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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胡贼敢尔

梦想岛中文    八关锁凤邑,公子褐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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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英随着他二人大步前行,觉得脚下轻盈,微一迈腿即可跨过数丈距离。但又神清气爽,毫不费力,听天真道人边走边歌:“…莫言大道人难得,自是功夫不到头。饮酒须教一百杯,东浮西泛自梯媒。日精自与月华合,有个明珠走上来。不负三光不负人,不欺神道不欺贫。

  “有人问我修行法,只种心田养此身。时人若拟去瀛洲,先过巍巍十八楼…学道须教彻骨贫,囊中只有五三文。

  “有人问我修行法,遥指天边日月轮。我自忘心神自悦,跨水穿云来相谒…不事王侯不种田,日高犹自抱琴眠。

  “起来旋点黄金卖,不使人间作业钱。天涯海角人求我,行到天涯不见人。忠孝义慈行方便,不须求我自然真…”

  陆英听来,句句似有所悟。

  那檀飞熊应歌长啸,声震九霄,惊起山中虎豹,驱散林间归鸟。把个陆华亭艳羡的不知如何是好,暗暗赞叹真乃神仙中人。

  天光尚未明,早至伊阙之间,两山相对似双阙,阙者门户也,两山对立在伊水两岸,好似两扇大门。昔大禹疏龙门以通水,将大山从中凿断,伊水历其间,故谓之伊阙。

  两岸皆断山绝壁,相对如门,惟神龙可跃,故曰龙门。龙门伊阙正当洛都之南,夹峙伊水,北望洛、河,此地为天下之中,古来帝王将相所居。

  陆英揽衣下水捕得数尾大鱼,正是天下闻名的伊水之鲂。天真道人欢喜难禁,寻来柴草树枝,央告檀飞熊炙鱼。三人行了数百里,肚中早饥,当下生起火堆,又将鱼烤来共食。

  天真道人食鱼之时,口中念念有词,陆英侧耳倾听,原来他道:“鱼呀鱼,非是贫道坏了你等跃龙门化金龙之事,皆为小道士将你们捕来,要怪就怪陆华亭,千万莫怪贫道…”

  陆英瞠目结舌,不禁佩服他的厚颜无耻。三人食罢,红日渐高起,天真道人叹道:“可惜此地无酒,糟践了这等美味!若是能偷点酒来,贫道纵死无憾矣。”

  陆英笑道:“前辈宽坐,在下自去洛阳城中寻来美酒佳酿,回敬前辈昨夜厚赐。”天真道人喜道:“此话当真?快去快去,看你小子颇为懂事,若是能让贫道大饱所欲,兴许我一高兴,教你两招保命本领。”陆英笑着答应,便欲往洛阳行去。

  檀飞熊道:“赵老道,你那三两式功夫稀松平常,怎有脸误人子弟?就算要教授小娃娃,也该拿出看家绝学,却只传逃命功夫,何等吝啬!”

  天真道人怒道:“檀飞熊,贫道手底功夫输你不成?实话告诉你,除了烤鱼手段,贫道瞧你无一能胜我。小道士修道之人,不先保住性命,还修个屁的道!与人打架难免互有损伤,岂是长策?”

  檀飞熊冷笑道:“臭老道,一年未见,你吹牛功夫倒是长进不少,今日正好让老夫考教考教,究竟更有何能奈!”

  天真道人亦骂道:“老不修,贫道正有此意,我从恒山千里赴约,难道不是为与你较量来了,废话少说,斗来!”

  斗字出口,已是飞出右脚,踢向檀飞熊左膝。檀飞熊清啸一声,向后倒纵而起,衣袖鼓张,宛如仙鹤入云。

  天真道人纵情大笑,借势紧随,两人须臾间前奔后逐,竟攀登至右侧山顶,继而消失不见。

  陆英茫然若失,自知无从追赶,无奈只得独自往洛阳买酒。龙门距洛阳二十余里,虽为旧都,几经兴替,早不复昔年盛况。

  城坏墙颓,魏晋之时南北二宫尽皆毁于兵祸,人户稀疏,反是兵卒战士多过平民百姓。陆英入得城中,见集市萧条,甚少经济往来。

  转了许久,也没见到什么好酒,百姓人家自酿自饮或许有之,却如何寻到买得。无奈,只得往官署行去,自忖或可相机偷得美酒佳肴。

  北汉以河洛之地为豫州,治所在洛阳。蒲刚从兄蒲重封镇北将军,豫州刺史。

  当时四方大将名号,以征、镇、安、平为序,征南将军位在镇南、安南、平南之上。蒲重虽为一方守宰,耻于未得征北大将军封号,只为镇北将军,心常怀恨。

  每日在洛阳只知聚饮行乐,暴虐军民。陆英来到豫州刺史署衙,见防备稀松,即从偏僻处翻墙而入。

  这刺史府原是前代一处王府,北汉占领洛阳后,辟作豫州刺史府衙。其内富丽堂皇,处处雕梁画栋,下人侍从皆着绮罗,后院抢夺来许多牛羊家禽,厨房中酒食琳琅。

  他进入厨房正要取酒,却听脚步声响,忙闪身酒瓮之后。

  来人是两名侍女,一人笑道:“大将军今日定是又看中了那庾坞主之妹,一早就盛宴款待,还非要殷勤劝酒,怕是心里急不可耐了…”

  另一人讥诮道:“哼,那庾小姐瘦巴巴的有什么好?大将军也真不挑剔!每天醉生梦死,早被酒色掏空了身体,还见一个爱一个!”

  第一人道:“死妮子,你吃得什么酸醋!你我不过是卑贱下人,还指望大将军尊荣宠爱不成?你呀,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第二人愤愤哼了一声,再未言语。各自捧了两坛酒酿,匆匆离去。陆英听他二人言及“庾坞主”“庾小姐”,心下大惊,猜许是禹山坞庾愿、庾方夏兄妹,却不知为何在此,恐其今日难全身而退。

  陆英感念庾家忠义,遂悄然跟从二女来至中厅。

  厅后并无兵士把守,丫鬟女婢知蒲重酒后无行,早远远避开。陆英隐身在廊柱之下,从窗口向内窥视。

  厅内果然有庾愿、庾方夏在座。主位一人年近五十岁,粗眉重髯,面色赤黑,鼻头通红,身着玄纱长衫,不戴巾帽。自是蒲重无疑。旁座尚有二人,俱不相识。

  那蒲重已有四分醉态,连连劝饮,庾愿尚可勉强支应,庾方夏显然十分窘迫,面红耳赤又极力推却。

  蒲重见她不饮,令方才去厨下取酒二女婢上前相劝,二女惊慌悚惧,上前百般哀求强请,庾方夏铁定主意拒不遵从。

  蒲重勃然作色道:“来人,将这无用贱婢双手斩下,献给庾小姐祝酒。”厅外亲卫轰然应诺,入内唰唰两刀,将那女子双手尽皆斩断,盛在盘中奉与庾方夏。那女婢哀嚎痛哭,在地上翻滚不止。

  庾方夏见状又惊又惧,忍不住掩鼻干呕,一时浑身冷汗涔涔,吓得身躯酥软。

  庾愿举杯强笑道:“方伯,何须跟女子一较短长!痛饮狂歌本男儿之事,在下奉陪到底。”言罢先行盏到酒干。

  蒲重冷笑道:“庾坞主气概豪迈,令本公叹赏…只是本公家中从不留无用之人,贱婢坏了庾小姐兴致,死有余辜!”

  随又下令,道:“庾坞主怜香惜玉,必是钟情之辈!将那贱婢胸脯之肉割下,给庾公子品鉴。”亲卫又依令扯开女婢衣裳,将胸肉切下,呈给庾愿。

  那女婢早痛的晕厥了过去,一时却又被疼醒,没了双手挣扎不得,只能尖叫哭骂。看她胸口手腕血流不止,眼见即刻毙命,却无人敢上前救治。

  庾愿面白如纸,却摄于蒲重淫威,不敢当厅发作,只得忍着彻骨寒意,起身施礼道:“多谢方伯厚赐,在下不敢受用贵府珍物,还请收回!”

  蒲重大笑不止,又对庾方夏道:“庾小姐,想是我府中酒水浊陋,不得小娘子青睐?”

  庾方夏掩鼻颤声道:“将军无须过谦,小女子实不擅饮酒,将军见谅。”

  蒲重哦了一声,冷冷道:“小娘子怕不是嫌本公待客少礼!来人,将那个女婢头颅切了,与庾小姐赔罪。”

  庾方夏愕然瞪大双眼,见那亲卫果要上前杀人,忙出口喊道:“我饮便是,不要…”话未说完,另一女婢已首身异处,鲜血溅了满厅。

  庾方夏几欲晕厥,含泪道:“请大将军勿再动怒,小女子饮便是了。”言罢举起酒盏一仰而尽。蒲重见她就范,得意狂笑不已。

  陆英看到此时,怒从心头起,破窗跃入厅中,大喝道:“胡贼敢尔!”三两步掠至亲卫身侧,夺刀将其斩于厅前,又疾转头向蒲重纵身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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