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萧晏之云淡风轻的说完,陆挽澜方才满脸的崇拜、激动和惊喜瞬间荡然无存。
在宫里演了半天的戏,以为回去可以睡个安稳觉。
却没想到,真正的狠角色,原来在这等着自己!
陆挽澜面色微沉,显然有些不悦,可还是故作淡定:“王爷的胃口,是不是太大了点?”
话音刚落,萧晏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扑满香粉的脸,像朵白莲花一样绚烂。
“合作不就是这样?王妃闯的祸,总不能让本王一人承担。如此交换,算得上是互惠互利。”
陆挽澜的印象中,还从没见过他笑得这么得意,漏出一颗虎牙,十分欠揍。
“这也算交换?”陆挽澜轻笑一下。
这简直是明抢好吗!
谁不知道,那燕北地处大周北方边境,虽然地域辽阔,且是平原。
可是冬季寒冷,夏季干旱,又常年受敌国战乱侵扰,实则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而临水十二城可就不一样了。
这些城池,分布在朱崖海到京城的大运河两侧,从南到北,几乎贯穿整个大周。
陆老将军开国有功,虽只封了定国公的爵位,但却是按照异姓王的待遇封了不少荒地。
这十二城便是其中一部分,陆家上下几十年来苦心经营,才积攒下大片产业。
那里不但有上好的水田盐田,还盛产丝绢瓷器。
茶叶和药材的产量虽然颇高,倒也不算什么。
最为重要的,是那运河沿岸的漕运生意。
以往南北经济往来,只靠陆路,翻山越岭需走数月路程。可自从朝廷开凿运河之后,这水路便成了大周南北交通要道。临水十二城便就此一跃成为最繁华的城池。
大周皇帝曾多次暗示陆家,交还当初的封地,可是并未出手干预。
现在,这萧晏之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得手了!
“我四哥远在江南,他何时与你交换,我怎么不知道?”
显然,陆挽澜不愿相信,四哥怎么会做赔本赚吆喝的生意?
萧晏之则不慌不忙,从袖中抽出一叠地契,在她面前晃了晃:“就在今晨,四舅哥特来拜访,带了这些。”
见了地契,陆挽澜这才彻底相信。
四哥啊四哥,你究竟是有多大方!
就不该给他代处财产的权利,自己真是糊涂啊!
“本王原不想要,可他硬要塞过来…”
“你若不要,就还给我!”陆挽澜见他得了便宜还卖乖,更是气愤!
“送出去的东西,岂有再拿回去的道理?”萧晏之说着,便将地契又收了起来,“王妃既然想要合作,就应该拿出诚意。再说这烫手的山芋交给本王保管,再合适不过了。”
“…”陆挽澜。
“四舅哥为人很是诚恳,明日归宁宴,本王怕是要与他多喝两杯了。”
“…”陆挽澜。
四舅哥?你们很熟吗?叫的这么亲热!
两人一路无话,却各有心思。
陆挽澜不解,四哥一早就到了京城,为何不先来见自己,反倒是去见了萧晏之?
还有三哥,他昨夜来信说不用担心,可方才见那段大人的意思,又如何不担心?
更奇葩的还是身边的萧晏之,表面上处处维护自己,看似牺牲颇多,可他得到的远比失去的多得多!
昨夜,他明明是想借刺客之手杀了自己,再将其拿下,甚至不惜暗中出手。
若不是自己内力陡然增强,她就要成为一颗死棋了。
果然,越好看的男人,越不能相信!
想要临水十二城,没那么容易!
端坐一旁的萧晏之,见陆挽澜不言不语,痛失城池的不舍溢于言表,不禁笑了一笑。
虽然表面上,自己用边疆换了富庶之地着实占了便宜。可他早已在燕北扎下根来,拥护势力多在此处。若不是为了让皇兄放下戒心,根本不可能放弃封地。
那临水十二城的城主,是陆家旧部,若想他们归顺自己,恐怕还要多花些心思。
再想到明日,要对付那么多难缠的舅哥,顿觉伤透脑筋。
车轮滚滚前行,不知不觉,又迎来一场秋雨。
玉珠落盘的雨声拍打着车顶,称得车内越发安静。
而这雨帘之下的另一端,却是一声愤愤不平的怒喝。
“陆大人!还是将此物收回吧!”精瘦矍铄的老头,将一方雕刻祥云的冰纹端砚,重重置于案头。
恭敬垂首的陆云礼,则一言不发,仍于案前聆听段临的教诲。
“砚者,需于深山选精良砚石,历千锤万凿方成万一。可再好的砚台也需先修底,底不平,雕上再多的装饰也是无用。你这花里胡哨的东西,老夫看不上。”
“老师请息怒。学生今日有要事与老师相商,并非为舍妹而来。”陆云礼点明来意。
好一个刑部尚书陆云礼,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若不是为了燕王妃的册封一事,他还能为什么事来自己这茅屋寒舍?
段临下了朝,本就一肚子气。
可进门就见陆云礼等在书房,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是自己那不成器的大儿子让他进来的。
本欲将之轰出门外,却不想这厮不但专门投己所好,还与自己追忆师生情谊!
那便说道说道。
“我竟不知,人称慈面阎罗的陆大人,竟还认得老夫这个老师?”段临拂袖“哼”了一声,“你曾受教于老夫,可老夫到底是没琢好你这块砚台。不然,你也不会把刑部那套手段用在同窗身上!”
这话正中陆云礼下怀。
“学生正是为蔡察师兄之事而来,圣上特命我去山西调查此案,我已将他押解回京。”
“你!”段临一听这话,顿时气急,“你果真要对他…”
“老师莫要生气。”陆云礼又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呈给段临,“蔡师兄初任山西布政使一职,本想翻陈年旧案,但当地氏族树大根深,此案牵连甚广,便被诬陷。”
接过信来,段临细细观看,满是皱纹的眼中瞬间绽放出如炬光芒:“你既知他冤枉,那为何还要把他关押?难不成是以此来要挟老夫?”
“关他,是为了保他。”陆云礼说着坐直身躯,声音如风却字字铿锵,“老师的教导学生一直铭记于心,可世间诸事总是错综复杂,学生虽无法如老师一般刚硬耿直,可对大周从来都是问心无愧。”
这些冠冕堂皇之话,段临最是不屑:“陆大人从来都有自己的道理。”
陆云礼见昔日恩师仍对自己胸中抱负不能理解,不再辩驳。
“如此,学生就告辞了。”行至门口忽而又转身,“可是老师,男女居室人之大伦,与朝堂本无干系。推及己身,老师不是也希望家中子女顺遂平安?舍妹之于我,亦如此。”
说完,便退了出去。
此话一点,段临瞬间抬头,忽而想起自己最小的女儿。
秋怡虽已封为怡妃,可却是因为早产九死一生。
要不是陆太医妙手,恐怕已经一尸两命。
想当初,她进宫不过是因为对圣上痴心一片啊。
罢了,罢了。
宫外的小雨虽然怡人清爽,可皇宫内却是冷寂凄凉。
谢敏敏刚回到长春宫,就听到风芷嫣的孩子哭个不停。
一旁的宫女见她冷着一张脸,也不敢上前去哄。
那百合花样的肚兜,已经被她剪个粉碎:“哭吧,有个没用的娘,可不是要好好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