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在马车内的浓烈硝烟,被帷幔阻隔。随着王家马车上了官道,其余重臣及家眷的香车玉辇也陆陆续续跟在后边。
陆云帆全然不在意,自己一番对话是否被旁人听个正着。只叹了口气行至高处,伴着有节奏的轱辘声指挥着小厮干这干那。
小妹受了伤自己没办法代替受苦,老六的婚事也没个着落,自己这个做二哥的,本应帮弟妹遮风挡雨,此时却半点忙也帮不上。
想着想着,已是心烦意乱,便又垂头丧气寻了个木墩坐着,若有所思。
陆云昭则百无聊赖,来到一车食材旁掂量着做些什么,等小妹醒来好为她补补身子。
只是方才走得急,好些珍贵药材都没来得及收,更多的珍稀食材都随着膳房爆炸烧成了灰。
本以为能寻些鸡鸭煲些汤,可当陆云昭掀起马车上的毡布,才彻底傻了眼。
因为太后的寿宴指定天福楼做全素宴,他生怕厨子习惯用鸡鱼和鲍翅吊汤头,干脆没带任何荤腥食材。
眼看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只定定思索片刻,便拿着帕子擦了擦手,对着远处的陆云策招呼了一声:
“老六!你拿上家伙去林子里打点野味,我给小妹煲个汤。”
他话音才落,便看到迟铮和梨影迎面走来,而梨影肩头站着的一只玉爪玉喙的海东青,登时吸引了他的目光。
“四爷。”
迟铮深知梨影脸皮儿薄,被这么盯着定是怕得要死,便挡在前头对陆云昭行礼,“这只海东青是姑娘让带回来的,异常凶猛,四爷想看万万不可伸手。”
“嗷”这海东青的厉害,陆云昭也是领教过的,听迟铮这样说便了然地点点头,双脚不自觉向后挪了两步,“那你们歇着去吧。”
见状,梨影福了福身子便退到一边。
迟铮则正色抱拳道:“姑娘还没醒,属下特来向几位爷复命,三爷平安无事,现下已随神机营的人回了哨鹿行宫。”
“老三回来了?!”
听到“三爷”两个字,方才还觉得塌了半边天的陆云帆登时来了精神。
跳着跑到迟铮面前,似乎不敢相信又问了一遍:“老三真的回来了?”
“是,三爷被神机营的人护送回行宫,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与我们汇合。”迟铮说着,向陆云帆投去坚定目光。
而这锦衣华服的公子已兴奋地手舞足蹈,拉着陆云昭眉开眼笑地喊:“让老三去提亲!有他在,还怕姚家不把姑娘嫁给老六?”
“嗨呀!”陆云昭亦是如梦初醒,“可不是嘛!这在老三那就一句话的事儿嘛!看把咱们兄弟俩愁的!”
“是啊!天塌下来还有老三顶着!”
陆云帆说着便将一脸无奈的陆云策拽到跟前,满脸洋溢着激动的笑容,拍着他肩头道:
“老六你不用怕!你与姚家姑娘的婚事,哥哥们定会为你做主!到时候你们多生几个孩儿,我这做二大伯的也好带他们出去风流快活!”
陆云策顿时如雷轰顶,急忙反驳:“二哥,你说什么呢?谁说我要娶姚家…”
“诶!二哥你别跟我抢!”陆云昭听着听着已有了危机感,好像真的被自家老二抢了侄儿一般,抢过话茬振振有词,“哪能都跟你出去浪荡,咱们家的生意总得有人打理不是?”
见陆云帆似有不悦,正欲开口,便又嘿嘿笑了两声讨好道:“好歹你也匀给他四大伯一个不是?我教他算账,做生意,这不是很好?”
“好什么好?”陆云帆说着白眼已飞上了天,毫不掩饰对老四的鄙夷,“陆家就这么几个侄儿,你还要让他们去赚钱养家,你也太没有人性了!”
“你说什么?!我没人性?”陆云昭听到这,亦是来了脾气,“要不是我天天给这个家张罗这个、张罗那个,哪有你这个败家子儿逍遥快活的份儿!”
“那你赚你的钱去,凭什么让我侄儿跟着受苦!”陆云帆亦是毫不退让。
“越说越离谱!”
陆云策握着猎弓,看着两位哥哥为了八字没一撇的事吵个天翻地覆,已是欲哭无泪。
眼见着自己插不上话,便不欲多言,心想不如趁天还大亮,去林子里多给小妹打些野味。
只是他一想起小妹陆挽澜,瞬间有了主意转移两位哥哥的注意力,便用力咳了两声:
“咳!咳!小妹还没醒呢,她和妹夫可成亲都快两个月了,这圆房的事儿…”
此话一出,果然奏效!
没等陆云策说完,面前已经掐的跟斗鸡似的陆云帆和陆云昭,登时就住了口。
一抹浓重的忧虑神色,随之笼上二人眉峰。
“要不你们先想想,我去打…”陆云策看着两人不吱声,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去去去!不是让你去打猎吗?怎么还在这傻愣着!”陆云昭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陆云策登时如获大赦,小跑着翻身上马,不过须臾就已狂奔数里。
迟铮怕林子里有埋伏,便也策马疾驰跟了过去。
待周遭恢复安静,陆云帆又唉声叹气坐在小木墩上,望着天上的日头:“你说这怎么办呐?妹夫给了座金矿,就为了要块地,他建王府要干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去?”陆云昭说着,用屁股拱了拱陆云帆,在这木墩上寻个角也坐了下来,“不过老三回来了,这些应该难不倒他。”
“恩,说的也是。”陆云帆摇晃着二郎腿表示同意,可很快就停下来,一脸惊恐地看向陆云昭,“你刚才说谁回来了?”
“老三呐!”
“老、老三?!”
看着陆云帆耗子见了猫一般的神情,陆云昭这才回过神儿来。
回来的人,正是这个家里面最能讲大道理,最能教训人的三哥!陆云礼!
“完了!老三回来了!!!”难兄难弟鬼哭狼嚎着抱在一起,连一个高贵夫人翩翩行至面前都没发现。
淑太妃万万没想到。
这几个陆家兄弟,在自己被太后扣在行宫里时,面对长刀毫不含糊地把她这个老太婆护在身后,颇具男儿气概!
可私底下怎么这副怂样?
旋即甩了两下帕子道:“行了行了!不就是自家兄弟回来了?你们也不至于这么…”
她话还没说完,便觉得身后一阵阴风刮过。
清冷的嗓音如山泉流淌,温润中夹杂着些许疏离的冷峻,悠悠响在耳畔:“下官陆云礼,见过淑太妃。”
而面前的两个陆家兄弟,刹那间止住了哭声,“噌”地一下子,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