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7 长夜的根源
梅拉·黎德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布兰·史塔克来到窗户边。
向北望去，深浅不一的绿色光芒覆盖天空，美得诡异，美得可怕。
炙热的风呼啸而来，让她有种置身盛夏的错觉。
野火燃烧产生的绿色火焰在雪地中是那么显眼，在整条漫长的颈泽防线前竖起了一道烈焰长城。
刚才还汹涌澎湃的尸潮顷刻间烟消云散。
火焰将它们化为了灰烬与烟雾。
尸鬼没有神志，不惧死亡，也不懂得畏惧，前排刚刚被火焰吞噬，后方的尸鬼却还是继续前冲，仿佛扑火的飞蛾。
“这下尸鬼该完了吧？”
梅拉望着这片恐怖至极的绿色火海，心有余悸地喃喃问道。
“不会这么简单。”坐在轮椅上的布兰·史塔克轻轻说道，“野火又不可能永远不灭。”
梅拉低头看了一眼少年，目光在对方那空洞的眼眶间停留了一会儿，道：
“你能看见吗？”
布兰摇摇头，道：
“看不见。可我能听见。”
“那你该听到尸鬼凄厉的嚎叫了吧。”
“对。”布兰点点头，“可我还听见了寒风的怒吼，冰雪的咆哮，震耳欲聋。”
梅拉皱了皱秀眉，还没说话，就听见布兰继续解释道：
“异鬼和尸鬼是凛冬的使者，是长夜的主宰，这点野火无法驱散黑暗，更无法让凛冬转为盛夏。而在这冰冷的长夜中，异鬼和尸鬼只会获得源源不断的力量，无穷无尽，永远也杀不完…”
“那你说该怎么办？”
梅拉刚想问出口，却发现已经有人提出了同样的问题。
她转过头，就见国王凯撒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一旁。
“陛下，”布兰道，“要想结束这场战争，必须终结长夜。”
山姆威尔扯了扯嘴角，道：
“有人告诉我，要想终结长夜，必须战胜异鬼。”
“这话也没错。”布兰道，“但我们现在杀的都是尸鬼，它们不过是异鬼的仆从，杀再多也无济于事。我们的真正敌人，还是异鬼，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异鬼的首领，长夜的源头——夜王。
只有杀死他，长夜才会终结，战争才能结束。”
“夜王？”梅拉疑惑道，“这不是某位妄图自立建国的守夜人总司令吗？而守夜人是在第一次长夜结束后，为了防止黑暗再临建立的，所以，夜王应该出现在长夜之后，怎么会是长夜的根源呢？”
“因为第一次长夜，与现在这次长夜，并不是同一个根源…”布兰欲言又止，脸上布满了哀伤和悲痛。
“那现在这次长夜，根源究竟是什么？”梅拉问道。
布兰没有说话。
这时山姆威尔开口了：
“维斯特洛最古老的历史记载是安达尔人来到之后写成的，在他们之前，先民只在岩石上留下模糊不清的符文。
因此，我们自认为了解的关于黎明纪元，英雄纪元以及长夜的所谓史实，都是数千年后学士们补记的。至于真实性嘛，呵呵。
学城曾有位弗玛斯博士，写过一本《古人的谎言》，书中宣称，异鬼不过是一个先民部落，来自永冬之地，是如今野人的祖先。
由于长夜降临，他们被迫南迁，随即与南边的人类，也就是如今的北境人发生了一系列的战争。
数千年后，他们在故事中和传说中就演变成了不死的怪物，因为守夜人和史塔克家族意图将自己打造为一个人类拯救者的英雄形象。”
“可是异鬼确实是不死的怪物啊。”梅拉辩解道。
“我没有说弗玛斯博士的论述就一定是事实。”山姆威尔道，“但你不得不承认，他的思路很有意思。布兰，我去过临冬城地底的墓窖，那些冬境之王的坟墓，早就空了吧？”
布兰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但他并没有否认。
“当年那位妄图自立建国的守夜人总司令，传说是一位史塔克。”山姆威尔道，“如今的夜王，也是一位史塔克吧？”
梅拉吃了一惊，连忙看向布兰，想要听到他的辩解。
可布兰依然低头不语。
竟像是默认了。
“我会找到他，”山姆威尔道，“然后杀了他！”
说完，国王便转身离开。
“布兰，”梅拉小声问道，“夜王…难道真的出自史塔克家族？这么怎么可能？你们史塔克可一直都是北境的守护神…”
“你听说过吟游诗人贝尔的故事吗？”布兰终于开口了，却问出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梅拉虽然内心疑惑，却还是点点头：
“听说过。据说他是一位塞外之王，被同时代的冬境之王称为懦夫贝尔。为了报复这一侮辱性的称呼，贝尔爬过长城，以吟游诗人的身份进入临冬城，在史塔克家族的宴会上演奏歌曲。
冬境之王被的技艺所折服，却没有认出此人就是塞外之王，还允诺要给他奖赏。
不过，贝尔只要求了一朵冬雪玫瑰。
可第二天一早，人们却发现冬境之王的独女消失不见，只在她空荡荡的床上发现了一朵冬雪玫瑰。
后来史塔克家族派人去长城之外寻找，却一直没有找到公主和吟游诗人。
史塔克家族的血脉险些就此断绝，直到有一天，公主自己回到了临冬城，还带回来一个婴儿。”
布兰也点点头，继续讲述道：
“后来，那个婴儿成了新的冬境之王。在一次野人南下的战争中，他亲自率军北上支援守夜人，并在冰雪渡口亲手斩杀了敌人首领塞外之王。
可当他提着敌人的头颅凯旋回到临冬城时，却见自己母亲从高塔上纵身跳下…”
布兰停顿了一下，最后悲伤地做出总结：
“有时候，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拼死对抗的敌人，其实是自己的至亲。”
梅拉这才明白为何布兰要讲述这个看似不相干的故事，她的内心被忧伤和震惊所填满：
“难道…夜王真的是史塔克？我们对抗的异鬼…”
布兰没有再说话，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眶直愣愣地盯着前方：
“幸好我扣掉了眼睛…不用目睹至亲死在面前…”
梅拉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几次想要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能俯下身体，轻轻将轮椅上的少年拥入怀中。
他好冷。
凯特琳·徒利夫人觉得好冷。
寒风在山洞中呼啸，犹如死神低语。
她裹紧了身上的皮袄斗篷，却依然无法阻止无孔不入的寒意往骨头里钻。
火堆黯淡无光，散发的热量被铺天盖地的寒意淹没。
说实话，如今这种情况下生火是极为冒险的事情，北境已经沦陷，她们的行为很有可能引来异鬼。
不过，凯特琳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再不生火，她就要被冻死了。
可这么一个小火堆，却也渐渐趋于熄灭。丝丝缕缕的黑烟升腾而起，钻出山洞，融入黑暗中。
凯特琳试图活动手脚，却发现它们已经冻僵了，完全没有感觉。
身旁的女儿艾莉亚却在安然入睡，红扑扑的脸上荡漾着惬意的微笑，仿佛这刺骨的寒冷对她一点影响也没有。
他们史塔克对寒冷确实有着远超常人的忍耐力。
嫁到临冬城这么多年，凯特琳当然早就知道这一点。
对此，她只能羡慕。
“艾莉亚，艾莉亚…”
听到母亲的呼喊，艾莉亚迷迷糊糊地抬起头：
“怎么了，母亲？”
“过来…”
艾莉亚揉揉眼睛，适应了黑暗，才注意到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的母亲。
她连忙爬过去，将母亲抱住：
“呀！你的身体好冰！”
艾莉亚拨弄了一下火堆，却见木柴已经烧得差不多了，便道：
“我出去再找些木柴来！”
“别去！”凯特琳夫人拉住女儿，“外面太危险了，你一个人…”
“没事，有大块头和娜梅莉亚陪着我呢。”
似乎是听到自己的名字，睡在洞口的冰原狼抬起脑袋望了过来。
“那你千万小心。”凯特琳夫人叮嘱道，“这里应该距离颈泽不远了，再往南估计就是七国军队和异鬼交战的前线，你可千万别去凑热闹。”
“不会啦，不会啦。”艾莉亚信誓旦旦地说道。
“遇见异鬼也别跟他们纠缠，让大块头带着你跑，知道了吗？”
“知道啦，知道啦。”
艾莉亚生怕母亲继续唠叨，连忙窜了出去。
娜梅莉亚也跟了上来。
“大块头！大块头，醒醒！”
在艾莉亚的呼唤下，一个巨大的身影在山体背面缓缓挪动了一下，硕大的一双眼睛睁开，宛如天空的幽蓝星辰。
“走吧，我们去找些木柴。”艾莉亚招呼道，“记得东面不远有个冰湖，或许砸开冰面还能弄到些吃的。”
巨人闷闷地呢喃了几声听不懂的话语，随即伸出手掌，让艾莉亚站了上来。
“哎呀，错了，错了，那边是东，往那边走！”
虽然黑暗遮掩了一切，但依据天上黯淡的星辰，艾莉亚还是能辨别方向。
巨人很听话，立刻调头，沉重的脚步让这座小山丘都微微颤动。
“哎呀，轻点，轻点。”
艾莉亚拍了拍巨人的脑袋提醒道。
不过，她倒也没怎么害怕。
这一路走来，她见多了尸鬼，知道这些怪物根本不是巨人的对手，一脚就能踩扁好几个。
而如果尸鬼数量太多，巨人撒开丫子跑，尸鬼也根本追不上。
所以，虽然滞留在敌人后方，艾莉亚倒也并没有太害怕。
不过，有件事倒是让她很奇怪——
她们这一路走来，尸鬼经常见到，但居然没有碰上一个异鬼。
有次艾莉亚已经远远看到一个骑着巨型冰蜘蛛的异鬼在不远处停留，她很肯定对方发现自己了，却不仅没有追上来，反而立刻转身就走。
异鬼一定很害怕巨人。艾莉亚得出结论。
所以，此刻骑在巨人头顶上，她确实有点有恃无恐。
传说中史塔克家族曾有一位被称为“筑城者”布兰登的祖先，能够驱使巨人，绝境长城、临冬城、风息堡…等等维斯特洛大陆上最为宏伟的几个奇迹般的建筑都出自他手。
现在艾莉亚发现自己也能驱使巨人，便升起了也要建造几座奇迹建筑供后人瞻仰的心思。
或许自己可以重建绝境长城。
艾莉亚颇为得意地想着。
巨人走的很快，寒风迎面而来，却吹不散小姑娘心中的热度。
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世界，艾莉亚觉得自己仿佛成了歌谣中的英雄人物。
唯一让她感到有些失落的，就是这次没能找到父亲。
或许他已经抵达颈泽，与国王的大军汇合了。
艾莉亚其实也想继续南下，就算前方可能是两军交战的战场，她也不怕。
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驾驭巨人杀戮尸鬼的史塔克少女，该有多威风呀。
只可惜，凯特琳夫人态度强硬地阻止了她的鲁莽行为。
梦想破灭的艾莉亚也只能在后方唉声叹气。
见到冰原狼停下来，在原地打转，低声呜鸣，艾莉亚便知道冰湖已经到了。
“大块头，砸碎冰面。”
巨人半跪下来，伸出一只拳头狠狠砸在冰面上。
咔嚓——
厚实的冰面瞬间破裂，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纹迅速扩散开来。
巨人伸手探入水中，再次拿出来时，已经顺带将几条活蹦乱跳的鲛鱼捞了出来。
艾莉亚欢呼一声，连忙跳下来去抓鱼。
娜梅莉亚也从冰窟窿里咬出了一条鱼。
忙活了一阵，收获颇丰的艾莉亚重新爬上巨人头顶，开始返回。
路上经过一片雪松林的时候，她让巨人拔了一棵，扛回去当柴火。
回到山丘，艾莉亚正要从巨人头顶下来，却突然看到南方的地平线处，闪现一道耀眼的绿光。
那绿色光点迅速向东西两个方向蔓延，很快便成了横亘在天地之间的一道绿线。
“野火…”
艾莉亚脱口而出。
当初史坦尼斯·拜拉席恩进攻君临的时候，她也在城内，见过提利昂·兰尼斯特用这种恐怖的物质将整个黑水湾点燃的可怕场景。
为此，她甚至做了好几天噩梦。
没想到，如今她居然再次见到了这种东西。
在短暂的震惊后，艾莉亚立刻意识到，那里应该就是国王大军正在和尸鬼大军对抗的前线。
双方正在激烈交战中。
艾莉亚连忙跑进山洞，将母亲也拉了出来。
“快看，母亲，国王大军就在那里，离我们不远！我们过去吧！”
凯特琳夫人也被这诡异而绚烂的绿色火焰惊到了，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坚决摇头：
“不行，这种战争不是你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可以参加的。”
“可我有大块头！”
“那也不行！”
艾莉亚嘟着嘴巴，很不服气，却还是被凯特琳夫人强行拉进了山洞。
两人重新生火，又烤了几条鱼吃了。
填饱肚子，又有了火堆的温度，凯特琳夫人感觉自己终于重新活了过来。
但同时，睡意上涌，她很快便再次睡去。
而艾莉亚却翻来覆去地再也无法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她蹑手蹑脚地爬起来，向外走去。
在山洞门口，艾莉亚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见母亲没有被惊醒，她立刻蹿了出去。
“娜梅莉亚，大块头！”她招呼自己的伙伴，“走！我们去打异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