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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回 无异门韩旭

梦想岛中文    八关锁凤邑,公子褐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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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陆英与朱琳琳、薛勇上了后边的马车,一道往南安公主府行去。

  宾主坐定,侍女奉上茶点,陆英正式为几人引荐过。只说朱琳琳是自己未婚妻,并未提她家世。薛勇则扮作朱琳琳随从,站在厅外不言不语。

  姚子衿摆出一副傻甜相,不管朱琳琳如何言语冲撞,只是笑着应付。时间一久,朱琳琳毕竟于心不忍,也就没法再板着脸不给她情面。

  这会儿两个女孩真是有点相谈投机,一见如故的感觉了。至少在外人看来是如此。

  姚子衿道:“朱姐姐这么好看,想不到还擅长弓马田猎。像我就不成了,只会随在哥哥们后面呐喊助威,自己可不敢挽弓射箭。”

  朱琳琳笑道:“子衿,你柔柔怯怯的,任谁看了都舍不得你去舞刀弄枪。别说男子,就是我都觉得心疼。就像几十年前那遗晋公主给桓元子做妾,连桓大司马之妻见了都要感叹‘我见犹怜,何况老奴’啊!”

  陆英听着这话中好像有别的含意,正想插句嘴解释一下。

  哪知姚子衿立刻笑回道:“真的吗!我有那么讨人喜欢啊!其实不管做妻做妾,只要遇到真正的英雄好男儿,未尝不是女子的归宿。”

  朱琳琳白了陆英一眼又道:“子衿啊,你可是堂堂公主,哪能与人做妾?你父兄不得发起大军,将人家杀得片瓦不留!”

  姚子衿仍笑道:“姐姐有所不知。我父皇对我千依百顺,只要是我喜欢的,他没有不允之事。”

  朱琳琳也笑道:“难怪公主想要长安的封号!恐怕就算要做个裂土封疆的王爷,你父皇也会答应你。”

  姚子衿道:“我可不想做王爷!镇守一方,保家卫国,那是男人们的事情。我只要过得开心快活就好。从前没做公主时,倒是有许多朋友耍伴,谁知做了这公主,人人都躲着我,也忒没意思!”

  朱琳琳道:“毕竟你如今身份不同,虽说天下还没太平,但你父已经是皇帝,哪个人还敢像从前那样随着性子来呀!”

  姚子衿叹气道:“真不知道做皇帝有什么好的!成天打打杀杀,一不留神就要身死族灭。如今西有蒲登,北有蒲纂,我父皇疲于应付,却屡屡打败仗…”

  朱琳琳道:“人人都想名望富贵,却不知名利正是杀人之剑!”

  陆英逮着机会笑道:“成败自有天命,任谁也无法强求。”

  朱琳琳道:“天命虚无缥缈,哪是容易知道的!”

  陆英又道:“像那段冲、慕容永之徒,就是不知天命,胡作非为。最终难免凄惨下场。”

  姚子衿道:“安道,你说我父皇有天命吗?”

  陆英愣了一下,笑道:“我看你哥哥,子略兄却像是天命之子!”

  姚子衿喜道:“如此说来,我们姚家真能坐稳了这皇位!”

  陆英道:“只要宽仁爱民,体恤百姓,天命自然归焉!反之,必如段冲小儿,身首异处,落得千秋骂名!”

  朱琳琳道:“可惜这天下,有几个帝王真的体恤百姓!还不是只顾贪图享乐,谁把百姓放在心上过?”

  陆英道:“百姓如水,君王如舟。故荀子曰,水能载舟,水能覆舟。庶民百姓虽看似弱小,但人心向背,就能掀起滔天巨浪!”

  姚子衿笑道:“说了这半日,还不曾传膳,我们边吃边谈吧!”

  于是命侍女奉上午膳,三人用了大半个时辰,姚子衿酒醉,强要留陆英与朱琳琳在府中歇宿。陆英本不愿久留,但拗不过朱琳琳,只好答应下来。

  午后,陆英三人在客舍中暂歇。陆英问道:“琳琳,你为何非要来这龙潭虎穴?须知如今的长安,可是姚家的长安。稍有不慎,我们想要脱身,恐怕也极难!”

  朱琳琳道:“张神仙,你之前敢一个人来这招摇撞骗,现在怕得什么?莫非你与那公主有何不可告人之事,嫌我在此碍眼吗?”

  薛勇扭头偷笑,陆英叹道:“琳琳,你不要无中生有。我是怕你言语间得罪了姚子衿,招来祸端。哪里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我行的端,走的正,何怕你看见!”

  朱琳琳道:“是吗?我看那公主可不像正经女人,瞧你的眼神永远是一副狐媚样。”

  陆英答道:“管她如何看我,我眼中只有你一人!他是公主也好,狐媚子也罢,我陆英从未动过心。”

  朱琳琳冷哼一声,陆英无奈苦笑。正欲再劝解,忽闻门外有人呼唤。陆英开门,原来是府中侍婢。

  来人施礼道:“张真人,晚间太子殿下在东宫设宴,邀请公主和张真人、朱小姐一同出席。”

  陆英道:“太子如何知道我在公主府中?”

  侍婢垂首道:“奴婢不知。”陆英只好让她先行退下。

  朱琳琳笑道:“越来越有意思了,太子也来凑热闹。怕是要请你张大真人做个国师什么的吧!”

  陆英摇头道:“琳琳,你千万不要小瞧了这个太子姚兴,他可比前北汉太子蒲宏深沉得多。其人城府难测,我也不知他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朱琳琳道:“我管他想什么,又不跟他过日子,总之是一面之缘罢了!”

  陆英道:“你真要去东宫赴宴呀!姚子衿你觉得是狐媚子,还要看看姚子略是不是也对我心怀不轨吗?”

  朱琳琳道:“那可难说!这世上有的是男子龙阳之好,断袖分桃,好不恶心!”

  陆英叹口气,说道:“我可没有凤凰儿那般美貌,再说,我陆英岂是那等人?”

  朱琳琳道:“那你说为何太子姚兴要这般礼遇你?才来公主府不过半日,就巴巴跑来相邀赴宴。”

  陆英道:“我也正疑惑不解,按理说我跟姚兴只见过一面,谈了不过半个时辰。他没有理由如此礼贤下士。而且我明明已经显露出了疏远之意,堂堂太子竟然不愠不恼,也不怪我隐瞒之罪,还真是大度的反常。”

  晚间,众人来至东宫,宴席早已摆下。不一时,太子常服登殿,身后还跟着一人。

  坐定后,太子先与陆英寒暄几句,接着引荐那人。原来是恒山隐士,名叫韩旭,太子请来的座上宾。

  此人年约三十四五岁,身形瘦高,面目冷峻,看着十分不像与世无争之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太子笑道:“安道兄,朝日兄,两位都是当世奇才,本宫有幸请来你们同饮,当真一大快事!来,再饮一杯!”

  言罢举起酒盏一仰而尽。陆英、韩旭也齐齐奉陪。

  太子姚兴道:“如今父皇在外征讨,朝中一直由本宫理政,不知二位可有意帮我一把,出仕为官啊?”

  陆英低头不语,等着那韩旭先开口。

  只听韩旭道:“承蒙太子殿下错爱,在下受宠若惊。只是,师门之中未经许可,在下不敢擅专。”

  太子道:“不妨!孤可派人去恒山走一趟,请准贵师门许可,届时朝日兄可不许再推脱了。”

  韩旭道:“殿下,不是韩旭推辞,只是我向来奉命行事,还请殿下见谅。”

  太子笑着点头,又转向陆英,目光殷殷。

  陆英笑道:“殿下,我乃闲云野鹤,本是龙虎山修道处士。并非当真如初见面时,是那儒雅书生。出仕为官,并非我愿,且自忖亦非其才。”

  姚兴也笑道:“安道兄,我早知你并非儒士,又何须跟我解释?我爱的是你之才,并非在意你宗门。”

  陆英道:“殿下错爱,我不胜惶恐。殿下需要治国理政的良臣,还是应当找鸿儒博学,品德端方之人。如我之辈,算命打卦还在行,安民备战实非所长。”

  太子举起酒盏浅饮一口,又道:“安道兄以为,如今蒲登、蒲纂之辈,何时可殄灭?我大秦何时可安?”

  陆英摇头道:“殿下难为我了,军国大事,我哪里知晓!”太子一笑,也不深究。

  却听韩旭道:“以在下愚见,蒲登蒲纂虽然声势浩大,但皆成不了气候。汉主蒲刚活着时,他们不思尽忠尽孝。如今不过为了权位,才扯旗招兵,想要自己坐上那至尊之位。岂知天意人心早已丧失殆尽,再也不可能恢复前汉时气象了。”

  太子拍案赞道:“说得好!朝日兄果然远见卓识。孤敬你一盏!”

  二人遥相呼应,陆英笑而不语。

  太子借着酒意道:“世人皆言,吴国才是中华正朔,而我五胡各族,不过蛮夷耳。难道安道兄也有这样的想法,以为胡人不足辅佐?”

  陆英拱手道:“殿下言过了!我于华夷之别并不十分看重,只要仁政爱民,依我看来,皆能顺应人心。”

  韩旭道:“生民本无异,胡夏亦无异。我师门常常教诲,谁能一统天下,谁便是天下共主。何必执着于胡族还是华夏!”

  陆英听到他连续说了两次“无异”,脑中不禁电光石火间闪过这两个文字。

  那字如飞鸟奋翅,古篆书就,显得别致非常。陆英细思之下,恍然惊悟,原来是在汤山墅初识宋昌明时,见到的几名刺客身上的文身。

  难道这恒山韩旭,竟然便是来自那“无异”之门?

  他口口声声师门教诲,难道他师门名称便为无异?

  再细细打量其人,看他呼吸悠长平稳,虽饮了不少酒,但毫无醉态。眸子清澈,反应机敏,显然是身怀高深内力。

  陆英暗暗留神,心中思量一定要找机会盘问这韩旭,看看他到底与那些刺客有何联系。又为何要在淝水之战前,派人刺杀师父。

  从未听闻蒲刚朝廷中有这么一派,他为何要替北汉杀谢太傅的亲信。

  当时还道是中书台或元象宗所为,现在看来,恐怕其中另有隐情。

  唯有从韩旭口中,才能知晓这无异二字,究竟代表着什么。

  太子道:“二位说得好!不管是华夷何族,只要行仁政,尊孔孟,正礼乐,便是天下正统!生民本无异。待我大秦将九州四海重新囊括,那时本宫定然要与天下之人同乐!”

  姚子衿笑道:“哥哥,你醉了!”

  太子道:“哈哈,本宫是有点醉了…来人,奏乐献舞!”

  言罢,立时有伶人舞女上殿,不一刻歌舞翩跹,丝竹靡靡。

  陆英想不到姚子略也有这么一面,端坐在席中垂目敛神,不时查看太子与韩旭神色。

  姚子衿与朱琳琳二人还是那么一副熟络的模样,又开始了你来我往的闲聊。

  姚子衿道:“姐姐,你酒量可真好!我饮了这一阵,已经头晕脸烫,看你却浑然没有变化。”

  朱琳琳道:“公主,这酒要多喝,才能不醉!你平常定是饮得少了,来,姐姐再敬你一盏!”

  姚子衿不甘示弱,端起酒盏一饮而尽。轻抹嘴角,说道:“姐姐,多饮就能不醉吗?我为何感觉头更晕了呢!”

  朱琳琳笑道:“你要日日多饮,才能不醉。我又不是说今天多饮一次,就能把酒量提上去。”

  姚子衿也没听清她说什么,倒了一盏,又举杯道:“姐姐,来,我敬你!”

  朱琳琳酒到盏干,毫不拖沓。姚子衿咬咬牙,再次干了一盏。

  陆英看她两人拼起了酒,不由暗暗好笑。

  朱琳琳应该不会输给姚子衿,因此也无需担心。他有心试探韩旭,也趁机举盏频频劝太子与韩旭饮酒。

  如此一来,殿上诸人在歌乐声中,你来我往直饮到夜半中天。可惜韩旭酒量惊人,终以姚子略兄妹酩酊醉倒而收尾,方才散去宴席。

  东宫之中不便留宿,于是姚子衿在侍女和朱琳琳搀扶下登车返回公主府中。陆英辞别韩旭,也随后跟上。

  但他一直偷眼观瞧,见韩旭走入御街旁的鸿胪寺馆驿之中,方才慢悠悠踱回公主府。

  等到府中静了下来,陆英改换一身衣衫,悄然翻墙出府,寻路又往馆驿来。馆驿中倒是没什么人居住,防备也极松懈。陆英找着亮光之处,穿廊过院,来至屋檐之下。

  房中正是韩旭韩朝日,他此刻沏了一杯茗茶,正在看书品茶。陆英暗笑一声,这韩旭倒会享受。

  他用黑布蒙住头脸,提一口气,纵身急掠到房门,看准韩旭位置猛冲过去。

  韩旭仍手捧书卷,毫无所觉,直待陆英近到两步之内,才抬头惊“咦”一声。

  陆英右手探出,想要一举擒拿住他,勿要令发出喊声。他虽知韩旭身怀内功,但攻其不备,仍感觉必能奏效。

  谁料韩旭左手轻轻一挡,拂在陆英手腕之上,他竟感到酥痛麻木,连忙撤回右臂。

  一掌不成,陆英左手玄灵掌化拳直击,攻他面门。

  韩旭仍以左手轻拂,面上还露出微笑,似乎毫不把陆英放在眼里。

  他这拂手大有讲究,看似轻描淡写,称作“玉兰三拂手”,乃是师门绝技,最是能出其不意间制敌。

  陆英吃了次亏,也不敢让他再拂中手臂。他虽不知“玉兰三拂手”之名,也不愿连连受制。于是急忙缩回左手,后退一步,使出含章拳意,双掌齐推,携带凛冽寒风攻向韩旭。

  韩旭也不再大意,站立起身,双臂交叉在胸前,却不还手,“嘿”的一声,硬接下了陆英双掌。

  陆英后退两步,韩旭站立不住,砸向座椅,把身下木椅压得喀喇碎裂。幸亏他武艺不俗,才没有一屁股墩在地上。

  陆英还要再斗,韩旭忙摆手道:“陆真人!且住,听我一言!”

  陆英大惊,此人不但功力高强,竟然还知晓自己身份。不由收起架势,警惕的站立在当地,听他有何话讲。

  无异之门谁?

  几番敌陆英。

  恒山素月剑,

  浑水点翠屏。

  大阵乾坤象,

  六龙品物名。

  风云忽乍起,

  天下岂得宁?

  欲知后事,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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