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谁让你进来的?”
“我家王爷有令,没有他的准允,任何人不得打搅王妃静养!”
见王府卧房门口,两名护卫凶神恶煞地拦在身前,姚水月踟蹰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回复。
屋内,陆挽澜听到外头响动,急忙给小喜使了个脸色,小丫头心领神会,便将梳妆台上的香粉捧了过来交在陆挽澜手里,又拿了铜镜照着自家姑娘。
“姑娘,这样能行吗?”
看着陆挽澜把香粉扑在嘴唇,又将白里透红的双颊来来回回遮了好几层,小喜有些不明所以。
幸好姑娘这粉都是极细的珍珠白玉磨成,虽然反复上妆显得脸上更苍白了些,可也看不出脸上有多余的粉末。
可陆挽澜并未答话,只是收拾好一切,便躲进锦被里头。
她对姚水月的突然造访有些奇怪。
这姑娘虽在诗会上帮自己代笔写诗,又因谢盈盈之死在太后面前为自己做了伪证,可两人除此之外再无往来,说到底也是萍水相逢。
陆挽澜在京中贵女的圈子里,自来没有什么亲近的人,对这姚水月的为人更不了解,单从她这两次的所作所为来看,这人要么是嫉恶如仇,要么就是心机深沉。
可是她的哥哥姚松鸣,与自己的哥哥们向来不睦,此时来跟前探望,不知道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还是小心使得万年船吧。
小喜转身的功夫,再回头看自家姑娘,竟已经装成一副奄奄一息、气若游丝的样子。吓得她心里猛地一颤:
“姑娘你…”
此时,门外又传来唐风的声音:
“王爷准了,你们闪开,让她进去吧。”
“是。”
卧房的门吱呀一声,从外向内推开,姚水月拎着一个枣红色食盒,挽着湖蓝色裙裾踏了进来。
“臣女户部尚书姚廷安之女,姚水月,参见燕王妃。”
她垂睫恭顺,浑身散发着似雨后初霁般的清朗,等待着榻上陆挽澜的回应。
“咳、咳、咳…”
上方传来几声轻咳,随后便是如烟纱帐被撩起来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哎,是你啊,亏得你此时还能来看我。”
说着,便强撑着起身,靠在软枕上:“别在外边站着了,快过来吧。”
“是。”姚水月轻起莲步,缓缓来到陆挽澜床榻边上。
小喜见自家姑娘轻轻抬手,便搬来一个紫檀圆凳:“姚姑娘请坐 “多谢。”
一抹湖蓝色的丽影分花拂柳落在身边,婉约中透着几分淡然,扬眉之间的目光照在身上给陆挽澜一丝恍惚的暖意错觉。
可她眼中分明又晃出不敢相信的讶异:“娘娘,你可还安好?看娘娘这模样,怎么、怎么跟外界传言的一点都不一样?”
“外界传言?”陆挽澜弯着惨白的唇角笑了笑,“我自从死里逃生之后,就没出过这房门,下人们也从来没对我说过什么传言,可有什么不妥?”
“现在坊间有些说书的,把娘娘那日在朱雀桥大杀四方的事编排成了段子,说娘娘…”
看着姚水月说话间又默然颔首,继而沉默,陆挽澜虚弱地叹了口气:
“说我什么?”
“说娘娘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巾帼不让须眉,勇斗异族刺客。虽然受了伤,可却已然大好,断不会如此。”
“原来是这样。”陆挽澜抿了抿唇,眼神转而望向那食盒,“旁人的风言风语不提也罢,你不是说带了云片糕来吗?”
说起这个,姚水月便起身将食盒打开,香甜的气息便萦绕在整个房间,她素手端起莹润的瓷碟呈在陆挽澜面前:
“娘娘,父亲特意叮嘱家母亲手做的,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多谢了。”
陆挽澜伸手,正要拿起一片,却被姚水月轻轻制止:“时候不早了,父亲许是在外头等候多时,娘娘歇息吧,我先告退了。”
“嗯。”
见她如此说道,陆挽澜也不便强留,小喜便冲门外做了个请的手势。
姚水月默然颔首,随她一同走出了王府的卧房。
而屋内的陆挽澜,则让迟铮将云片糕中的簪花笺取出,直接放在了蚕丝被褥的夹层。
“姑娘,姚家素来与我们不热络,今日她们送了这东西,着实有些奇怪。”
见她没有答话,便又小心翼翼猜测:
“您说,姚家会不会是想与我们合作?毕竟那豫王和谢家贩私盐,吃空饷,最后都与户部脱不了干系,若是再不遏制恐怕后果难料,他们没有靠山,才会想要结盟。”
陆挽澜躺进锦被:“管他呢,可能大张旗鼓未必有成绩,逢场作戏许会有弦外之音,咱们,敌不动我不动。”
深秋萧瑟,天气逐渐变冷,光秃秃的枝桠从院墙外斜伸进来,将本来宽敞的路显得有些狭窄。
姚水月拜别了小喜,跟身边的丫头静静向前厅走去 心里却忽然紧张起来,爹爹从来不与人结交,今日得了圣上的一幅字后竟然带着自己与兄长来到燕王府。
表面上是探望王妃,可那云片糕里,分明夹着什么东西。
可那里面到底是什么,她却是不敢看的。
如此想着,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这一缕淡淡的湖蓝,在满园的枯萎中格外扎眼,不由得让千里镜后头的几人咂舌起来。
“哟这不是老六的姑娘吗?怎么萧晏之许她去看小妹,就不许咱们去啊?”
陆云帆抖擞着满身的金穗子,将穿着锦靴的一只腿抬起来,搭在身边的矮几上,整张脸都透着不满的神色。
心里更是对萧晏之骂了八百遍。
“二哥你别瞎说!谁说那是我的姑娘!”陆云策直接跳起来,“要不咱们一会儿就直接冲进去算了。”
“不行!”陆云昭忽地瞪起杏眼,“那姚廷安还在王府里,咱们冒然前去,万一留下不好的印象,这婚事岂不是吹了?”
“四哥你又胡说八道!”陆云策听罢,干脆丢下千里镜,往自己的房里去了。
“诶?我不就随便说说吗?你看你,还生气了!”看着老六的背影,陆云昭且了一声,便又将一只眼睛放在千里镜上,“诶老二,你说今儿是刮了什么风,怎么把姚大人给刮到燕王府里头去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陆云帆歪着身子靠在太师椅中,随意眯起狭长媚眼,“你说他会不是觉得…”
“觉得什么?”
陆云帆起身,拍了拍陆云昭脖颈:“觉得这儿,不太稳当,想找个靠山啊?”
似乎察觉出老二话里有话,陆云昭急忙将他的手挪开:“你瞎拍什么?就他?萧晏之?还能当靠山?我看不见得,没准只是去探探虚实。”
想了想又问:“我听说,王家的人想要塞个姑娘给妹夫,你说这姚家会不会也打这个主意啊?”
“不会吧…”陆云帆挑了挑眉。
陆云昭听到这话,将千里镜重重摔在花梨木案上:
“哎!老二不是弟弟我说你!你不是说要给妹夫找几个情敌吗?怎么,怎么现在反倒是小妹要多情敌了?”
“哎呀!这事儿急不得!”陆云帆说着又开始静静观察王府的动静。
见那姚廷安带着子女,在王府门口一前一后,上了马车,而萧晏之则又回到了卧房,哥俩互相白了一眼:
这人还真是过分!
如此光景日复一日,转眼间,陆挽澜肩头的伤已好了大半。
夜色寂寥,灯火如豆。
柔软的香榻上,身着软丝寝衣的陆挽澜,正百无聊赖地用手肘支着蟾首,一双凤眸万分不解地望着外间只披着一件暗紫色寝衣的男人。
可萧晏之却一直似乎看不到秀色可餐的美景,仍然埋首于一尺多高的卷宗中。
自从那日姚廷安走后,这男人对于云片糕里的东西,连问都没问。
不止如此,这三四日,他说的话加一块都不超过十句。
看来,自己还是要改变些策略才行。
“喂!萧晏之,你还要在那里坐多久?”把玩着自己发丝,陆挽澜趴在床榻上。
一只藕臂懒懒地垂下荡来荡去,手腕上的羊脂玉镯衬得她雪肤更加晶莹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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