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下方,十位问剑者羞愧难当。
他们的本命剑就是不肯出鞘。
剑鞘与灵剑都是量身定制的,入鞘之时,剑尖自然是顶着剑鞘的底部。
而当下是什么场景呢?
灵剑害怕到不敢出鞘不说,要不是已经到底了,它甚至还想再往里挤一挤!
“别拔了,我不想拔出来。”
太可怕了,直面死亡的威胁!
路朝歌那一句“你们心乱了”,让九天之上的季长空与宁盈微微颔首。
“这些孩子,心性不行。”季长空很直率地道。
如果是剑心稳固之辈,本命剑的剑灵自然也能感觉到你的决心,不至于直面死亡的恐惧,就连主人的意志都违背。
剑心的境界是一方面,你连剑心大成都未到,面对剑心通透之境产生的心剑,肯定是有着悬殊的差距的。
可心性,也是一方面。
宁盈听到季长空谈及心性,不由笑道:“季师兄既然说到了这里,那我不得不补充一句,朝歌是我见过的剑心最为稳固的年轻人。”
“喔?”季长空来了兴趣。
宁盈回忆着路朝歌那古怪的个性,道:“季师兄若是与他多接触几次,大概就能明白了。师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总之,这小子性子古怪,但从小到大,哪怕是在区区初境一口气卡了这么多年,他也从未产生过一丝一毫的自我怀疑。”
换作其他人,可能早就心态崩了。
但路朝歌不会。
这种开局,反倒让他越发自信,越发的拽了,且字典里没有怕字。
“有点意思。”季长空微微颔首,道:“被师妹这么一讲,我反倒兴趣更浓了。”
到了他这等境界,自然清楚,一个人在剑道上能走得多远,天赋是一方面,而心性是另一方面。
天赋或许决定了一个人的上限值,但实际上天底下有多少人真正摸到了自己人生的天花板,到达了自己的极限?
少之又少!
自古以来,很多资质平庸,但道心稳固之辈,都能入大修行者之境。
可很多天赋异禀的天之骄子,可能终身也无法迈入第五境。
季长空很难得的正色道:“修行先修心,这句话几乎人尽皆知。但反倒是人尽皆知的话,很多人都不当回事,听太多了,觉得没什么稀奇的。”
“其实许多话能流传至今,当然是先贤们总结出来的,但很多人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师兄当年一直卡在第三境大圆满,便是在修心。”
一念至此,他看了宁盈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开玩笑,道:“难不成这小子就初境时,就已明悟了这个道理?”
宁盈虽然很想尽她所能的吹捧路朝歌,可也不能睁眼说瞎话。
她是个成熟的女人,她知道吹也不是这样乱吹的,是要讲究技巧的。
“季师兄说笑了,朝歌卡在初境大圆满时,他才几岁?那时候的他哪懂这些,这世上毕竟不存在生而知之的人。”宁盈诚恳地道。
季长空点了点头,他觉得也不至于,就是打趣一下罢了。
否则的话,这个路朝歌就不是天才了,而是怪胎,是妖孽了!
“或许这只是一个巧合吧,但那些年的沉淀,反倒却能成为他一生的机缘与造化!”季长空正色道:“他的起点与根基,以及修行初期对于心境的打磨,恐怕是有史以来第一人!”
宁盈修为在第六境,不像季长空这种第八境的修行者,已经快触摸到传说中的绝巅之境——第九境!
因此,她也不知道是否真如季长空所说的那般夸张。
“这小子在初境卡了这么多年,没拖后腿,却成了他的大机缘?”宁盈在心中想着:“那我那些年的着急与担忧,深夜里的惆怅与郁闷,不都是在自讨苦吃?”
她微微一笑,那双媚意十足的桃花眸子里眼波流转,很是明亮。
这个丰腴女人的目光就没有在路朝歌的身上挪开过,眼里饱含着期待。
另一边,高站于擂台上的路朝歌对于九天之上的一切一无所知。
这个挂逼此时此刻想着的是:“心剑的效果可真好啊,要不要给它再升一级呢?”
可心剑的升级费用与剑意是一致的,从1级升2级需要200万点经验值,简直离谱!
“唉,狗系统要是当年早点开启,本座早就积攒出更多的经验值了,也不用像现在这样精打细算着花。”他在心中道。
卡在初境的那些年,虽然对他的心境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他依然认定自己就是天选之子,但的确有影响到经验值的获取。
因此,路朝歌若是听到季长空与宁盈的一番探讨,一定会满脑子的问号。
此时此刻,这十人中,有人率先醒悟了过来。
是那个西江剑阁的杨安。
路朝歌的那一句“你们心乱了”,一开始还没什么,但过了一会后,让他浑身如触电一般。
“我明白了!”
“问题不止在剑灵身上!”
“是我有问题!”
下一刻,“噌——”得一声,杨安的本命剑成功出鞘一尺,然后,他大喝一声,周身气息翻涌,拔出了整把长剑。
他已入剑心大成之境!
路朝歌微微一愣,但也没有过于意外。
这些人天赋都不差,都是动不动就会悟一次的天才。
而天才的脑回路与正常人是不一样的,甭管你说什么,他们都有可能会悟。
这一点,在路冬梨身上得到过无数次的验证,路朝歌有时候就是给她讲个故事,她自己莫名其妙就顿悟了。
他看了杨安一眼,道:“你还不错。”
“本座会信守承诺,给你一个问剑的资格。”
怎料杨安竟摇了摇头,然后收剑入鞘,很郑重的行了一个剑礼。
“谢路掌门指点,这次问剑,我放弃了,如今的我,还不具备这等资格。”
他躬身作揖,道:“西江剑阁杨安,受教了!”
而另外九人则一头雾水,在路朝歌收了神通心剑后,颓然地站在擂台之下,整个人像是坏掉了。
很多时候的切磋就是如此,有的人会从中获益,有的人会心态崩盘。
这九人,暂时是崩得一塌糊涂。
其余众人看了看路朝歌,然后又看了看一旁面带笑意的陈霄,现在他们明白了,为什么陈霄说只要能逼路掌门出鞘,就给予手镯。
他们一开始都觉得陈霄是在拿宝物侮辱他们,现在他们才明白,这或许还真不是侮辱。
看台上,路冬梨面带淡淡的笑意,墨门弟子们则觉得与有荣焉。
“哥哥越来越厉害了呢。”路冬梨在心中想着。
而圆脸小鸡崽小秋则默默地记下了那一句“你们心乱了”,她决定这句话以后自己也要拿来用!
“嘿嘿!”她歪嘴一笑,已经开始展开遐想了。
收去心剑后的路朝歌,身上的威压瞬间消散。
但他带给众人的压力,却也因此形成了。
实质上的威压是没了,但那无形的威压,却让其他人都不由得紧绷了起来。
路朝歌站在擂台上,那道被他划出的痕迹与他的脚后跟只有半尺的距离。
根据他所说的那样,谁能逼他退到线后,谁就获胜。
这看似轻易的事情,如今却让众人觉得似乎并不容易。
路朝歌环视剩下的人一眼,不去看那9个在极短的时间里就被他玩坏的男男女女。
我一个眼神你就坏掉了,可真没用啊。
我又不是传说中的瞪谁谁怀孕。
“谁先来?”他淡淡地道。
一开始,大家都是抢着先上的,你一言我一语,让路朝歌觉得很聒噪。
可现在场面却变了,完全是寂静无声。
《拽人语录》之“若别人大声说话,那就不要用更大的声音盖过他,而是该让他闭嘴,然后乖乖地听你轻声讲。”
路朝歌将不晚负于身后,他本就身姿挺拔,此刻又是站在擂台上,所以是俯视着所有人的。
大约过了数息时间,莽夫罗同实在是憋不住了,他一跃而上,来到了擂台上。
只不过与先前的狂妄不同,他现在的态度很是诚恳。
原先的“请赐教”,那是场面话。
现在的“请赐教”,那是真的在求指点。
他们这些剑心大成之辈,并没有被心剑直接针对,他们只能感受到心剑荡漾开来的余波。
因此,像罗同就不知道直面心剑,究竟是什么感觉?
虽然很可能也会丢人,但他真的很想试一试。
心痒痒啊!
路朝歌看着他,对于这个罗同,他还是有几分印象的。
前世在论坛上看到过关于他的事迹。
根据前世的剧情线,再过两年,他就会在论坛上引发不小的轰动。
因为他战死了。
这个人很直很直,所以不甚讨喜。
天玄界的剑修们不喜欢他,玩家们其实也看不爽他。
但就是这样一个直到极致的家伙,死的格外壮烈。
他的剑,是一把宁折不弯的剑。
直到死的那一刻,这个男人都是站着的,用那把长剑死死地抵住了身体。
这位镆剑山的天才大师兄,与妖修同归于尽。
一个知名的天才就如流星般陨落。
可你要说他究竟在妖修手下救了几个人呢?
他是守护了一座村庄,还是一座小城?
其实都不是。
他只是守护了3个赶路的凡人而已。
世人替其不值,他却是含笑而终的。
罗同在镆剑山入葬的那一天,有一位与他交好的师弟实在是没忍住,高声道:“值得吗?大师兄你值得吗?那不是一座城,那只是三个赶路人啊!”
“大师兄若是活下来,他明明未来可以庇护更多的人!”
迎接这位师弟的,是镆剑山掌门的无情铁手。
他上去就是一巴掌。
“万民钟响,那就是职责!”
“世人可以说他不值,你是他师弟,你也觉得他死得不值吗!”
路朝歌对这个罗同的所作所为,不会做出任何点评。
这个世界本就复杂,很多东西就是这般难讲。
他只知道,既然第一个上台的是罗同,是那个他有所印象的罗同,他不会有丝毫的留手。
路朝歌抬起不晚,对罗同道:“做好准备,本座只出一剑。”
罗同点了点头,不知为何,他竟有些兴奋。
他本就是个好战之人,诸多行事,只求自己畅快,心念通达即可。
他来挑战路朝歌,就是因为他在试炼之地的榜单上,被挤下了前十名,所以不爽。
今日见到了路朝歌的惊天手段,反倒是越发亢奋起来。
既只出一剑,但这一剑里,哪怕不是全力出手,也是有着真本事的。
下一刻,路朝歌的双眸深处,便有了一层极淡的暗金色。
不晚依旧没有出鞘,墨色的剑意却在周边流转。
与此同时,他用出了自己当下的最强剑招——声声慢。
这一剑,快到了极致。
以至于周边很多人甚至都没有看清。
他们这下子明白了,路掌门为什么提醒罗同做好准备。
如此快的一剑,若不早做准备,很可能一下子还反应不过来!
九天之上,季长空眼睛眯了起来,诧异地道:“声声慢!这是初代剑尊留下的声声慢!”
宁盈点了点头,脸上满是笑意,道:“季师兄,朝歌在试炼之地收获极多,在观想剑碑之时,可不止达到了剑心通明之境。”
她当初得知这一切时,可是被惊到了。
如今见季长空也跟着诧异,她倒是心理平衡了。
“怎么会有人在剑碑前获得两份收获?”季长空的眼睛都快眯得闭上了,这个驼背小老头虽然眯眯眼,但眼中却有着光亮。
“那他这收获,岂不是比师兄的剑侍俞月,还要大!”
他对路朝歌越发满意了。
而下方的比试,以他们的眼界,已无需再看结果了。
罗同虽是第三境一重天的修为,但面对这带有剑意、心剑、以及声声慢的一剑,根本就不是对手。
路朝歌修炼的饮气诀也是紫级功法,他的灵力也远比普通的第二境雄浑。
而且别忘了,路朝歌自己命名的普通攻击是能与声声慢叠加使用的,能带来可怕的暴击效果!
魁梧的罗同正面迎向这一剑,他走得本就是这种路子,剑走偏锋的情况根本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这人永远都是选择直面一切,资深莽夫便是如此。
眼前的剑气如水墨渲染开来,看似写意,却锐利到了极致。
罗同手中的本命剑在与剑气交击的一刹那,他整个人直接就被劈飞了出去,倒下了擂台,发出了一声沉重的撞击声。
四散的剑气随着他的落地,轰出了漫天的尘土。
尘土往四周弥漫,让人看不清擂台上的路朝歌。
只能听到那一声简单而又平静的:
“下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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