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宝,你到仓库怎么样了啊?”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从手机的一端传来。
“云老,你找的工程队什么时候到位啊?”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在手机的另一端回答。
云宝和云老,是云朝朝和她爸爸云之磊之间的互称。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呃,这谚语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快了快了,下午就能全面进场,你那儿要改造的东西不多,三天就能完工,然后就可以安排机器进场了。剩下就是外墙装修和工作室装潢的事儿,你说你要自己搞定是吧?”云之磊问。
“是的呢~”嗲萌嗲萌的声音,一点都不像是潮长长见识过的那个高冷的神仙姐姐。
“那原来的设计团队呢?你就彻底不要了?能不能行啊?”云之磊总归是有些不放心。
“怎么了,云老,是怕我把MK FairWill搞残了,还是担心买成年礼的钱打水漂了?怎么心疼成这样。”云朝朝脸上带着笑意,语气却严肃得不行。
只能听得到语气的云之磊赶忙否认:“哪能啊,云老一分一毛地攒着钱,可不就是为了云宝吗?”
“一分一毛啊?那我们云老的寿命是以十亿百亿年计的,厉害了我的爹。”
“还行还行,活了千百亿年,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要说厉害,也是我们云宝厉害,”云之磊清了清嗓子,“那什么,你真不用爸爸去一趟啊?”
“不用啊,你就安心处理欧盟反倾销调查的那档子事儿吧。”云朝朝拒绝完之后,就抛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怎么样啊,云老,决定要应诉了吗?”
“也没行业先例,云宝让云老再想一想。”云之磊这会儿正有那么点焦头烂额。
“你就是行业标杆,你还要什么先例?别缩啊,云老,冲就完了。”云朝朝顿了顿,“你,就是先例。”
“那行,听云宝的准没错。”云之磊又清了清嗓子,比上一次更不自然了一点,“你见到那谁了吗?”
“那谁啊?”云朝朝反问完了,才笑着问,“我说,云老,你是不是嗓子不舒服啊?要不要云宝给你拿几包龙角散过去?”
“你同学。”继那谁之后,云之磊第二次没有正面应对。
云之磊的不正面自然也得不到云朝朝的正面回应:“你都知道我在仓库了,还哪来的同学啊?”
“仓库没同学,你在那儿待着干嘛?”云之磊也不直接揭穿。
“该干嘛干嘛呀~我好歹也马上就是品牌持有人了好么,在自个儿仓库还待不得了?”
“云宝,你不老实!”某爹故作严肃地数落了一句。
“云老,你就老实了?你明明知道叫什么,为什么要说那谁?”
“好好好,那谁只能我们云宝说,我就问潮长长,这样可以了吧?”云之磊一秒都没有犹豫,就直接妥协了。
“本来就是你一直在说潮长长好么?你要不说我能知道那谁是哪个谁啊?”
“我都没见过,我有什么好说的?”云之磊提出抗议。
“这自己说的你问我?”云朝朝表示诧异。
“行,行,问我问我,那你见到潮长长了吗?”某爹终于直接了一次。
“见到了。”
“现在什么样啊?”这个问题,来自一个中年男性的八卦之心。
“人模狗样呗,还能怎么样?”云朝朝不正面起来,段位就不是云之磊这样的老同志能比的。
“哦。”云之磊忽然就言简意赅了起来,以此作为最后的抵抗。
“那我挂了。”云朝朝直接来了个降维打击。
“爸爸话还没开始说,云宝怎么就想着要挂了。”云之磊抵抗不下去了。
“哦还有呵呵,这不都是话题终结者联盟驻中国办事处的代表吗?你哦都哦了,我还接着电话干嘛?”云朝朝的逻辑,不管是真理还是歪理,都强大到不容置疑。
“云老这不是忙晕了,还老糊涂了嘛,云宝就原谅一下。”这是来自某位中年男性的缴械投降。
“好的。你被原谅了。”云朝朝笑了笑,“说吧,什么事儿啊。”
“我让陈姐和李叔等下和工程队一起过去啊。这也不是在我边上,你得有个司机还要有人做饭。”云之磊有心要安排些人手。
“不用了,我最近应该不会出厂区,用不着司机。”这是来自某宝的拒绝。
“那就让陈姐过去。”某老习惯性地在退一步的同时又加了那么一点点的坚持。
老爹是一个神奇的物种,无论有多么强大,到了自家宝贝女儿手上,多半就连基本的人权都要上交了。
“云老,工业区又不是无人区,有的是外卖,我哪天想吃陈姐做的饭了,我就回去找陈姐。”
“就想陈姐的饭啊?”
“顺便看看你呗。”
“这样啊,那也行,我让陈姐做点熟食,让李叔给你送过去。”云之磊顿了顿,“睡觉记得锁门啊。旧仓库门岗还在,十几年了,很靠谱的,你要是有事就打电话。”
“法治社会,法治社会,好么?你有时间就操心你的应诉去。”云宝打小就喜欢跨年龄操心云老的事情。
“那行,爸爸先去找几个律所聊一聊,这种要应诉的话,说是要组个律师团。还真是有点麻烦。”云之磊的回答里面,带着点不情不愿。
“麻烦也得冲啊云老。你这行业标杆都不敢行动的话,你让其他小兄弟怎么办?再说了,动不动就说我们这倾销那补贴的,隔三差五才是真的烦。你去应诉,行业支持你,国家肯定也支持你。有这么坚强的后盾,还犹豫什么?”
“我不就是,不想那么高调嘛。”这是唯一让云之磊觉得犹豫的地方。
据说,顶级商贾,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花钱上富豪榜的,一种是花钱不上的。
前一种就是像地产一类的,需要让人知道超有钱、不差钱,这样才能从银行和投资机构手上,拿到更多的钱。
这一类别的商人,花钱比较没有节制,反正花的都是别人的钱和银行的钱。
云之磊不是这个类别,他就属于后者。
从来都没有上过任何榜单。
那些不打一声招呼就想要把他放上去的,就想办法花钱求不上。
他就是一个安安静静,坚守在第二产业的小商人。
只做织带,心无旁骛,然后默默发展壮大,一直到拥有全球1%的市场。
1%是个很小的比例。
但如果在1%的前面,加一个全球的限定,就会变成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
生产了全球1%的方便面是什么概念?
生产了全球1%的矿泉水是什么概念?
织带当然没有吃的喝的那么常用,但全球1%,也一样是一个遥不可及的行业标杆。
顶级商贾的两种分类其实有点不太准确,哗众取宠的成分居多。
毕竟,大部分在排行榜上的人,是不花钱也能上的。
但这个说法的本身,还是能说明一些现实情况。
“隔三差五的,美国给你弄个反补贴调查,欧盟给你搞个反倾销调查,你都被调查过多少次了?要是永远没有人应诉,那整个中国织带行业就被当成软柿子捏了,这不也是你说的吗?放弃应诉要被征收231.4%的啊云老,这样还做什么生意啊?”
“应诉也不一定就能赢啊。”云之磊低调惯了,总是有些不太习惯打官司一类的事情,还是国际官司。
“你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云朝朝心里忽然升腾出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还是近在咫尺的那种熟悉。
“爸爸之前有我说过这样的话?”云之磊明明是第一次表达这个想法。
“没。”云朝朝摇了摇头,她大概想起来,是谁说过类似的话了。
“那怎么就耳熟了?”
“耳误,耳误。”云朝朝赶忙把话题又切换了回去:
“我前几天查资料了,织带是没有过,但别的行业也有类似的,不应诉就要收百分之两百多的惩罚性关税,应诉了,一般也就一百多点,这样也算有点毛利。你整个厉害的团队,直接给打到零关税,那绝对能提升行业士气的。冲吧,云老,云宝在精神上支持你。”
“唉,你说说你一个女孩子,整天看的都是些什么资料?”云之磊感慨道:“人家女儿17岁,最多找爸爸要条裙子,你17岁,唆使老爸去打国际官司。”
“我下个月就十八了。”
“十八,那不是更应该穿裙子?”
“我这从一出生,就在工厂长大的,你连着17年零十一个月,都把我当儿子养,这还有一个月就十八了,才想起来我是个小姑娘,云老啊,你这反射弧是不是有点长啊。”云朝朝笑着控诉。
“这不两年前就发现了吗?还想给你整个女装品牌,明明是你非要弄个潮牌。你穿公主裙不好吗?你就算要把精力放在MK FairWill上,也没必要每天都穿成这样吧?”
“我这不是,提前和我要接手的品牌建立感情吗?云老就别有意见了,有也驳回。”
“那也行,爸爸也就是随便说说,对你,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云宝本来就长得好看,再穿公主裙,爸爸…”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云朝朝打断了:“好饿哦,先挂了点个外卖哦。”
云之磊是云朝朝的颜粉,一旦开始夸,没有十分钟,根本就停不下来。
大概,每个爸爸,都觉得自己的女儿是全世界最漂亮了。
云之磊,又是这些爸爸里面的极端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