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留酸软齿牙,芭蕉分绿与窗纱。日长睡起无情思,闲看儿童捉柳花。
复日炎炎,远处升腾热浪肉眼可见,天空万里无云,蓝色天穹一眼到目不可极的远端,在那里天地没有界限,山光水色晨昏日暮都交织在一起不分彼此。
史皇帝踱步田边,指尖划过麦穗清甜,禁军将士远远在几十步外等候,赵侍剑和小黄花拿着披风在远处大道边等他。
青葱岁月如麦穗清香,只不过史皇帝再难触摸,老爹,两个娘,魏仁浦,刘仁赡,沉义伦,王仲,慕容延钊等亲朋好友,爱将贤臣相继离去,那些金戈铁马,风云激荡的岁月都在远去,只有时光的无情扑面而来。
老爹在生命的最后几年回到了云州,在那里落叶归根,安然离去。而史皇帝却不知道自已将去往何方。他们在辉煌中落幕,史皇帝则必须独自承受光辉激情过后的落寞平澹,独自远行。
没有什么可以干秋万代,没有什么会永恒不朽。
“入夏之后湿热非常,如处蒸笼,将士多生疾疫,损失很大,贼兵也趁机袭扰,损失颇多。
至今已有六干七百二十人伤亡,其中有三千五百零一人阵亡,在那些地方得了疾疫大多都挺不过来。”卢多逊落后半步,向史皇帝汇报南方的战报,入夏之后,形势开始逐渐对秦军不利起来,不是敌人变历害了,而是气候对秦军越来越不利。
卢多逊因在潢州表现很好,治理地方出色,又亲自带兵伏击北方袭扰边境的游牧骑兵,且之后联合北方各州县各民族骑兵,加朝廷炮兵,出大鲜卑山打击不服朝廷,拒绝朝贡的草原阻卜为首的几个部族。
虽俘斩不多却吓得他们又是认罪又是连恢复朝贡。因功史皇帝于去年将他召回朝中在枢密院任职。
“眼下九真,日南两道都出现一些村镇被放弃,朝廷军只能困守大城的局面。三万余人要分守各处不易。”
史皇帝点头,他不是朝堂天子,他明白那是种什么状况。
三四万人马,进攻时合兵一处可以摧枯拉朽,天下没有军队能阻挡,可打下这么大片地旁之后,三四万人分兵据守,很快就会力不从心。
对这种局面,史皇帝能想到的方法只有一条,那就是杀。
如白起对六国的杀戮一样,人杀够了才能解决问题。
这就是人类的历史,欧洲的崛起和控制众多殖民地也是靠惨无人道的杀戮,很多地方被杀成白地,除此之外,别无良策,资源、权威只有诉求于武力,别无他法。
就象犹太人受到德国人的屠戮却要去和阿拉伯人抢地旁而非向欧洲人索取补偿去欧洲建国,为什么?因为阿拉伯人软弱可欺,而欧洲人他们惹不起。
虽然人们不愿承认血淋淋的事实,但几千年的人类历史绝大多数就是强者提刀向弱者,而弱者向更弱者的历史。
汉朝的堀起与快速扩张,也伴随很多其他势力,国家,民族的血泪,光是霍去病手中,有明确军功记载的就有超过十一万,这个数只会更多。
普通人或许可以回避以心存美好,作为最高掌权人,最高决策者,史皇帝却必须心中有数,有清醒冷静的认识而保持残酷。
也别想着做道德圣人,否则对国家对所有人都是恐怖的灾难,北宋之类的就是教训。
所以史皇帝很快作出反应,在心里已经有两个方案,不过他还准备和宰相们讨论一下。
最终经商议对策第二天就出来了。
一方面让海军支援,随时准备好如战局恶化到难以控制就将秦军士兵走海路撒退,以秦军水军目前的能力,只要不超五万人,难度不大。
别下令让当地秦军暂时尝试坚守,等夏天过去。
一但恢复战斗力就尽可能杀伤当地有生力量,即便无法稳固控制,也要让其几代人之内无法造成大的威胁,并为后人南下打下基础。
秦军始终是挺过了夏天,在秋季天气转凉之后开始离开大城,恢复攻势。
与之前不同的是吃了大苦头,多伤亡数千人的秦军手段更加酷烈,对所有敌军几乎都下了死手,杀戮更加严重。
战争持继到冬天时,秦军依占火器之利,在这场战争两年内杀敌超二十万,以当时黎国的人口来说,几乎快把一代青壮杀绝。
于是战争持续到冬天时,几乎没什么抵抗力量了,而其国主也被秦军从一个村孑中抓住。
上次他坐船逃走被秦军水军击败却捡回一条命,这次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不断申辩没有拒绝向秦朝称臣的意思,只是朝庭没有收到他的奏疏。
秦军没有听他的任何说辞而忠诚的执行了皇帝的命令,将他押送京城听从天子发落。
在秦军大开杀戒之后,当地很多地方也终于放弃抵挡抗,秦朝派出的官员和军队逐步顺利施行统冶。
秦朝设立交趾道,九真道,日南道三个军镇,接管了那片区域。
康定二十年春,陆上大军开始撒军。
去时的四万大军,经两年战斗之后只有两万三千多人回来。因此也有人指责史皇帝为了自已的面子而虚耗国库无数,让岭南和西南付出众多,葬送数万大好儿郎的性命。
不过这些话如今已经没人敢在朝堂上说了,只会私下说,只会记录在史书和言官的评价之中为后人评说。
弹劾刘清川的奏疏很多,也都被史皇帝压下,南面的杀戮本就是他授意的。
对于后人的评价史皇帝已经不在乎了。
他开始向河套,河西,西域,越南用兵时他就知道自已大概率会落得和汉武帝差不多毁誉参半的下场。不过他会更好点,因为当年汉武帝更加坚难,好多地方都是第一次被纳入中国,是真正的蛮夷之地。
可能是农耕民族特有的保守性吧,无论是文人骚客,还是言官史官,不少人都对汉武帝持有贬讽的态度。
而在有的地方,凯撒,亚历山大,拿破仑等那样纯粹的征服者则会受到更多追捧。
或许在他们的认识中,汉武帝不该劳民伤财去扩张广东,广西,云南,贵州,越南,宁夏,陕西,内蒙,朝鲜,福建,海南等地。
汉朝应该把自已的一亩三分地管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
不过那样后来的唐宋元明清想必会表示反对,而身为后来人史皇帝则更明白那份遗产的珍贵。
那是很多地方第一次被纳入华夏的势力范围,那是汉武帝为千秋万代的华夏子孙划下的应许之地。
很多事机会错过就要多付出无数的代价。
没有一个王朝能经久不衰,就算什么都不作为,像很多文人史官臆想的那样清静无为,躺平等死。士地兼并、矛盾积累、利益冲实、内部等等也终将会送它走向坟墓。
关键在于在它最强盛的时候,状态最好时为后世留下什么遗产,以为后人永远铭记。
史皇帝心里想的也是如此,他不做,后人会难无数倍,那骂名就他来担吧。
他宁愿去别国劳民伤财,也不愿本国国土再如唐中晚期和五代十国那样沦为战场。
康定二十年中秋,天下悉平。
万国来朝,东至朝鲜半岛,西至中亚,北至潢州,南至越南南部,万里河山重回秦朝控制之中。
这一天,史皇帝五十岁,是五十三个孩子的父亲。
有五十多个势力,王国的使者或皇族前来朝贺。
大理国主在去年听闻秦军于交趾,九真,日南等地的杀戮之后也吓得如吴越王一样,表示愿入朝为官,交出权力,天子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