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人就走,你唐家就是这样管教子嗣的?”声音清冷纤柔,却天生带着几分傲气,哪怕没见到人,光是这说话的语气,没有多年居于上位的熏陶表现不出来,便如同久居上位的太后一样,那是溶入骨子里的贵气。
道路上的江湖客闻言微惊,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敢当面这么和幽州唐家这么说话的,若是不认识也罢,这可是指名道姓。
众人回头看去,却见马队后方的道路上,一个车队姗姗而来,同样十几名护卫,不过装束各不相同,兵器五花八门甚至看起来有些乱,中间是两辆马车,后面的装着货物,前面的车架驷马同驱,车厢奢华宽大镶嵌珠玉,不过最让瞩目的,是挂在马车上的那块小木牌,上面刻着个‘萧’字。
淮南萧氏。
瞧见这个木牌,路上行人皆是面露郑重,对于方才的语气倒是释然了。
淮南萧氏祖上的荣光,寻常人根本难以数清,近有当朝宰相萧楚杨,再往远点有魁寿街‘萧陆许’的三座八角牌坊,孝宗皇帝亲笔题字的‘国士无双’,这还只是大玥的朝堂。
横跨三朝,世代为相,中原大地千年来第一门阀世家,换谁当皇帝宰相都姓萧,可不是句玩笑话。
小小江湖对淮南萧家来说,就是个小泥塘,根本不屑于正眼相待,但不代表其在江湖上没有名望。先不说萧家的宝库里藏了多少失传的绝学名兵,光是蓄养的门客,哪个不是曾经叱咤一方的人物。
眼前这十几个装束各异的护卫,必然就是守护萧氏的淮南十三门神了,能一起出来,马车里坐的只能是淮南萧家的当代家主——淮南萧氏的大小姐萧绮。
淮南萧氏嫡系香火凋零,在嫡长子病故、嫡二子萧楚杨入京拜相后,能坐镇淮南的便剩下大小姐萧绮。
萧绮这个名字,其实在江湖上名气挺大,十年前徐丹青去淮南画美人,便是冲着自幼被赞誉‘若为男儿,可当国士’的萧大小姐去的。只可惜被她妹妹横插一脚绑了徐丹青抢了名头,徐丹青那幅画上偷偷画了两颗湘妃竹,也是这个原因。萧绮自幼聪慧善谋略,世人盛赞有其祖父之风,对这些虚名不重视,自然也没去争。
可能是造化弄人吧,萧家两姐妹的命运都比较坎坷,萧湘儿抢八魁把自己抢进了宫,年纪轻轻便守寡成了太后,萧绮则是为了坐镇萧家,只能不嫁人,若是不招个赘婿,恐怕也是孤独终老的下场。
萧绮虽是女子,其性格和手段却不输世间任何男子,独自坐镇萧家,把家业庞大的淮南萧氏打理的井 井有条,治家极为严厉,连各房叔伯都是又敬又怕,其他的世家大族宁肯千里迢迢跑来长安和萧楚杨谈事儿也不愿和萧绮过招,便能看出这位大小姐的厉害,典型的女强人。
坐在马上的唐蛟,回头瞧见萧家的马车,脸色微微一变,利落的翻身下马,走到跟前抬手抱拳:
“原来是萧家主大驾光临,实在幸会。”
奢华马车旁,十三门神按着刀兵目光平淡,对所谓的幽州剑学豪门没有半点恭敬的意思。
马车上,萧绮挑开了珠帘,从车厢里走了出来——眉眼如丹杏,长发披在背上,依旧是未出阁小姐的打扮,插着玉簪,墨黑长裙将葫芦般身段儿勾勒的淋漓尽致,却不显妩媚青涩,久居上位的气场很足,足到连路上的行人都不敢抬眼细瞧。
“遇见挡路的,何来幸会一说?”
萧绮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看着唐蛟,连个颔首打招呼都没有,更别提回礼。
唐蛟对这直白的讽刺毫不在意,面容亲和的微笑了下,回头看了眼:
“犬子管教无方,让萧家主看笑话了。”
萧绮看了看道路旁的寇猛:“这位壮士挡你唐家的路,你儿子抽了他一鞭子,现在你挡我的路,我是不是也能抽你一鞭子?”
唐蛟抿嘴笑了下,转头抬了抬手:
“唐煣,过来。”
唐煣连忙小跑而来,站在唐蛟跟前俯身行了一礼,只是还没站直,便是“啪——”的一声脆响。
耳光扇来抽在侧脸,唐煣一个趔趄摔在黄土官道上,嘴角当即渗血,又连忙爬起来,重新站直,低着头双拳紧握一言不发。
唐蛟抬头看向马车上的萧绮,轻轻笑了下:
“已经管教,我唐家是江湖出身,家教自是比不上世代为相的萧氏,多谢萧大小姐提醒。”
萧绮扫了一眼,这才微微颔首:“唐家主倒是坦荡,我还得去趟华山,就不同路了。”
“京城再会。”
唐蛟抱拳行了一礼后,转身带着儿子离开,翻身上马飞驰而去,自始至终都没什么不满的表情。
萧绮站在马车上,目送马队远去,声音平淡:
“这个唐蛟,倒是能隐忍。”
马车旁,淮南萧氏的大管家‘白纸扇’花敬亭,摇着扇子笑容玩味:
“唐蛟就不是江湖人,走仕途恐怕成就远不止十武魁,至少也能混个三品御前太监当当,”
“哈哈哈 周边门客皆是嗤笑出声,显然对这番话很赞同。
萧绮对这笑话没什么兴趣,目光移向依旧站在路旁的母子:
“你是雷公棍寇猛?”
寇猛抬手抱拳行了个江湖礼:
“谢姑娘仗义相助。”
萧绮微微点头,看向靠在竹椅上的老妪:“去看看。”
身着文衫的花敬亭翻身下马,走到跟前蹲下,抬手在老妪的手腕儿探查了下,便抬起头来看向寇猛:
“长年操劳伤了根本,没个半年养不好,你这手夜叉棍耍的不错,年纪尚轻,要不要来萧府办事?”
寇猛持着齐眉棍,稍微犹豫了下:
“已经欠了两条命,不好还的。”
萧绮走厢,语气平和:“能记住人情即可,还不还不强求。送你娘回家吧,老人都讲究落叶归根。”
寇猛看了看昏昏欲睡的亲娘,抬手再次行了一礼,才从花敬亭手中取来了药物和丹方,站在路边目送车队远去…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