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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 父为九州伯 我为五湖长

梦想岛中文    八关锁凤邑,公子褐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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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穴才得全尾反,龙潭又要遇潜蛟。

  桃花本赖春风意,云梦惊涛雨潇潇。

  且说陆英经十余日来至江州寻阳城,不敢暂歇,入得城中寻师门暗记一路追李玄阳踪迹。

  在一处道观之中,陆英见到师父,询问得知李玄阳受太傅委命,前来荆江之地暗访北汉密谍谋刺荆州刺史桓仲子一事。陆英方知桓仲子领十万大军兵围襄阳,却在营中离奇受伤,如今已返回江陵,命不久矣。

  谢太傅怀疑荆州刺史万军之中遇刺,乃是北汉元象宗所为,故派遣李玄阳秘密来荆州探查。

  言毕公事,李玄阳问道:“华亭,你可知此地有何名胜、人物?”

  陆英答道:“寻阳城北倚大江,东靠鄱阳湖,南望庐山,名胜当然属庐山为第一。人物嘛,前荆州刺史、长沙郡公陶侃后人陶渊明诗文绝佳,当算一个吧。”

  李玄阳笑道:“庐山之上有一慧远和尚,乃是被汉主蒲刚奉为座上宾的道安大师高徒。他来自江北,当熟知倒虎山能人异士。如今在庐山兴建东林寺,讲经说法,开宗立派,隐隐有江南第一高僧之势,你竟不知?”

  陆英也笑答道:“慧远大师之名,徒儿自是知道。佛图澄之后,中土佛教以释道安为首,蒲刚攻下襄阳城,第一件事便是恭请道安大师入长安,对其礼敬有加。

  “释慧远乃是道安大师衣钵传人,最得青睐。早年追随道安来到襄阳,襄阳被围之时,奉师命南下江州。渡江以后,倡论修“净土”,信徒颇广,如今已成净土宗鼻祖。难道师父要去拜访他?”

  李玄阳挤挤眼睛笑道:“为师就不去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去,务必打探清楚,倒虎山有何人能神不知鬼不觉,于万军阵中刺伤大将。”陆英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师父的“不负责任”,只好无奈地应下差事。

  江水南折向庐山,鄱阳湖上倚东天。

  武昌黄鹤白云里,建邺台城烟浪边。

  第二日,陆英出寻阳城,南行至庐山西北脚下,但见峰峦叠巘,云雾缭绕,延绵百里,风光殊丽。到得东林寺,见殿宇禅堂皆新近草创,并无多少沙门在寺中修习。

  一问才知道,寺庙尚未完工,慧远大师暂时寓居里许之隔的西林,今日早间独身入庐山悟道去了。

  陆英一路登山,见山泉飞瀑,古木参天,奇石怪岩目不暇接。上至山顶,竟豁然开朗,群山环抱之中,有方圆数十里平原旷野。

  此地下临深谷,坐落峰顶,直如云中之城。陆英游览美景,探寻幽迹,却并未见有寺庙殿阁。

  当日天渐晚,他山中独步,隐隐听得远处有钟声传来,想是山下僧人晚间礼佛。月黑雾重,道路难辨,陆英山中休憩一夜,待得晨间继续翻山越岭,往泉深林密处行去。

  待东行二十里,前方飞瀑轰鸣,断崖突兀。陆英寻路下至山涧,仰观峨峨高山,感受飞流倾泻,顿觉浑身沁凉,炎炎夏日中暑气全消。

  走近瀑布,见潭边石后有一半百老僧,身着缁衣,脚着麻屩,正默诵经文。听到陆英脚步声,僧人也不回头,缓缓道:“小友远来,不知何所见,何所求?”

  陆英恭敬一礼,回道:“所见至善,夫复何求!”

  僧人道:“何为至善?无求何来?”

  陆英又答道:“上善若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因果净土皆是住色生心,佛言当无所住而生其心。是以无求。”

  僧人起身回首望向陆英,笑道:“小友年纪轻轻,倒是颇熟佛经。若无所住而生其心,又何言善与不善?可知念由心起。

  “世人愚顽,造孽深重,贫僧惟愿以净土佛国感召鲁钝,以三世三报劝化罪孽。所倡人有三世,业有三报之论不过为愚夫愚妇生起敬天畏罪之心。小友言语犀利,何必刁难出家之人…”

  陆英再次施礼,谢罪道:“大师见谅,在下一时好胜心起,徒逞口舌之利,绝无诋毁大师的念头。大师当世高僧,发宏愿度化世人,晚辈陆英钦佩不已,谨受教。”

  这僧人正是慧远,被道安大师寄望光大佛教,弘扬道统的高僧大德。只见他面目慈祥,回了一礼,笑道:“小友不必如此。观君识量气度必将成大器,有福泽于天下众生。问道修行何必管出家在家,又何分沙门处士?小友之因缘果报,终不限一人得道升仙,心怀天下,智出万民,则烦恼忧乐皆难由本心。虽明识大道,毕竟不能无求无欲,为人求更苦于为己而求。”

  陆英闻言汗流浃背,自以为聪明无碍,却将世人瞧得小了。如慧远大师及天真道人等高士,所见所识又岂是自己所能比拟。

  更不知山野林泉有多少世外隐逸,与世无争,勘破天道真理,难以私心揣度。

  当下诚意静心,尽抛往日孤高,恭声道:“大师,小子无知,还请我师不弃愚钝,直言垂教。”

  慧远口宣佛号,微笑颔首,为他开解至道,讲论妙法。听得陆英心花怒放,如醍醐灌顶。二人辨析微言,阐明玄理,不觉星移斗转,已至夤夜。

  慧远与陆英欣逢知音,一个参透佛法,一个广记经义,竟丝毫不知疲倦。直到第二日天光大亮,才结伴下山。

  陆英见慧远大师一心普度众生,誓造三界净土,知他早已不问世俗,更遑论江湖厮杀,密谍行刺之事。师父吩咐问得话,最终难以启齿。

  下得山来,陆英辞别慧远,返回寻阳城,见李玄阳正打坐静修。他也不开口,只默默在旁守候。

  良久,李玄阳道:“既然从慧远这里无所获,那我等今日就去江陵见桓刺史罢。”

  他见陆英不主动说话,定是未曾问到什么信息,至于是慧远不知或不愿说,还是陆英不曾问都不重要了。

  当天,师徒二人离了江州,往荆州而去。途经七八日,先乘马西行,到云梦泽后,才乘舟溯江水至江陵。

  待来至刺史府时,获悉桓仲子已病重身故,如今府中其从子桓敬道主持丧仪。李玄阳、陆英代表太傅拜望桓敬道,转达关切之情。

  这桓敬道本是大司马桓元子的幼子,最受其父怜爱。可惜桓元子病逝时,敬道尚年幼,因而遗命其弟桓仲子继掌兵权,南郡公爵位由幼子敬道承袭。

  桓元子的长子心有不甘,阴谋夺权,被叔父桓仲子所杀。如今桓仲子为荆州刺史,都督江、荆二州军事,控扼长江上流,依然深为朝廷忌惮。

  桓敬道官封义兴太守,却嫌职位低微,辞官回到荆襄封地,做一个富贵公爷。

  执掌重兵的桓仲子一死,朝廷如释重负。据悉有意让外戚太原王氏之人出任荆州刺史,并调其弟桓伊子率军北上淮南抵御汉军。

  却说桓敬道成人之后姿容奇伟、神气爽朗,博通音律、精擅文章,酷肖乃父。却因未受重任,常有郁郁不得志之感。

  与李玄阳寒暄毕,南郡公意态萧索言道:“先父早逝,未能成其收复中原之志。虽西灭巴蜀司马余孽,三次北伐汉、赵,终不过空损心神。

  “想当年父为九州伯,今不肖之子仅为五湖长,愧对先人,故辞官回乡,无意于仕途矣。只望谢太傅念我父昔年功绩,思我家满门忠贞,允在下悠游山野,终老林泉之志。

  “道长明鉴,如今叔父病故,桓氏一门再不掌建邺上游一兵一卒,诸公可以安枕无忧啦!”言罢唏嘘流涕不止。

  李玄阳慰抚道:“南郡公不必如此。谢太傅常感怀大司马在世时厚恩,对小公爷更是爱护有加,小公爷年少俊才,何需忧郁寡欢!贫道以为,有朝一日,小公爷必将振翅冲天,一鸣惊人。暂时闲居励志未尝不是好事,北汉百万之军即将南侵,阵前兵斗安危难料,若是有什么闪失,怎对得住大司马在天之灵。”

  陆英见他志气阔远,似终非久居人下之相。言语中尽是对朝廷的不满。此人若是得势,绝非吴国之幸。

  因言道:“小公爷,还请节哀。以在下观之,公气度英伟,才识不凡,更兼相貌贵不可言,必能光大祖业,继承遗志,成不世之功。

  “绛侯周勃之子周亚夫,细柳营带兵见重于文帝之心,平定七国之乱称功于景帝之朝。父子二人皆为先汉柱石,数百年以降,谁不赞佩!小公爷未尝不能有功于社稷,又有何憾哉!”

  边说边凝望着桓敬道,但见他听到“贵不可言”,“成不世之功”等语眼中光华闪动,必是正合其心意。陆英心中暗叹一声,人各有志,天命有常,却也无可奈何。

  桓敬道拱手道:“陆兄错爱了!在下一介凡夫,如何敢与周亚夫将军相提并论。只求不堕家族门楣,便心满意足了。”

  李玄阳难免又安慰一番,桓敬道反复谢过他二人来意,亲送出府外方回。他在内室思虑良久,唤来心腹之人道:“观望李玄阳态度,朝中必无继续委任我桓氏族人掌荆江水兵之意。与其等他们派来一位能臣干将,不如先发制人,助朝廷下决心,找一个志大才疏,空有名声的人来此。届时,荆州仍不离我之掌握。”

  心腹名郭铨,乃桓氏旧将,此人极有才干,深得桓敬道信重。顺着话头问道:“公爷此计甚妙,可已有了称心人选?”

  桓敬道笑道:“黄门侍郎殷仲康,名声素著,时人爱其文章辩才,皆以为江东之宝,且甚得天子宠遇。我却知此人不过空谈客耳,少谋无断,贪慕虚荣而缺胆略。必得此人出任荆州,方能利我成大事。”

  郭铨也笑道:“公爷神算。只是如何能令朝廷改变想法,不用太原王氏外戚大臣,而以一黄门侍郎统辖上游重地?”

  桓敬道矜持一笑,智珠在握道:“此事正要你去办。只需兼程赴建邺,重宝贿赂比丘尼支妙音,则必能令朝廷言听计从。”

  郭铨豁然开朗道:“善!这支妙音据传乃是当今天子宠幸的禁脔,若是能由她吹一阵枕头风,则谢太傅也必定无可奈何。嘿嘿…”

  计议已定,即由郭铨携带金珠玉宝赴京行事。

  桓敬道走到窗前,望着满院嘉木,不禁想起当年在建邺受会稽王之辱,自己羞愤退席,惶惶不安的往事。

  当时还作过一首诗,此刻不经意轻声吟出:“风劲雨狂夜,李花落寒枝。河边高柳黄,尽是幽人意。笑看名花草,冰肌玉骨滑。轻裘骏马来,踏落泥中去。”

  待我重头来过,再看都下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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