过去,电话里都没有声音。
顾芒也没说话,半晌后,她听到电话里传来轻轻的一声“嗯”。
“行。”顾芒对她的决定都支持,想了想,“庭审我过去看看,见见她。”
孟今阳道:“好。”
挂断电话一转身,就看见姜慎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洗完澡出来了。
男人懒散的靠着沙发背,长腿曲着,半湿的细碎黑发落在锋锐的眉骨,看见她转过来,笑了笑。
孟今阳手指控制不住的蜷缩了下。
他穿着宽松的冷灰色家居服,长袖长裤,白色毛巾搭在脖子上。
没有西装革履时的严肃冷漠,既随性,又能无形之间拉近两人的距离,不会显得唐突。
孟今阳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一面,看愣了几秒。
姜慎远站直了,朝她走过去,嗓音低哑有磁性,“顾芒?”
孟今阳回神,无意识的抬起手把头发勾到耳后,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点头,“嗯。”
姜慎远对她一直很小心谨慎,怕让她不适,所以就站在她的安全距离之外,两人隔了近一米。
他看一眼她手中已经见底的水杯,“喝水吗?我给你倒。”
孟今阳握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摇头,“不用了。”
大概两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独处一室,气氛越来越安静,似乎有什么变得不太一样了。
姜慎远注视着她的脸,指尖紧张的摩挲。
他抿抿唇,有什么冲动迫使着他开口说些什么,最终,他提着一口气,“今阳,我…”
“姜大哥。”孟今阳忽然打断他,“我想起来还有个资料没有打印,我去打印下,你先休息吧。”
她说完,便从姜慎远身侧快步离开。
姜慎远手微抬了抬,却没敢拉住她,他侧身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垂下眼,泄了气。
三天后,周五。
庭审时间下午两点。
顾芒和陆承洲提前打了招呼,下了飞机会直接来了法院。
孟今阳一群人就在门口等着。
等看见顾芒他们,付校长惊得腿都软了,张开嘴,一句无声的“卧槽”…
顾芒,陆承洲,秦放,云陵…这群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佬全来了…
腾蛇和应龙还带着陆继来和陆继行。
两兄弟都是一身黑,戴着儿童的黑色口罩,鸭舌帽反着戴,露出稚嫩漂亮的眉眼。
眼神冷。
又冷又酷,拽的不行。
贺一渡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着林霜。
贺家现在有个禁忌,那就是禁陆家两个小太子。
如果很不幸,必须要见面,贺一渡一般都是一直抱着贺清月不松手。
就因为这两个小魔头,在贺清月三岁生日的时候,生日礼物是一把用蕾丝缠绕着的粉色冲锋枪…
从此以后贺一渡就把这两个列为危险分子。
一行人颜值都极高,气场强大,走过来仿佛一道风景线。
付校长原本以为姜慎远跑过来插手这个案子已经够让他震惊的了。
没想到庭审当天,阵容更逆天…
他不认识林霜云陵和腾蛇应龙他们,但是他好歹见过市面,打眼一看就知道这几位都不会普通。
况且能和顾芒陆承洲在一起的,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
付校长突然觉得就算许康平判了死刑,死之前能见到这么多大佬,应该是死刑犯的最高豪华待遇了,他该死而无憾了…
确实是最高待遇,独一份。
总长老,冷璇,还有徐瀛那时候都没这个福利…
顾芒看见吴洛和付校长目瞪口呆的表情,有些无语。
这帮人听到她和陆承洲要来明城旁听一个庭审,就全跟了过来凑热闹。
孟今阳也有些惊,“你们…”
顾芒胳膊搭着孟今阳的肩膀,稍微低着头,懒懒出声,“别理这群傻逼,闲的。”
腾蛇抱起胳膊,“五妹,你当我们聋的?”
顾芒理直气壮的掀了掀眼皮。
腾蛇立马怂,“是是是,我聋,我叫应聋。”
应龙听懂了,立马踹过去一脚,“我聋你妈!”
腾蛇嗖的闪开。
付校长:“…”
大佬说话也这么幼稚的吗?
吴洛已经许久没见顾芒,十分激动,“顾小姐。”
顾芒颔首,然后有些规矩的站好,偏过脸跟付校长礼貌问候,“校长。”
付校长觉得顾芒对他其实真的很尊敬了,他心脏狂跳。
怎么也没想到许季这案子能让这些个大佬亲自过来一趟。
孟今阳握着许季的手把她带到顾芒跟前,“许季,这是你顾芒学姐。”
顾芒的资料就在明城中学的名人墙上。
许季第一次见到顾芒真人。
她戴着黑色口罩,黑色鸭舌帽在陆承洲手里勾着。
眼尾上挑,眼皮一撩,透出几分冷狠,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冷的生人勿近。
但是莫名的,给人一种无比心安的感觉。
好像只要有她在,什么事情都能解决。
许季一直都非常崇拜顾芒,崇拜她的强大,她的无所不能,能保护好所有人,能做到那么多事。
不像她,连自己妈妈都保护不了。
她看着顾芒,礼貌又郑重,“顾学姐。”
顾芒拉下来口罩,兜在下巴,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看着许季。
正常人遇到这样的庭审,哪怕之前恨不得自己父亲去死,真到了最后关头,站在法院门口,也会开始犹豫不决。
瞻前顾后是人的本能,话说得再漂亮,真到行动的时候,有几个能下得了狠心的呢。
何况这是许季的亲生父亲。
或者说亲生父亲可笑,但血缘关系确实是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了的事实。
许季不一样,她始终很冷静,她目标明确,就是眼底有些不安。
因为只要庭审结果没出来,谁也不知道许康平会被判处怎样的刑法。
她要的是判处死刑。
是一命抵一命。
但是太困难了。
顾芒拍了拍她的肩膀,声线偏寡淡,“相信你孟学姐。”
许季抬眸,对上顾芒漆黑若幽潭的眼睛,对方朝她点了下头。
她抿抿唇,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嗯,我相信孟学姐。”
她是不敢相信法律…
一审的结果让她觉得人命一文不值。
杀人不需要付出代价。
陆承洲听陆七说了,想招许季进红蝎,就提前看了她的资料,就这份遇事冷静,目标明确的强大心态,倒是非常适合红蝎。
其他人也打量着许季。
还有一直站在一旁的谢航。
贺一渡跟林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出一抹欣赏,确实是个好苗子。
秦放云陵几人亦是。
互相打了招呼,吴洛道:“我们先进去吧。”
一群人点点头,转身就要往法院大楼里面走。
这时候,一大群人从法院大门走进来。
许家两个老人和季家两个老人,身后还跟着两家的一堆亲戚,都是许季的舅舅姨妈姑姑叔叔那些。
家族看着听庞大。
许家虽不是豪门望族,但家底也足够富裕,都是一身奢侈品。
手里一个包都是十几万。
一群人也在打量孟今阳和顾芒他们。
除了付校长,几乎都十分的年轻,穿的衣服也都简单普通,瞧不出牌子。
一双双目光变得轻蔑,似乎在嘲弄许季找来的都是什么乌合之众。
许老爷子经过许季面前的时候,停了下来,偏过脸,苍老的目光落在许季身上,“阿季,爷爷再问你最后一遍,你肯不肯撤诉?”
许季面色冰冷,只吐出四个字,“杀人偿命。”
“他是你亲生父亲!你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许老爷子声音浑厚,已经稍稍动了怒火。
“十几年花钱养了个小畜生。”一个中年妇女尖细的声音响起,“你爸就是养条狗也知道感恩了,你竟然联合外人对付你爸,许季,你还有人性吗?”
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脸色也有些讥讽,他笑了笑,“阿季,你说你浪费什么时间呢?你表妹说,她之前就看见过你查过胡律师的资料,你应该很清楚胡律师的本事,怎么,你还指望一个刚通过司法考试的底层律师帮你赢这场官司?”
他说着,不屑的瞥了眼孟今阳。
这么年轻,打过官司没,上过法庭没?
胡律师也微微一笑,高高在上的,“小姑娘,你爷爷已经给你开出了很优渥的条件,再考虑考虑吧,别到最后什么也没捞着。”
顾芒嘴角似笑非笑的勾着,透出几分邪气。
她捏着兜在下巴的口罩拉到鼻梁,胳膊搭在孟今阳肩膀上,转身往法院大楼里面走。
其他人也没再和许家和季家这帮人废话,跟着孟今阳和顾芒上了台阶。
许老爷子眯着眼,望着许季的背影,吐出一口气,随即跟胡律师交换了个眼神。
胡律师点头,“您放心,这官司我们赢定了。”
开庭之前。
孟今阳出去了一趟。
等她回来,许季转过头去,目光落在孟今阳身上,她一愣。
孟今阳换上了律师袍,正朝这边来,她嘴里咬着黑色皮筋,在扎头发。
许季看到,她把平时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五官的厚重刘海全部扎了起来,绑了个利落的高马尾,那张漂亮又过分年轻的脸露出来。
她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再抬头时,她身上温柔亲和的气场尽数褪去,变得冷漠凌厉。
截然相反的两种气场,在孟今阳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平时的孟今阳是低调的,内敛的,甚至往人群里一站,很难注意到她。
可到了法庭上,她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剑。
唯一没变的是。
孟今阳的眼睛始终很黑很黑,仿佛任何光都会被吞噬,黑漆漆的颜色,像是染了墨,深沉又暗淡。
她的眼里没有一丝光。
孟今阳走到旁听席最后一排角落,顾芒陆承洲还有陆七他们坐在那儿。
许季看见孟今阳在和顾芒说话的时候,眼睛很亮,仿佛有一束照进她的眼中,没有被吞噬,反而强势的驱散了所有黑色,光芒大盛。
庭审很快开始。
胡律师这边还是延续一审时的证据,在他口中的许康平,是个非常称职的父亲,对谁都很好。
旁听席那边还站起来几个平时和许康平喝酒的朋友。
他们说许康平为人大方,和善,脾气好,从来都没见过他发火。
胡律师先极力证明许康平是被逼无奈才动手,是许季的母亲有错在先,脏水先泼上去,把许康平打造成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的正面形象。
许季面无表情,就那么漠然的看着庭审,完全没有一审时听到他们污蔑自己母亲出轨的愤怒失控。
谢航看着许季身侧紧握的拳头,用力到发白的骨节,皱了皱眉。
紧接着,胡律师死死抓住许康平醉酒这一点,称他是怒火攻心,只是冲动之下动了手,打了许季母亲,却没想到把人打死。
胡律师还向许季游说,希望她能原谅许康平。
许康平当众朝着许季的方向跪下。
全场哗然。
许康平痛哭流涕,“阿季,我知道你不可能原谅爸爸,但是爸爸还是想给你说声对不起。”
许季面色始终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就那么冷漠看着许康平演戏。
孟今阳只是低头看着卷宗,一个字都没说。
一审时法庭上的鸡飞狗跳和二审时的安静肃穆截然相反。
以至于法官都扶了扶眼睛,有些愕然。
胡律师摆出所有证据,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一条条法律罗列的十分清晰,有理有据,甚至连出发点都是为了许季这个女儿的未来。
恳求法官酌情处理。
他足足说了半个小时,中途都没被打断。
“法官大人,我的陈述完毕。”
说完后,眼神瞥了眼对面的孟今阳,眼里闪过一抹不屑。
这还是他第一次把所有证据罗列完,对方律师都没说一个字的。
以往对方律师都会打断。
看来是哑口无言了。
胡律师坐回自己的位置,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下面旁听席的许家和季家的人,都在看孟今阳,摇了摇头。
刚才骂许季的中年妇女小声讥讽道:“那小律师不会被吓傻了吧,怎么一句话都不说?长的挺漂亮,业务能力也太差了,这是拿许季这案子练手呢吧。”
话音刚落,孟今阳终于站了起来,她把手底下一直压着的证据呈给法官。
法官见孟今阳不先陈述证据,反而直接把所有资料直接交给了他,微微一愣。
孟今阳目光扫了圈现场的众人,出声:“法官您好,各位好,我是慎远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孟今阳。”
胡律师原本正得意,忽然听到孟今阳的自我介绍,大惊失色,如遭雷劈。
孟今阳的名字在整个律界都是响当当的,只是以他的咖位根本没机会见到。
许季一个学生,怎么可能请得到孟今阳这样的级别?
会不会是重名?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盯着孟今阳,又问一遍:“你是哪个律师事务所的?”
孟今阳十分礼貌的回答:“京城慎远律师事务所。”
胡律师脑子里“轰”的一声。
这怎么可能?
他身旁的助理连忙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压到最低,“胡律!”
胡律师回神。
许家和季家的人见状,立马拿着手机开始搜索孟今阳。
当他们看见孟今阳的资料时,嗤笑一声。
这么年轻就当上了教授,怎么可能,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手段上位的,肯定是绣花枕头。
孟今阳看着法官,“受原告许季小姐特别授权委托,将由本人担任其诉讼代理人参与本案二审诉讼。对于被告律师提供的所有证据和观点,我全部不认同。”
胡律师皱眉,全部不认同?
助理也愣了下,“老师您说的全部都是事实依据,这位孟律师想做什么?”
胡律师看着孟今阳,注意力全部回到了案子上。
他没忘孟今阳是以“故意杀人罪”起诉的。
这根本不可能定罪。
细数国内所有家暴案件,判死刑的寥寥无几,而且都是情节恶劣到极点的案子。
许康平的案子,想判他死刑,根本不可能。
就是个虐待罪,二审百分之十九十九会维持原判!
胡律师眯了眯眼睛,他这一次若是能赢了孟今阳,以后在律界的地位绝对水涨船高。
刚才还因为孟今阳的背景而震惊的他,眸底闪过一抹精光。
他朝许老爷子看了一眼,微微颔首,示意他放心。
孟今阳不紧不慢的陈述着:“刚才呈交上去的是季芝女士死亡鉴定报告以及这19年的住院信息和伤情报告,包括一些旁证,我将从以下四个观点对被告律师的观点进行反驳。”
“第一,季芝女士半年前的死亡鉴定报告中显示,她内脏破裂,腹部严重积血,致死原因是,头部多次遭到重击,头骨碎裂,严重颅脑损伤导致死亡,这样的伤情,外力伤害已经达到非常严重的程度,我的受害人季芝女士遭受手段如此残忍的伤害,致使死亡。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被告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使重伤死亡,此种行为构成故意伤害罪,我不认同被告律师的虐待罪。”
话音刚落,胡律师立刻站起来打断她,“我反对!我的当事人是因为对方出轨,愤怒之下想让对方也痛苦,并不打算对其造成伤害或死亡!”
孟今阳没有停止,而是在继续:“第二,季芝女士结婚21年来,一共因为被家暴住院59次,因为头部受过重创,导致记忆力严重受损,一只耳朵也已经失聪,脚踝骨打了两个钢钉,是被被告推下楼梯脚踝骨折导致,如此频繁几乎恐怖的住院数字,这仅仅只是想让对方痛苦吗?季芝女士并未出轨,只是和同事在微信上聊了几句工作,证据在病例下面。”
法官翻看着厚厚一沓的住院病历和聊天记录,孟今阳准备做的极其充分,所有重要的地方已经用红笔圈了出来。
被打进医院59次,这数字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法官看向胡律师,“反对无效。”
胡律师面色一沉,坐了回去,手扣紧了座椅。
心里不好的预感袭来。
有了这些铁证,想要争取虐待罪,只怕不可能了,只能尽可能往故意伤害罪伤靠拢,从轻处罚。
旁听席这边,许季仍旧很平静,平静的看着法官,只等待最后的判决。
谢航看了眼身旁的女生,也没有一丝的情绪起伏。
后面的顾芒等人看着两个高中生。
贺一渡道:“挺稳。”
故意伤害罪基本没什么悬念,比虐待罪严重了几倍,这官司到这里已经赢了大半。
偏偏这个女高中生却淡定的不行。
只因为她的目的还没达到。
林霜赞同的点点头,“这女生叫什么名字?我想带她去影盟。”
秦放不干,“这可是我家小七先看上的,排队排队!”
陆七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并不想被cue。
应龙:“打起来打起来。”
其他人:“…”
姜慎远深深的注视着成长的如此出色的孟今阳,她在法学系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他用心血小心翼翼地养护着一盆花。
亲眼看着她越来越优秀,越来越漂亮,可他却连一个抬手地动作都怕吓到她。
原告席,孟今阳仍在继续,语气清淡,娓娓道来,“第三,头部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头部遭到重创会致死这是常识,被告律师两年前打过一场官司,这是他在法庭上的原话,我可以认为被告律师也认同这个观点,被告律师庭审记录资料在病例的下面。被告在明知头部重创会致死的此项常识情况下,依旧对受害人头部残忍的重创,根据第二百三十二条规定,被告实施了故意杀人的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
故意杀人…
胡律师这次是真的急了,慌忙站起来,“我反对!原告律师提供的证据与本案无关。”
法官看向胡律师,“这么说你否认头部遭到重创可能会致死这个常识?”
“我…”胡律师哑口无言,他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
他没想到孟今阳会翻出他以前的庭审记录,来堵他的嘴。
“第四,我这里有份录音,想请诸位一起听。”孟今阳把优盘交给工作人员。
很快,法庭上传出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婊子,是不是以为我这次牢坐定了。”
“你妈那个贱人,一条贱命还想让我坐牢,呸,死了才好。”
是许康平那天晚上的录音,跟刚才当面给许季跪下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什么脾气好,什么人好的人设,这些说法全部被掀翻!
胡律师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无力的跌回椅子。
铁证!全是铁证!
有这条录音,哪怕他想争取从轻,也绝无可能了…
孟今阳看着法官:“综上,故意伤害罪,故意杀人且手段极其残忍,影响恶劣,我请求法官判处被告许康平死刑,立即执行。”
孟今阳证据充足,罗列清晰,逻辑缜密,言简意深。
她的每一个论点都有强有力的证据支撑。
许康平听到孟今阳的话,彻底疯了,凶恶的看向许季,“臭婊子!你竟然敢给老子录音!”
他站起来就要朝许季扑过去,被旁边的警察制服。
旁听席那边许家和季家的人面如死灰。
孟今阳不是什么绣花枕头,不过几句话的陈述,就直接定死了许康平的罪。
时间甚至不超过十分钟,就领着所有人了解了这场案件的所有细节。
这绝对是一场精妙绝伦的庭审。
许康平在法庭无视法官,企图伤人,情节极其恶劣。
这场官司结束的异常快速。
法官宣布:“本席宣判,被告人许康平故意杀人罪名成立,情节恶劣,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谢航听到这个消息,激动的转向许季,“阿季!赢了!你赢了!”
许季呆坐着,什么情绪都没有,眼泪就那么从眼眶里滚出来,砸在手背上。
家暴在这几年是热点词条,又是亲生女儿起诉父亲,爆点很多,二审开始时就上了热搜。
对于许季的行为,微博评论毁誉参半。
有人觉得许季太狠了,连自己亲生父亲都狠得下心,有点白眼狼。
有人觉得许季干的漂亮。
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比比皆是。
孟今阳让许季不要看微博,牛鬼蛇神太多了。
许季不在乎,甚至还把每一条热门评论一字不差的看完。
“学姐,你看这些人说我白眼狼,说我心狠,不是恰恰证明我成功了吗,我帮我妈妈讨回公道了,我能过上我妈妈想让我过的生活,虽然以后只有我一个人了,但我再也不用胆战心惊了。”许季是笑着说的。
“是的,事情都有两面。”孟今阳温柔的勾唇,问她:“大学想学哪个专业,考虑好了吗?”
许季目标明确,几乎没有犹豫地说:“我想进顾学姐的中医实验班,想进医学所。”
孟今阳点头,拍拍她的肩膀,“你顾学姐的班不好考的,要加油。”
“嗯。”许季承诺道:“我会的。”
孟今阳在微博上发表了自己对于的看法。
分析面面俱到的一篇文章,言辞犀利又精准,观点鲜明,指出现在存在的问题。
这篇文章被律界各大佬转发,得到一致好评。
孟今阳因为这件事上了热搜,毫无意外的,她小时候的事情又被提及。
“看见孟今阳现在这么优秀这么好,真的要哭了…”
“感谢孟律师为家暴发声。”
“孟律师好漂亮!看见姜律师在下面了!我磕的cp终于合体了!”
“蹲一个婚讯!”
“说婚讯的有没有考虑过姜律师的感受?小时候被那个过了,娶回去不得被人笑死!这种大佬只能独美。”
“赞同,别嫁人了,虽然话难听,但这是事实,让姜律师娶一个经历过那种事儿的,姜家这种名门望族会答应吗?姜律师会愿意吗?”
“照顾只是同情,不是爱情,有些孟今阳的粉丝够了。”
“姜律是同情?他告诉你的?你趴他床底下听的?”
“不期待两人结婚,希望他们各自发光!”
几乎只要孟今阳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她的往事都会被提及。
同样的,底下总有那么几条不堪入目的评论。
很快,有关孟今阳的相关热搜话题全部被撤掉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