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坐到那个位置…”
江震寰手指轻叩着桌子,轻重分明,有节奏的敲击着实木桌,余光看了眼脸色铁青的江兆林。
眉眼杀机。
“这手就不要伸得太长。”
“道理都懂,不需要我教吧?兆林?你说呢…”
“伯父走得早,父亲疼惜你,我们虽然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这些年,我也没对你说过什么重话,可凡事总要有个度,如果太过,当心玩火自焚。”
这么多年,江震寰对他真的没话说。
江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江兆林不敢这么造次,江震寰执掌公司,更是雷厉风行,可自从江宴廷进了公司,和一个晚辈平起平坐,他才生了异心。
没有权势的时候,大家不会奢想那么多,可一旦尝到了些许甜头,就想要更多…
人性贪婪,大抵如此。
江兆林心脏突突直跳,冷眼看着对面的江锦上,心底莫名有种感觉…
自己今日怕是在劫难逃了。
“不是要投票表决吗?开始吧,同意让江宴廷休息一段时间的,举手就行。”江震寰低头,继续喝茶。
一番震慑,众人面面相觑,拿捏不准江震寰的想法,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有江锦上,他手里倒是握着什么样的牌?谢家的情况,究竟如何了?沈知闲爆出私生女,又被养父攀咬,这要怎么洗白?
会议室气氛沉闷压抑,大家都在赌…
很快有人举了手,一人打破局面,陆续,接二连三,有人缓缓抬起了手臂,可这个数目,连在场三分之一的人都不到,压根改变不了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还有人要表态吗?”江震寰从始至终,稳如泰山,端着一派宠辱不惊之色。
江兆林没想到,以前私下说支持自己的人,也会临阵倒戈,就因为他们父子的一席话?
江震寰手中股份已经分散给了妻子与儿子,若是单看两人手握的股份,旗鼓相当,就是几句话而已,居然就被吓退了?
一群没用的东西。
他直接起身,椅子刺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甩人就走,“时亦,我们走!”
江时亦没动作,反而是他,刚走到门口,就被江就给拦住了,虽说都是男人,可江就是转职保护江锦上的人,无论是体格还是身手,都是绝佳,两人硬碰,吃亏的只会是他。
“滚开——”
筹谋这么久,就想一击毙命,拉江宴廷下水,没想到他安然无恙,却惹得自己一身腥。
江就横挡在门口,岿然不动。
“小五这样做,你就不管?”江兆林看向江震寰,毕竟方才对自己疾声厉色,此时居然一个屁都不放。
“叔叔,您和我爸告状的样子,像极了受委屈的小学生,回家找家长哭诉。”
会议室所有人屏着呼吸,这五爷说话也太损了。
“你…”江兆林手指攥紧。
“会议是您挑起的头,可一旦开始,便轮不到你说结束。”
语气轻狂得几乎无法无天。
“怎么多人在,说话做事,要过脑子。”
江锦上只是一笑,“我这里有个朋友,想让您见一下,还烦请叔叔先坐。”
“您请!”江就本就是个面无表情的大高个,此时说话生冷,更像个不近人情的机器,说是请,实在就是强迫他坐下。
赤.裸.裸的威胁!
江兆林没法子,只能先坐下,“江锦上,我看你能玩出什么把戏。”
江措出了门,也就十多秒的功夫,便带了个男人进来,一个无论身高、样貌,还是任何方面,看起来都平平无奇之人。
瞧着会议室的阵仗,甚至还有些畏手畏脚,不敢近前。
“这人是谁啊?”
“不认识?好像不是我们公司的员工。”
“五爷带他来干嘛?这种会议,不是胡闹吗?搞什么啊?”
众人不识,自然议论纷纷,而江兆林看到那人,浑身一颤,眼皮突突直跳,整个人从后颈往下,如寒刺背,倏得凉透。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他叫吴光现,是个记者。”江锦上开口,抬手整理着膝上的薄毯,仍旧是一派云淡风轻之色。
“各位叔伯,可能不认识他,不过近期,关于我哥和嫂子的事,两次爆料,都是经由他手里出去的。”
“那些照片,想必大家都看过吧。”
是那个狗仔记者?
因为这两件事,公司股价波动厉害,不少人都因此蒙受了损失,看向他的眼神,自然极不友善。
“前些日子,他因为跟踪四哥,被抓紧了派出所,刚出来,就把我哥和嫂子的事情给爆了出来。”
会议室的人,低声议论着:“因为四爷被抓过?这是报复吧。”
“我看像,有些狗仔,跟踪偷拍,那是无所不用其极,丧良心的。”
那个记者,一看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心下慌乱,他双手不安的抓着衣角。
抬眼,看了下江兆林,“第一次曝光那次,我的确就是想报复一下,反正都是江家的事,可是第二次,绝对不是我自己想那么做的,都是他让我干的。”
他忽一抬手,指向一人,众人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过去,居然是…
江兆林!
“你少特么胡说,怎么是我指使的。”拍桌而起,厉声大喝,吓得在场不少人心惊肉跳。
“在我爆料后,我说手里还有猛料,你就主动联系我,说会给我一百万,买我手中的资料,我就是拍到过二爷与谢家那个姑姑,带孩子的照片,可我胆子小,不敢发,要不是他给我撑腰,背后怂恿,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后面养父的事情,也是他弄出来的,他说连消带打,这样他们就无力招架,最后把江宴廷踹出去就行…”
“都是他让我做的!”
“一派胡言,到底是谁指使你攀咬我的!他给了你多少钱?”江兆林说着,就准备冲过去打他。
“简直是胡扯,无凭无据,江锦上,你随便带了个人出来,就想污蔑我,当心我告你诽谤。”
江锦上挑眉,那模样…
嚣张得变了形。
落在江兆林眼里,就和挑衅他没什么两样。
“你去试试?”
“你特么…”江兆林恨不能掀了桌子,揪着这小子的衣领,把他揍得半死。
“啪——”江震寰将手中的杯子,猛的摔在桌上。
力道太大,杯子直接飞了出去,砸到暗红的实木桌上,杯子碎裂,茶水连带着茶叶,更是溅得到处都是。
“你们是打算当着我的面,打一架?”
“我在你们眼里,是死人嘛!”
瞬间的死寂,那个记者,见缝插针,“我这边有证据的,虽然他行事非常小心,每次和我见面,都要搜身,可我是做狗仔的,藏个录音笔,或者隐形摄像头不是难事。”
“他再小心,也不如我专业!”
“大家要是不信,回头我可以把我们见面的对话和视频放出来。”
江兆林做事已经极致小心,可他并没想到,这个记者,敢藏着后手,竟一时有片刻恍惚。
江锦上轻哂,“叔叔,不要拿自己的业余,去和别人的专业硬碰,占不到便宜的。”
“我方才让你主动离开公司,是给你留了脸面。”
“证据要是拿出来,我怕你在整个京城,都永无抬头之日!”
字字犀利,句句带刺,几乎是按着江兆林在打了,他没想到这个记者敢阴他,脑子一时有点乱,完全忘了思考。
其实整件事背后策划之人,早已呼之欲出,商场诡诈,谁不会用点小手段,可这种腌臜龌龊的手段,若是被晒在太阳底下…
何其丢人。
整个会议室内,无一人说话,大家的呼吸,似乎都变得小心翼翼。
外界盛传,江家五爷,病态孱弱,都活不过二十八,此时看来,那股子霸道劲儿,极有可能是个要活千年的妖孽。
蛰伏着,若是真动了手,这连皮带肉,伤筋动骨,还能要了你半条命。
着实乖张。
江兆林做没做那些事,心底比谁都清楚,他此时不敢再贸然开口,如果矢口否认,江锦上甩他一脸证据,场面只会比现在难堪百倍。
可默不作声,就等于默认最近发生的种种事件,都是他干的。
处境,似乎也不容乐观。
大局已定…
众人原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该告一段落了,江锦上手指搁在桌上,居然学着江震寰叩打桌子…
惹得江震寰眉头直皱。
这小子,把公司搅和得天翻地覆,还有心思模仿他?
“叔叔,有件事你大概不知道…”江锦上冲他笑着,“这个记者…”
“是我的人!”
静水起微澜,阴天再加一道雷——
说得众人头皮发麻,后背凉意直往上窜。
而江兆林更是如遭雷劈,呆愣当场,紧盯着面前还在冲他笑的人,空气凝涩稀薄,浑身紧绷,心脏撞动着胸腔,鼓噪着他的耳膜。
瘦削冷厉的脸,气得白中带青。
“江锦上,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出离的愤怒,让他声音都在发颤。
“我不过是放了个鱼饵下去,没想到叔叔会咬着上钩。”
“很早就挖了坑,就是不知道谁会往里跳了…”
“不过我当时就想过了,不管是谁,打死不论,只要进了这个坑,就算是活埋,我也不会让他跳出去的。”
到了江兆林这个年纪,坐到如今的位置,哪个不是自负高傲。
失败不可怕!
怕得就是,你苦心钻营,用尽了心思的筹谋,在别人眼里,却如同跳梁小丑,冷眼旁观,看着你出尽洋相。
这简直是就是杀人又诛心,将他最后那点骄傲自负都按在地上碾压。
“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你肯定会用尽一切手段,拼劲一切人脉,按死大哥…”江锦上环顾会议室,在座的,是人是鬼,早已分明。
这么些年,明里暗里,向着江兆林的,一朝暴露,真是要被连根带起了。
“江锦上!”
江兆林怒不可遏,抓起手边的茶杯,就朝他扔过去,江震寰蹙眉,下意识伸手阻挡,可下一秒,江兆林已经绕过桌子,双手握拳,想弄死眼前这小子…
一次两次,全都栽在他身上。
一辈子的心血,毁于一旦,他整个人的神经都濒临崩溃的边缘,如果不发泄出来,怕是要气急攻心,暴毙而亡。
众人大惊失色…
真是要疯了。
江锦上身边有人护着,江措与江就拉着江兆林,还有江震寰挡在身前,任凭江兆林如何骂他混账,他都不惊不动,还喝了口茶,冲着江震寰一笑。
“爸,你公司这茶不错。”
“你闭嘴吧。”江震寰头疼得要命。
这小子自小身子不好,江家谁不惯着,性子无法无天,真是能要了人的命。
“江锦上,我打死你这小子——”事已至此,江兆林在公司怕是待不下去了,急火攻心,哪儿还顾及什么形象。
他只想撕碎面前这小子…
“吱呀——”一声,会议室的门再度被人推开。
“隔着很远就听到叫喊声,是谁想打死我们家小五?”
老太太来了!
一头银丝,拄着拐杖,黑色的衣服上,暗色绣花,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看着江兆林的时候,眼神陡然变得凌厉。
“妈,您怎么来了?”江震寰急忙扶老太太坐下。
“宴廷和知闲已经回家了,说之前发生的事,波及了菀菀的工作室,要去医院探望小五,顺便给菀菀道个歉,我带他俩到了医院,没想到这小子并不在病房里,再一问,说是来公司了…”
老太太摩挲着拐杖,“你说这世上的事多巧啊,宴廷和知闲分开那么多年,居然还能通过相亲遇到。”
“江江这母亲找到了,震寰啊,你还多了个孙女,开心吗?”
在座的人,手机都是关闭状态,全然不知外界发生的事,此时听到老太太的话,如临深渊,瑟瑟发颤。
江江?江家那小祖宗的生母?
沈知闲?
有人偷摸打开手机,各种消息纷至沓来,新闻稿都发出来了,谢公子手中还有亲子鉴定,这东西怎么可能做得了假。
“生母…哈哈,怎么会是这样的…”江兆林回过神,忽然放肆大笑,那模样,好似已然癫狂。
“如果不是有十足把握澄清,你以为我会把鱼饵放下去,任你咬?”江锦上轻哂。
“生母,哈哈…好得很,真特么好!”江兆林脸色涨得通红。
“说起来,这次的事情,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怎么知道自己还有个小曾孙女?”老太太这话,完全就是撕开了他的伤口,还要在上面撒把盐。
“呵——”江兆林折腾这么久,却是为别人做嫁衣,彻底沦为一个笑话。
可笑之极。
事情到这里,似乎还没结束…
从坐到这个会议室里,都没开口,几乎没有存在感的江时亦忽然起身。
他本身带着一股书卷气,又生了一双多情目,单看并无什么威慑力,只是下颌棱角锋锐,难免冷肃之气。
“奶奶——”
“时亦啊,你这是想给你父亲求情?”
这么大的事,江氏集团容不下他,谢家更不可能让他在京城待下去,而且若是报警处理,多年经商,谁都不能保证自己完全赶紧,禁不住查,只怕他还要在里面喝一壶。
“江时亦,你敢!”江兆林大喝。
长子早夭,江承嗣与他断绝往来,江姝研废了,他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江时亦没作声,只是从口袋拿出一张纸,递给老太太一张纸。
“这个是…”老太太皱眉。
“父亲所有心腹的名单。”
江锦上略略挑眉,这一刀…
才是最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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