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普奥战争的走向因为之前的一系列因素,从开战尹始就发生了巨大偏差。
如果按照历史上的时间线来计算,现在普鲁士人的第一集团军早已攻破基斯钦,并且汇合身后的易北河集团军顺利渡过易北河。而北线第二集团军也越过了两座要塞,正在向维也纳的方向进发。
只等几天后奥地利求和,双方罢兵,这场“七星期战争”就会在一个月的时间里结束掉。至于剩下的三个星期,无非就是互相拉扯,加上法国人入局的调停罢了。
老毛奇很清楚,继续进攻只会引来其他外界因素,比如东边的俄国和南边的法国,速战速决得到战争既定目标才是最重要的。
战事走向也和他想的一样,因为奥地利求和来得实在太快,法国人都没能来得及反应就结束了。这大大减少了法国人在战争中搞事情的空间,当初制定好的扶弱除强的计划也没有实施的可能。
但现在情况大大不同了。
同一个时间节点上,第一集团军的进攻速度大大受挫,停在了加布伦茨周围,接下去还需要经历基斯钦和易北河渡河两大关。西线不动,北线就不能动,老毛奇已经决定派在南普鲁士收拾残局的第三集团军去支援第一集团军。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本来分走奥地利兵力的意大利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了。
其实意大利能坚持到十月份就已经很不错了,历史上的意大利军队没有在布来希特的手里走到第二天,等同于一触即溃。但当时布来希特很清楚北方的路德维希军队无法抵挡普鲁士的攻击,直接放弃追击意大利人,回防北线。
意大利战斗力差,但并没有投降,布来希特的决断也给了意大利人振作及重整态势的宝贵机会,并趁机对奥地利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势。
两周时间,意大利召集了整整14个师的兵力,里面还包括一些之前惨败四散的部队。
奥地利留守部队不多,在接下去的一个月时间里反而被打得节节败退。另一边的普奥战场已经决出雌雄,双方和谈,意大利半岛的战事也就彻底结束了。
现如今在意大利战场上的是弗朗茨的亲弟弟,马克西米利安。他的作战风格和布来希特的风卷残云不同,在北线稳固、西线有败象但不明显的前提条件下,他可以慢慢对付意大利人,一步步蚕食地盘巩固优势。
这种小火慢炖式的攻击方式,让意大利的战局游离于柏林指挥部的视线之外,毕竟在老毛奇的计划中,意大利人能成功分走奥军的精力就行。
事实上,在马克西米利安踏足意大利时,这位盟友就已经失去了主动权,整个北方被奥军打成了空壳子 而让意大利人更难受的是,这位奥帝国原海军总督比布来希特大公更愿意运用海战来消磨对手的意志。
意大利王国海军舰队在战争还没开始时,就是民众心中的利剑。他们是一支两倍于奥地利军舰数量的庞大舰队,民众和士兵都坚信自己国家在水面战场上已是稳操胜券。
布来希特对帝国海军了解不足,考虑到数量相差悬殊,所以海军一直按兵不动。直到战争末期才在意大利王国舰队的进攻下反击,成功击溃了对方。
而在那时,奥意之间的胜负早已不能改变整个局势,奥地利依然以战败收场。
现在代替布来希特在意大利指挥南线部队的马克西米利安,很清楚自家海军的实力。奥意两国海军之间不仅仅是军舰硬实力的差距,还有海军上将泰格霍夫丰富的海战经验和技巧。
在战争初期的陆地战场取得优势后,他就让泰格霍夫集结了一支舰队向意大利的安科纳港主动进发。
这支由10艘装甲舰、11艘炮舰、2艘桅帆战列舰、7艘巡航舰、3艘轻巡航舰组成的奥地利舰队,在数量上仍然小劣于意大利。但他们在泰格霍夫的率领下,成功发动了奇袭。
意大利海军的侦察非常差,在面对奇袭时没有应对计划,舰队的通信联络也不好。
加上指挥官的优柔寡断,延误了及时反击的机会。
此战“意大利国王”号旗舰被对手的装甲舰轻松撞沉,连同舰上400名船员一同葬身海底。其他炮舰、战列舰也在对手的炮火攻击中一一失去战斗力,还顺势丢掉了安科纳军港。
海战发生于10月5日,但这条战败的消息却因为败得太过屈辱,直到10月9日才被意大利军方很不情愿地放了出来。
等传到老毛奇的耳朵里已经是五天之后的事情了。
海战的失败大大刺激了民众的神经,也彻底挫败了意大利陆军本就孱弱的士气。紧接着在接下去的几次战斗中,意军剩余的几万主力陆军陆续葬送在了国王阿方索的手里。
全意大利也就只有在第二次独立战争中大放异彩的民族英雄加里波第所组织的志愿军,还能顶着奥军攻势组织起零星抵抗。
但这种抵抗完全是徒劳的。
他们没能踏足奥地利实控的东北方威尼斯地区,反而将撒丁王国的北方大片土地拱手让了出来,其中就包括了在第二次独立战争中回到意大利手中的伦巴第大区。
10月7日马克西米利安稳固了意大利北方的局势,基本扫平了对方的军队。
他没有像历史中布来希特那样龟缩休整整整一周,而是留下了一半兵力,由自己亲自坐镇伦巴第,继续追击溃散的敌军。分兵出去的部队则在自己的副手带领下选择北上,准备驰援情况扑朔迷离的奥地利本土。
奥军部队基本都被送去了前线,后方首都只有第12军大部,所以回撤部队的首要目标就是维也纳。
但就和海战一样,即使捕捉到了这条可能左右整个普奥战场的消息,意大利也没有及时把它送出去。
他们的指挥部没有像普奥意之间的战局那样,发生什么变化,在其他人眼里,他们依然稀烂无比。延迟消息发出百害无一利,这么做除了让人们晚两天看到意军的无能之外,也就只剩下意军指挥部自尊心作祟后的最后一丝倔强了。
10月7日当天就该发出的消息被拖延了两天后才出现在电报站。那时的拉明吃了第一场败仗,而马克西米利安所部的南线回防部队却已经接近了奥意边境。
等到电报辗转多地进入老毛奇视线的时候,已经是10月12日了。
也正是这个时间点,普鲁士第一集团军正式向拉明发动全面攻击。老毛奇纵观全局,发现这支北上回撤的部队很有可能因为西线的失利在半路变道西进。
在战力略微向普鲁士方倾斜的战场上,突然出现了一支几万人的部队是非常恐怖的事情。
他迅速对原定进攻方案进行了修改,给第一集团军指挥官卡尔亲王写了那封亲笔信。要么快速拿下第六军和基斯钦,要么就回撤到加布伦茨观望奥地利军队的动向。
卡尔亲王指挥能力不算太强,但魄力非凡。
眼看着自己没办法啃下第六军,直接放弃烤了三天的肥肉不吃,硬是在参谋长的劝说下,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但就算撤军再快,也没法弥补意大利人在发送消息上贻误的时间。本该坐拥电报传令速度优势的普鲁士,反倒因为意大利的诡异操作变得非常被动。
早在三天前的夜里,拉明就得到了援军的消息1。
这只是传来的消息,并不是命令,支撑着他打玩这三天硬仗的是本人对局势的判断。
与普鲁士指挥权的高度集中不同,奥地利的指挥权并非全掌握在布来希特大公的手里。弗朗茨有着更改军令的权力,同时南线的马克西米利安也有一定的自主权。
而马克西米利安也将权力进一步下放。
他给这支回撤部队的命令不是“回到维也纳,听候指挥部的调遣”,而是类似于查漏补缺一般去应对战场上的变化。
所以这支部队在通过了奥意边境线后,就派出了大量侦察兵。在得知西线战事吃紧,北线仍然安全后,他们就马不停蹄地在奥地利南境土地上留下了一条让人匪夷所思的行进路线。
拉明的举动回应了这支部队,虽然第六军损失惨重,4万人的部队接连失败后只剩下了不足1万人,但却成功阻挡住了普鲁士的攻势。
这么一折腾,第一集团军在15日当晚就开始陆续撤军,给了第六军喘息的机会。
休整了一晚后,第六军也开始着手撤军。
而所谓的援军因为路上两天的雨水天气,直到第二天下午才进了第六军的临时军营。此时普鲁士人彻底回退到了加布伦茨,而第六军因为行军速度不足,只往基斯钦行进了大约5公里。
“拉明副元帅,我来晚了。”
两军的指挥官在第六军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见到了对方,两人快速交换了各自掌握的情报:“你们现在损失如何?”
“来的时候你也看到了,现在零零总总,能拿枪战斗的只有一个师,其他都是伤兵情况就是这个样子。”
“太惨烈了,不过现在好了,我手里的三个师能安全地把你们送回基斯钦。”
拉明灰头土脸地坐在椅子上,身上披的军大袄上不是血迹就是烧焦的破洞,还蹭着不少尘土,桌上的地图也是破破烂烂的。他的左手裹着绷带,挂在胸前,应该是受了伤,只靠右手从衣兜里找了半截雪茄塞进嘴里。
拉明给自己点了火:“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我是在穿过奥意边境后的第二天知道了西线的战况,然后又得到了北线和首都安全的消息,就马不停蹄越过基斯钦来到这里。”
来人脱下身上湿漉漉的披肩,找了把椅子坐下:“本来计划昨天下午能到,结果路上突然下了大雨,队伍的行进速度打了折扣。要是南部地区有铁路就好了,可惜现在只有几条像样的大路可以走。”
拉明没了之前和卡维斗气时的气势,整个人都显得有气无力的:“能来就好,我已经很感激了。要是没有你那封信,我肯定下令撤兵了。要是真的往回撤兵,我们可能就会成为普鲁士人的活靶子。”
帐篷里就他们两个人,气氛沉重也略显尴尬。
“还是说些好消息吧,意大利彻底完蛋了,陆海军几乎被我们全灭。”
“那可不一定”拉明坐直身子,吐了两口烟圈,“我参加过法奥战争,和意大利人交过手。这帮喜欢吃西红柿披萨的意大利老就像苍蝇一样,看上去完全没有战斗力,但他们就是会一直绕在你身边飞啊飞啊飞,很烦。”
“马克西米利安元帅在伦巴第盯着,没问题的。”
“拿下伦巴第了?”
“对。”
好消息也只是让拉明叹了两口气,接连的失败和高强度的对抗似乎熬干了他所剩无几的战斗热情:“没想到你现在也算半个副元帅了”
“不敢当,只是一名普通的将军而已。”来人虽然也和拉明一样贵为伯爵,但他在军职上还是差了一大截,“托国王和马克西米利安元帅提携,我才能坐上这个位置。”
“好了好了。”拉明不想再聊下去了,“我和普鲁士人打了三天,太累了。接下去第六军归你管了,请把这些士兵都带回去吧。”
考虑到普鲁士人接下去的动向不明,强敌当前,指挥权的交接过程只能一切从简,甚至简单得有点儿戏。
拉明只是把自己指挥部里的两名参谋长给了对方,就当起了甩手掌柜。而他留下的则是一个满营伤兵的烂摊子,想要把他们安全送进基斯钦并不容易。
“外科负责人在哪儿?”
“我们军部的外科负责人早就失踪了。”内科医生奥洛克擦了擦手上的血污,说道,“现在由原来的外科主刀医生多尼尔森暂代那个职务,只不过他一个外科医生能做的非常有限。”
“伤兵那么多,能手术的医生却没几个,得尽快把人送走。”
“你们带了足够的马车么?我们这儿一辆马车都没有了!”
奥洛克回头看着周围躺了一地的伤员,没有床,没有担架,更没有遮盖的布棚和毛毯。他们无助地淋着秋天的细雨,忍受伤口带来的疼痛。
“要是那支医疗队没有离开,至少能多救一些人”
这话没经过思考,完全是奥洛克凭着之前的记忆随口一说而已。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面前这位刚上任的指挥官似乎对“医疗”二字特别敏感:“医疗队?什么医疗队?”
“哦,听说是接到布来希特大公命令,特地从北线支援我们的外科医疗队。”奥洛克说道,“本来是想留下的,谁知道拉明副元帅不让他们插手,所以刚开战就走了。”
能从北线南下支援的无非那几位,莫非 新任指挥官脑海里浮现出了几张熟悉的脸孔:“他们去哪儿了?回北线了?”
奥洛克回忆了当初的状况,说道:“应该是去基斯钦了吧,北方的撤离路线早就被普鲁士人堵住了,走不了。”
“等等,我就是从基斯钦过来的,这一路上可没遇见过他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