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丫鬟都是自小侍候潘家锦的,感情自然不同一般,更能体会到她们大少爷的痛苦与烦躁。说起来,这两日她们也很烦躁呢,倒不是说她们痛着主子的痛,烦躁着主子的烦躁,而是,她们自己真的很烦躁啊,一边心疼主子被迫娶一个他不喜欢的番邦女子,并被迫为其放弃仕途,一边为自己的将来担忧。
做少爷丫鬟的,有谁不想着有遭一日当姨娘、再生个小少爷?何况像她们这样自小侍候的,与少爷的情分比将来的主母还要时间长呢,即使名分和地位上确实矮主母一头,但也是半个主子、锦衣玉食不是?一旦再生下个儿子,这辈子就真正有靠了。至于说什么嫡庶之别、庶子低人一等之类,谁说得准呢?这个国公府上就是庶子一房当家呢。
可是现在,那个什么西娅公主已经注定是她们的未来主母,不论他们成亲后要求去臧域国还是留在大郢,做大少爷的妾室通房,日子都不会好过啊。去臧域就不要说了,据说番邦都未完全开化,远比大郢贫瘠荒凉,甚至茹毛饮血都是有的。即使留在大郢留在英国公府,那位从没学过女戒和三从四德的番邦公主能容忍和善待妾侍么?她们可是听说了,西娅公主本来就是个被宠坏的刁蛮公主。
不仅这两人有此担忧,自从国公府接了圣旨以来,每每想到这些,潘家锦的美妾小蝶和一众有心做大少爷妾室的丫鬟们都郁闷的很,可是谁敢对皇上的圣旨说三道四呢,要怨只能怨那西娅公主,还有她们的大夫人了。怨西娅公主理所当然,据说是西娅公主自己点名要大少爷为和亲驸马的。
至于对大夫人的怨怪就牵强一些了,可也不是完全没道理。若不是大夫人一定要大少爷护送她去洛城看世子爷,西娅公主怎么有机会看到大少爷,还招为驸马?更气人的是,发生如此大事,大夫人竟然还在槟州忙着帮她那个混混侄儿擦屁股,真是…有毛病!平日里总是明里暗里往娘家送钱送物、贴补娘家也就算了,反正国公府也不缺那三瓜俩枣不是?可也不能真的把娘家侄儿看的比亲生儿子还重要吧?
唉,怎么说呢,这就是英国公府庶房当家造成的奇葩景象了,国公爷、国公夫人、甚至大房之主潘大老爷都没有着急,这些小妾丫鬟们就开始急慌,甚至开始腹诽编排她们的当家夫人了。
而被她们暗中怨怪的对象潘大夫人此时正一脸疲惫、着急八荒地赶回府,甚至连等婆子过来扶她下马车都等不及,自己直接跳下马车就往里冲,也顾不上身后气得直跺脚的潘舒敏,更是丝毫没有了半分素日里自诩的英国公府大夫人的矜持和贵气。
叶氏确实快急疯了,她紧赶慢赶,就是为了赶在圣旨下来之前求得国公爷的支持,由国公爷出面去向皇后娘娘求情,阻止那个莫名其妙的圣旨。可是今日,她刚到城门口,就听到有人在讨论英国公府大少爷同藏域国公主和亲的事,大多数人竟然还都是羡慕的口气,说什么一个庶房少爷能得圣旨赐婚,还能做驸马一辈子安享富贵,简直是太好命了。
好命个屁?宋氏气极,差点破口大骂。她的儿子也是官家嫡长子好吧?至于庶房不庶房,国公爷现在还有嫡子在吗?有吗?这些人就是迂腐至极,还有,站着说话不腰疼。她儿子有才有貌有抱负,最重要的是,还有背景有靠山,做这个和亲驸马就是命好了?谁羡慕谁拿去,她和她儿子都不稀罕!
不知道是骗自己呢,还是骗潘舒敏,从城门到国公府这一段路上,她不停地重复叨叨:“不会的,不会的,皇上不是还在考虑吗?不会这么快的。你二哥说三五天不是吗?我们一天半就赶回来了…”
弄的潘舒敏都烦了:“会不会的回府里不就知道了?二哥说的是三五日内,又没说至少三五日。再说了,大哥早就回京了,祖父和爹也在府里,若是大哥不愿意娶西娅公主,他自己不就说了?还要你在这瞎担心?你之前还一直想要二哥娶西娅公主呢。”
梅庄自己人吃的糕点似乎比点点心卖的更加好吃一些,让她念念不忘。她本来想着去梅庄吃点心,然后能再带上一些在路上吃的,结果她娘为了大哥和亲的事匆匆赶回京城,让她的计划落了空,这就算了,还有吃不好睡不好地赶路也算了,现在娘竟然还要不停地荼毒她的耳朵,让她越发烦躁,真的是受不了了啦!
气得叶氏眼睛都要红了:“潘舒敏,你在替谁说话?谁是你亲大哥,谁亲谁疏谁近谁远你现在还搞不清楚吗?”若是潘家铭娶西娅公主,她自然是欢喜的,那有利于大房,有利于她的锦儿接掌英国公府,可现在换成是她的锦儿,怎么一样?她怎能不担心?这个女儿真是被她惯坏了!
于是乎,最后的一小段路,母女俩冷战了,甚至叶氏自己跳下马车就冲了进去,完全忘记身后的潘舒敏。这是从未有过的事,让潘舒敏越发气愤了,想起在槟州时三表姐婷香说的话,说她长得漂亮又怎样,只不过是哥哥弟弟的垫脚石,将来的亲事定然也是为了给兄弟拉关系铺路,不会比婷香好多少。
宋婷香只比潘舒敏大一岁,这次她们回槟州,不仅表哥宋鸿图定了亲,宋婷香也被定给了一个商户的嫡次子,为的不就是给宋鸿图凑出大笔的聘礼和赔偿金?
宋氏一冲进府中,就跑去了儿子潘家锦的院子,因为一个婆子一看见她就喊道:“夫人您总算回来了?大少爷已经把自己关两天了,不吃不喝,还摔了好多东西。”那个婆子正是潘家锦院子里的管事妈妈,“明天就是皇上定的下聘日子了,大少爷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传到皇上耳里去是不是也算一种对圣旨的不满和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