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本基于人念,乃是聚念之路,便是归于香火。
自恶鬼来袭过之后,陈错对香火道的需求,便越发迫切起来,经少年道人、归善寺和庙龙王之后,眼下,这条道路的神秘面纱,终于揭开了。
“聚集人念来修行,被称为香火道,并非毫无来由,因为这一套修行法门,一靠自身观想,二靠他人供奉,观想之人和供奉之人,此二者齐全,才具有修行的基础。”
龙王庙宇破败,没有虔诚信徒,来到龙王庙祭拜的,都是见神拜神、见佛拜佛之人,曾经还有不敬神佛的妖魔占据,可谓香火稀薄。
正因如此,要运转稀薄香火,就更需要技巧,庙龙王没有囫囵吞枣的条件,一点都浪费不得,反而触摸到了香火更深一层的特点。
“念头,意念,想法,某种强烈的情绪,就是供奉之人的基础,而这些,又要与观想之人相关,两者之间有关联,方能取得联系,就像是认主,才能不让香火意念的寄托迷失方向,就像画皮一篇,过去未曾出现,被我拿到此世,经我之手传于人,这就打上了我的烙印,会指向于我。”
“聊斋本就是传世篇章,精彩非常,文章迅速聚集了众多人念,念头本来瞬息万变,而我本无心插柳,不知收敛和限制这些寄托过来的人念,所以寄托之念便朝着无序发展,依照念头的内容催生出变化,衍生恶意之鬼,不仅对供奉之人有害,也会反噬我这个观想之人!”
“眼下,恶鬼凝聚了足够意志,有了手段,本要归于我心的人念却被他截留,十不留四五,只有炼化了它,方能恢复如常,但眼下那恶鬼积蓄不少,当先梳理人念光辉,在真我的基础上,将心中之神立起来!再去寻它,方可决战!”
他感悟六十四枚金色字符,感应了满城的人念光辉,更和恶鬼对视一眼,意识到当前局面,有几分像是在拔河。
人念寄托就像绳子一般,本该传到自己手中,现在却成了自己与恶鬼分居两头,那恶鬼该是比较强壮的,但本身也基于画皮衍生,所以陈错依旧占有先天优势,是以之前他不通香火,依旧能分庭抗衡,为恶鬼所觊觎。
“要壮大自身,就得观想立神,但这观想不能瞎想,要与供奉之人的念头有关,与香火成因有关,佛门信徒烧香拜佛,佛门修士就观想佛陀、菩萨、金刚护法之类的,越能将信徒认知统一,越有利于收敛香火意念!反之,众念就要离散,十不存五六,浪费颇多。”
一念至此,陈错的思路越发清明。
“我若观想,立下的心中神,得和画皮内容相合,方可最大限度凝聚共识,能选择的余地不大了,毕竟已勾勒了鬼脸,若是…”
忽的,他心头一动,眯起眼睛。
“这事似乎还可供商讨之处,细细思量,画皮出现的主要人物都有谁?”
一点灵光闪过心头。
“先是王生,以及其人妻子,这是两个凡人,除此之外?最醒目的是披着画皮的恶鬼,但除了恶鬼之外,却还有用葫芦降服了恶鬼的道人,有让王生起死回生的疯乞丐,这后面三个都是有神通法力的…”
陈错眉头舒展,找到了一个关键。
“恶鬼固然嚣张,但在文中却被降服了,道人降服了恶鬼,该是看过、听过画皮之人的共识,而且道人与恶鬼直接相关,岂不是…”
念头一转过来,整个思路就被彻底打开了。
“我最初观想鬼面,实是被梦泽里的脸谱圈住了思路,下意识做出了选择,现在鬼面虽然成型,但并非不能增加元素,面对那恶鬼,说不定更好克制,且更容易为人接受!”
旋即,他长舒一口气。
“想得太多,终要先将心中神立起来,而且,恶鬼虽是眼前大敌,但立神乃求道起始,比降妖伏魔更重要,是长生久视的根基,主次要搞清楚,得准备充分才是,不该太过匆忙,除此之外,那吐纳法也不能落下,得多留几个底牌手段…”
第二日一早,陈错如往常一般,睡到小沙弥敲门才起身,吃过早饭,来到院子里,打了套养生拳。
随后,陈海就过来禀报,说是东西都已备好。
陈错点点头,不见多少异样。
不过,他虽心存静气,但归善寺的气氛却有几分凝重,陈错从来往的匆忙僧人身上,就能看出分毫。
没过多久,知客僧慧智又来问候。
“慧智法师,”陈错当即就问道,“寺中有何事?”
慧智当即紧张起来,他此来肩负任务,要查看临汝县侯这边情况,虽不说要禁其足,但要保持关注,防止这位君侯掺和到大事里。
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临汝县侯居然先问了出来!
陈错见他模样,就知寺中该有不小的事,反而道:“若不便说,自然无需说。”见慧智又松了口气,他又提醒道,“法师无需这般着紧,每临大事有静气,守住心头一点念,该是有利于修行的。”
慧智一愣,细细品味,便觉回味无穷,不由合十致谢,道:“本是小僧招待君侯,结果每次来寻,都有感悟,着实惭愧。”又道,“寺中确实有些事,但不会影响到君侯,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可以令人吩咐。”
陈错也不再问,心里有几分猜测,嘴里道:“法师放心,我受诸多礼遇,寺中有事,必然配合,若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当尽绵薄之力。”
慧智自是致谢,只说不会扰到君侯。
陈错微微一笑,又道:“今日,当在院中不出。”
慧智眼中一亮,正合其意,哪有不准的道理,当下忙不迭的致谢。
陈错跟着道:“不过这饭食,是不能少的,最好提前备好送来。”
“这是应该的,君侯若需要,只要让人去招呼即可。”慧智点头应下,为了不让陈错改变主意,立刻就告辞去安排了。
看着其人远去的背影,陈错轻轻摇头。
“瞧这模样,寺中之事架势还不小,好在我此番观想立神,与佛门无牵扯,以人文念头为基础,和寺中佛光井水不犯河水,不会扰乱此处之事。”
与此同时。
寺外,一辆马车停下,张举从里面走出来。
“到了,君侯这几日,就住在此处。”车外,居然是那王府管事陈河在侍候,“小人先去通报。”
张举点点头,看了一眼寺门,道:“归善寺名声不小,过去也多有拜访,今日既然来了,正好上上香。”
只是这边念头落下,陈河那里就碰了壁,与一名僧人回来。
“张君,今日寺中谢客,怕是难入了,”陈河回来说着,“可能要改日再来。”他在王府当差,知道不少事,知道这归善寺看着简单,其实很得贵人看重,说是谢客不得入,莫说是张举,便是南康王来了,也难更改。
“着实对不住,上座有令,只是今日寺中有要紧事,既不能入,亦无人可出。”边上的僧人更是不住致歉。
张举很是意外,看着那僧人,无奈道:“既然如此,只能改日再来了,还请法师帮忙给临汝县侯通报一声,就说…”
“等等。”那僧人神色一变,“施主来寻临汝县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