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消息不断的传回伯爵府,李斯特伯爵听着安格雷斯的汇报,他的表情越来越古怪,甚至都忍不住把已经看了两遍有关于夏尔的个人资料拿了起来,又看了两遍。
夏尔和夏莉的父母只是下城区很普通的一员,他们的父亲是一个机组的组长,收入稍微高一些,这个男人并不是一个死板的男人,他借助自己多少也算是一个“小头目”的身份地位,把妻子也弄进了工厂里,还就在他所在的机组,这样也能够照顾到自己的妻子。
本来这是一件好事,夫妻两人都在工作,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当夏尔或者夏莉成功的升入大学,十年二十年后,他们就有资格搬家去中城区了。更多的高工资岗位,更多的高福利待遇,一个中产阶级家庭即将诞生。
可有些事情终究是要发生的,也许有人的目光能够捕捉到命运的轨迹,但看见,不代表你就能够捕捉得到。
夏尔父母所在的机组发生了重大的事故,在作业中,一根不应该出现的卯榫出现在了冲压机的轨道内,一瞬间冲压杆偏离轨道,连带着整个机械都出现了问题,大量用于降温,但实际上已经滚烫的冷却油泄露,滚烫的机油被点燃,工作车间内瞬间变成了地狱,部件开始崩裂,最终整个车间组内所有员工全部被封锁在有限的空间里…
事后调查组为了节约一部分赔偿金,他们认为机组内不应该有一名女性员工,在通过对这件事的调查后得出了最终的结论。机组组长通过不正当的方式将自己没有接受过培训的妻子招聘进进组,成为了这件事故的起因。
机组其他成员对此视而不见,拒不上报,负连带责任,但公司本着对社会关怀的精神,免去了追责和索赔,不过抚恤金什么的也只是象征的给个三五千块的,意思一下。
也许有人觉得这个工厂是一个黑心工厂,但是又有谁知道因为一个机组导致的事故,让工厂主自己掏了腰包花了近百万,聘请了一名炼金术士来修复一些重要的部件?
当然在这件事情之后,夏尔兄妹的苦日子就到来,包括了他们接下来所遇到的一些问题,以及一些“好心人”对夏尔的资助,都被罗列在了这份资料上。
在最后,还有人亲笔注明,夏尔可能和钢铁兄弟会,瓦格利或者一些政治投机者有关系,他甚至牵连到了上城区内存在的一些组织,比如说圣徒会之类的。
对于这份资料最后给出的警告李斯特伯爵不是很在意,他甚至有些欣赏夏尔,在那种情况下,两个还在上学的孩子,如果不接触一些社会的黑暗面,不对人生作出一些妥协,可能他们早就消失在下城区了。
也许是在下城区的下水道里飘一段时间,最终沉入水底,或者会在某个见不得光的场所里可以看见他们,毕竟兄妹这种组合,对于某些人来说也是非常有趣的。
光明有多么的炽烈,人心就有多么的肮脏,下城区内发生的种种李斯特伯爵未必真的一件都不知道,只是有些事情他不愿意去管,因为这个社会就是这样。这是这个社会自然而然进化出来的法则,贸然的干涉除了弄得一团糟后被人们耻笑没有管理城市的才能,其实一点用处都没有。
给人们幸福它永远都只是用来欺骗需要幸福的人们的一个口号,它并不具备执行的价值,在这个充满了阶级和壁垒的社会里,其实现实,就是最大程度的幸福,当然有时候幸福也会是痛苦的。
夏尔的一生都在这几张薄薄的纸上,可李斯特伯爵并没有从这张纸上看见一个现在的夏尔,他看见的是另外一个夏尔,起初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忍辱负重不断前行的孩子,然后是一个孤僻没有什么社交的人,以及一个非常现实想要积极往上爬的人,从他可能和圣徒会有关系就看得出。
这样的一个人,突然间画风大变,变成了现在的夏尔,只用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严格说他缺少必要的起因,漫长的经过,直接就结果了。人的变化是需要有诱因的,充满理想主义的人只有不断被现实摩擦才会变得现实,夏尔没有经历这些,就变成另外一个人。
但这个人,更加的成熟,更加的市侩,更加的狡猾,也更加的隐忍。
他能够什么都不做整天和废物一样在他的房子里待上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又能够像是今天这样,立刻焕发出一种令人惊叹的执行能力,他的身上却是充满了一些复杂又矛盾的东西,但这些东西也吸引李斯特伯爵,他对夏尔越来越好奇,想知道他到底能够走到哪一步,以及真正的夏尔,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每个阶段的表现是他的伪装,还是他心路的历程,弄清楚这些似乎会很有趣!
当他听说到夏尔已经开始把手伸进上城区,并且约见了斯克利之后,李斯特伯爵隐隐约约的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继续关注他,不要漏掉细节,对了,老祖母那边有什么消息吗?”,李斯特伯爵重新合上了夏尔的资料,丢回到桌角边,他随后抬起头看着安格雷斯,问了一句。
上午的事情发生之后李斯特伯爵就开始动起来,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一切都让夏尔去做,万一夏尔失败了呢,那岂不是说他也失败了?
所以这是两条线,夏尔按照他的方式开始“闹翻天”,同时李斯特伯爵这边也派了人去抓罪魁祸首——马颉利夫人海伦娜,本来这个任务是李斯特伯爵的爷爷去做,但是他的…总之就是福乐斯特家族第三代族长,被他称作为老祖母的康丽斯女士,表示想要动一动,李斯特伯爵就默许了。
“暂时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不过我们的人说,她们已经接触了…”
李斯特伯爵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的吐出,多事之秋,不仅有城外的麻烦,也有城内的麻烦,恶魔,蠢蠢欲动的阴谋家,以及脚底下在经过修补之后,再一次裂开的界门,这些让他很伤脑筋。
经过教会修补的界门又裂开了,而且裂开的缝隙比上一次更大,家中那些死去又复活的老祖宗们告诉他,地狱中伟大的存在也开始苏醒,现在醒来的只是一个领主,他就具备了撕裂界门的力量。
如果李斯特伯爵还不愿意成为承载界外神明的容器,要不了多久,整个艾佩达城就会成为恶魔们的乐园,人间也会变得生灵涂炭这个成语来自某种意志的翻译,简称再创作,原意是“人们会在沸腾的熔岩和如同末日一样的灾难中死去”。
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坐在房间里的李斯特伯爵突然感觉到有些丧气,这样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
此时,他正关心的老祖母已经找到了海伦娜,两人在一处下水道内碰面了。
海伦娜依旧穿着那身黑色底带着金毛的开胸露背晚礼裙,略微有些凸出的小腹让她也多了一丝特别的韵味。她有些好奇的看着不远处面色清白的康丽斯,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种人。
“女士,你好像很痛苦…”,她调侃了一句,因为康丽斯的皮肤不只是青白,还透着一层油腻腻的质感,有点像是油汗的那种感觉。
康丽斯笑了笑,她接下腰间悬挂着的剑柄,握在手中,咔的一声,弹出的居然不是长剑,而是一种…长刀!
不过这不重要,因为长剑和长刀都是同一种东西,只是有些时候有不同的意境而已。
她的佩剑和其他福勒斯特家族族长的佩剑都不同,那是一把不断盛开的长刀,每一部分的刀刃都由一朵许多小刀片组成的花朵组成,这把长刀,就像是墙边一朵朵挤在一起热烈盛放的蔷薇。
一轮明月缓慢的升起,它似乎被什么东西遮挡住了一些,不那么真切,带着花瓣略微有些粉意的月华落在了康丽斯的身上,她身边的虚空中不断有花苞快速的绽放,最终又化作一片片花瓣洒落。
如果不考虑她那诡异的肤色,此时的康丽斯和她身边的意境,足以美的令人窒息。
海伦娜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她虽然是恶魔转生的宿主,或者说受害者,可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仅限于人类与恶魔和两种。
像是眼前的这个东西,就有点…让她感觉到不安了。
“好久…没有战斗了。”,康丽斯抬起脚一步步朝着海伦娜走去,一步抬起,一朵鲜花碎裂,一步落下,又有一朵鲜花盛开,她永远都与鲜花为伴,处处都透着生机勃勃的同时,又隐藏着意思凋零的杀意。
海伦娜退了一步,她有些紧张起来,周围霎时间响起了数不清的淅淅索索的声音,大片的老鼠从任何可以看见的地方涌现,围绕着她,如同潮水一样不断的收缩,蔓延。
“老鼠?”,康丽斯嗤笑了一声,“很符合你的气质…”,她说着身形微微向下一压,整个下水道不宽敞的空间里,瞬间一黯。
眼前仿佛春意最浓时,无数的鲜花绽放,浓烈但不熏人的花香味彷如让人置身于花海之中。
春月·花之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