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晚上,不仅潘筠恢复大半,玄妙的伤也好了不少,至少嘴唇看着多了一抹血色。
潘筠不由得感叹三师兄的医术利害,昨天四师姐伤得那么重,一个晚上竟然能恢复到这种地步。
“既然都吃完了,准备准备开始吧。”玄妙知道张留贞和潘筠对这套功法都很上心,她本人亦如此。
试验也不难,走到院子空旷处坐下,潘筠就握住了张留贞的手。
俩人都有些紧张,一时间都没动。
潘筠见他不动,就皱眉:“愣着干嘛,你先试一下能不能吸我的元力。”
张留贞立即闭眼,先是运转新功法,想要从外界汲取力量。
但他能吸收到周遭的灵气,却吸不到潘筠的元力。
潘筠挑眉,满意了,等他功法走了一个小周天就对他道:“你别动,我来!”
张留贞停住功法,潘筠就把元力输送过去,张留贞接住,一开始还平缓,但很快,潘筠的元力就不受她控制,犹如溪流垂直而下,稀里哗啦就朝他涌去。
俩人当即就要扯开手,却发现一时扯不开。
潘筠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只能回想起当时的感觉,看向张留贞。
张留贞应该也找到了窍门,心念一动,俩人牵在一起的手微松,潘筠立刻甩开他的手。
俩人都心有余悸的坐着没动。
潘筠白着脸道:“不行,断开的窍门在你,这门功法必须要改,否则,江湖要大乱的。”
玄妙:“你也练了功法,怎么不能倒吸留贞的元力?这两年,暗中修习这套功法的学生不少,也没听谁说可以强吸他人元力和内力的。”
张留贞:“当年在广场上传功,只传了前四句,因为这套功法有瑕,我只暗中挑选了几个人修炼,他们当中,资质最好的,也只练到第三层而已。”
潘筠好奇的问:“那你呢?”
张留贞嘴角微翘:“我虽然丹田破碎,不能储存元力,但这套功法乃我自创,我自然是融会贯通,十二层都学会了。”
潘筠:“你丹田破碎,经脉也有问题,你是怎么自创出这套功法的?”
“这套功法的优点就是加快吸收灵气的速度,加快修炼效率,我一开始设想的是,它可以快到不入丹田,瞬间吸收灵气转化为元力,再瞬间发出。”
潘筠秒懂:“这套功法,你不仅是为了那些资质平庸,修炼难进的弟子创造的,更是为自己创造的。”
张留贞:“我在被废之前就构思过这套功法,但当时还比较稳重,直到我丹田破碎,连经脉都有问题时,我才改了一点方向。”
他道:“被废的我,资质不是比那些弟子还不如吗?连我都能用的功法,他们用起来一定会更好。”
而如此高效修炼的功法,它的特质就是掠夺。
一旦运转功法,它就会掠夺所有可以触及的能量。
第一次吸潘筠元力时,他没想到这一点,就在刚才,他有一种感觉,持续下去,他不仅会吸干潘筠的元力,还会吸干她的血肉,她身上所有的能量。
那种感觉太美妙了,一瞬间,他的丹田就盈满,有种飘飘已成仙的感觉。
好在张留贞足够理智,心底的道德感又重,不然,那一刻,他一定会持续吸下去,到时…
张留贞扫了玄妙一眼,到时,不是他把玄妙也吸成人干,就是玄妙一剑把他给捅了。
所以这套功法还得改。
张留贞回味了一下,轻声道:“问题应该是出在第六层的功法上,得从那里改。”
玄妙:“你往外教到了第几层?”
“第四层的口诀给他们了,但还未来得及亲自教导他们。”
玄妙就微微颔首,道:“找两个资质好的,现在从头修炼,待他们修炼到第五层和第六层就试一下。”
张留贞欲言又止。
玄妙面无表情道:“他们要是控制不住自己,就把他们杀了。”
张留贞一脸无奈:“你这样说,怕是没有弟子敢来试。”
玄妙:“那就给钱,重赏之下必有死夫。”
潘筠在一旁连连点头:“我们又不是要强逼他们,你情我愿的交易,他们答应了就得做到,做不到,被杀也不冤。”
张留贞略一沉思:“好,我也琢磨琢磨,能不能将这道门关上,即便是修炼过的,也可以关闭起来。”
潘筠冲他竖起大拇指:“还是师兄深明大义又厉害。”
然而一转身,她就回屋,沉浸式翻找功法。
潘小黑见她把灵境空间翻得乱七八糟的,就大发慈悲地回归本体,一个盒子就从一堆垃圾里蹦出来直接砸在潘筠身上。
潘筠伸手抱住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本功法,以及一大沓草稿纸,都是潘筠前期为帮张留贞做的笔记。
她当时主要钻研的也是前面四层,后面的看过,背下来了,但未曾练过。
她此时就把功法拿出来,从第五层开始看起。
潘筠看得津津有味,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轻微的响声,她立即收起功法开门出去。
就见三人正往外走。
潘筠连忙追上:“师兄,师姐,你们干什么去?”
陶季回头道:“我们下山一趟,你刚才失去了很多元力,老实在学宫里调息修炼。”
“你们要下山享受胜利的果实?”潘筠跑上前,冲张留贞伸手:“我刚看到第七层了,融会贯通,已经学会了前六层,我们试试,把我的元力还给我?”
张留贞:…
玄妙气得给了她脑袋一下,沉着脸喝道:“你还真是不要命,什么功法都敢学!”
张留贞拍掉她的手:“我还不想死,也不想你死,我俩现在都会吸收对方元力,谁也不知道相互作用的情况是什么样,不要轻易冒险。”
他上下打量一番潘筠,道:“知道你想下山,一起走吧。”
潘筠立即笑起来,跟在三人身后:“张师兄,你可得保护我们。”
张留贞:“只要你不主动惹事,我还是能护住你的。”
他瞥了一眼玄妙:“且有你师姐在前面挡着,你怕什么?”
的确,天师府的人目光都在玄妙身上。
不论是他们的人,还是对手,看见玄妙一身天蓝色道袍,如凛凛寒松般站在大门口,他们都又惧又恨,在玄妙看过来时,他们逃避一般移开了目光。
张留贞脸上带笑,问小跑过来的张子望:“受伤的子弟都安排妥当了吗?”
“是,都安排妥当了。”
张留贞微微颔首,问道:“两位老祖宗呢?”
“他们在演武台。”
天师府演武台昨天他们看见的那座高台,台上画了阴阳图,台下则画了八卦。
几人到达时,两位老祖宗正在与人低声说话,看见张留贞,俩人起身来冲张留贞微微欠身。
张家等级森严,张留贞已经是家主,他们就必须尊重他。
当然,也可以不尊重,只是那样一来,张家必内乱。
他们到底还是希望张家能越来越好,夺嫡之事能不再发生就不再发生。
不过,他们认可张留贞,却不认可玄妙,更不会认可她身后的陶季和潘筠。
所以双方互相行过礼后,张学芳就蹙眉道:“留贞,我们要议族中事务,还是让子望把客人们请到前面正厅就坐吧?”
张留贞在主座上坐下,整理了一下衣袍,闻言笑道:“老祖宗,他们都是我的左膀右臂,不是外人。”
张学芳沉着脸道:“天师府中不乏外姓弟子,比如你师兄李文英,他就曾在天师府中任职,但他知分寸,从来只议天师府事务,不会插手我张家事务。”
潘筠觉得这位张家老祖宗说的也没问题,正想往后退,玄妙突然道:“老祖宗是在说我师兄和师妹,还是在说我?”
张学芳冷哼一声,把头扭到一边,看也不看她,高傲的道:“说的不仅是你师兄师妹,也包括你!人贵有自知之明,张家女子不得插手前院事宜,与皇庭中的女子不得干政一样是铁律。”
潘筠就脚生根,不走了。
她笑吟吟地和张学芳道:“张前辈,皇庭的规矩好像破了,晚辈潘筠,现为大明国师,晚辈虽不想参政,但身份在此,偶尔还是会参与国之重事。”
张学芳脸色一沉。
张留贞已经接话道:“所以我张家的规矩也该变一变了。”
张学芳:“你!”
张尚德是当中辈分年纪最大的,也最忍得住,他不动声色的抬头看向张留贞,问道:“你想怎么改?”
“族中的功法,男子习得,女子自然也习得,从今以后,张氏女子,只要想学,都可入族学学习道术。”
张尚德:“你可知后果?她们出嫁,会将家族功法和机密带出去。”
张留贞道:“老祖宗,天要变了,将来修习道术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姻亲亦是亲,让他们多一些资本立足于世,不也有益于张氏女儿过得好一些吗?”
张学芳烦躁道:“她们过得好不好看她们的丈夫,干我们何事?”
张留贞:“老祖宗也有女儿…”
“她嫁出去的那一刻就不再是我的女儿了,”张学芳截断他的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为了一盆水,你也太多情了些。”
张留贞是有亲姑姑的,想到那个温柔沉静却满眼悲伤的女子,他气血翻涌,直接气笑了:“既然不再是老祖宗的女儿,怎么当年为了给九叔祖求一条活路,让姑祖母出面向溧阳陈家说情,还害得表叔英年早逝。”
张学芳暴怒:“她是我的女儿,我生她养她,让她为她兄弟做件事怎么了?别说我只是让她去求情,就是让她去死,她也得死!我是她爹!”
张尚德皱眉,训斥他道:“说的什么胡话?”
他喝令张子望扶张学芳下去休息。
张子望满头大汗,连忙上前扶住张学芳。
潘筠却盯着他们若有所思,在他们快下高台时突然问道:“两位老前辈比宫里的张前辈年纪大,辈分是不是也更大一些?”
俩人没作答,张留贞“嗯”了一声,道:“这是老祖宗,宫里的是我叔祖。”
潘筠笑脸扬起,问道:“宫里的张前辈修为是不是在两位老前辈之上?”
还是张留贞点头。
看来老朱眼光很好嘛,而且张家也足够有诚意,把张自瑾放在宫里。
莫非,他还是张家修为最高的人?
总不可能,在这后宅,或者别的地方,张家还有隐世的老妖怪吧?
若是有,也很有趣。
潘筠脸上笑容更盛,看着张学芳道:“难怪张前辈的修为在两位老前辈之上。”
潘筠说完就不吭声了。
张尚德一直等着,见她说话只说半句,不由蹙眉:“为何?”
张学芳却觉得受到了侮辱,暴怒道:“师叔,你还问她,这有什么可问的,她年纪才多大,能知道些什么?”
潘筠之前只觉得张学芳的修为深不可测,毕竟她探不到。
但今天他情绪起伏极大,也就让潘筠窥到一丝端倪,她有一种感觉,他身上的能量还不及大师兄。
甚至…
她眼中闪过战意,跃跃欲试,用上技巧,拼命的情境下,她未必不能胜他。
玄妙上前一步,挡住她的目光,淡淡地道:“缘由很难猜吗?老祖宗,我等是修道者,既是修道,高下自然是从道上来,叔祖于道的领悟上远在两位老祖宗之上。”
潘筠被玄妙挡住视线,便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她瞬间清醒,扫过张尚德,嘿嘿一乐,从玄妙身后探出头来道:“是呀,张老前辈修道一世,却还被世俗着相,唉,一味的炼气打磨身体,却忘了勘破心境,有什么用呢?”
她反问道:“修道最终不是要修心吗?”
张学芳和张尚德愣愣地看着潘筠。
他们当然知道修道最终要修心,他们也只在修着,近百年来,一直追逐道,想要练就道心。
可他们从未想过,什么儿女之事竟是禁锢他们的灵魂之锁吗?
潘筠摇了摇头,对俩人道:“我出宫前,张前辈托我给诸位带句话。”
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