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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五 新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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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五新政  那晚的协调会开得不长,眼看一桩难缠的纠纷在自己手下顺利解决,元义康很有成就感,他顿时以为自己威望得到了很大提高,滔滔不绝地说起“和睦共处、同舟共济”的废话来,但孟聚、易小刀等人哪有兴趣随他扯谈,大家敷衍地嗯嗯几句,道声“都督言之有理”就算给面子了。

  有人做得更过分,鲜于霸旁若无人地打了个呵欠,然后站起身:“都督,不好意思,末将有点公务要忙,先走一步了。都督,您和诸位将军慢慢谈吧!”

  没等元义康话,他躬了个身,转身扬长而去了。

  元义康恨恨地看着鲜于霸背影,那眼神简直要杀人的,他愤怒得连手指都在颤抖,大伙都不好意思看他的表情了。

  到了这地步,会议肯定是开不下去了。不忍看元义康的窘态,大家也纷纷告辞,孟聚正想出门走人了,但被元义康叫住了:“孟老弟,且慢一步。”

  孟聚停步,他显得特别客气:“都督,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是这样的,孟老弟,有人想见您谈点事,不知您能不能抽出空来?”

  “有人?”

  “一位姓文的先生。”看着孟聚迷惑的神情,元义康解释说:“他是从怀朔镇的固阳城那边过来的——你明白我意思了吧?”

  孟聚恍然,怀朔镇的固阳城,那是六镇大都督府的驻地,从那边来找孟聚的人,多半是拓跋雄的代表了——看着元义康忐忑又躲闪的眼神,孟聚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元都督虽然胆小又无能,但小心眼还是不少的。

  他故意等调解完了才告诉孟聚拓跋雄的代表来了,是怕孟聚与拓跋雄闹翻后就不肯帮他调解了吧?

  “我明白了。这位文先生,是六镇大都督府派来的吧?他是什么官职呢?”

  元义康摇头:“我不知道,我跟他没打过交道,但他是持拓跋元帅的手令过来找我的,没报官职,应该是大都督身边的幕僚。”

  “这位文先生想见我?”

  “正是。他知道今晚孟老弟你要过来都督府,托我请你过去谈一谈——他现在就在我都督府里住着,我们一同过去如何?”

  孟聚心想无怪连元义康一手提拔的鲜于霸都不肯再跟他了,此人确实是无甚本领,连这种小伎俩都看不透。双方谈判僵持时,谁主动去拜访另一方,那无形中气势就短了三分,而能在自己主场开谈的话,那又是更添两分优势——何况孟聚现在根本就不想跟拓跋雄谈!

  他笑道:“不愧是拓跋元帅身边的人,真是懂礼数啊!一个白身平民,居然就能吩咐都督您这个三品官召我过去见面了。”

  元义康这才觉得有些不妥,经了今晚的事,他的自尊尤为敏感,当即脸色大变,却还强笑道:“是有些不妥,但大局为重,我们不必计较这些小事嘛,宰相门房还七品官嘛,他是拓跋元帅身边的人,怎么也算个五六品吧,哈哈!”

  孟聚坚决地摇头:“都督,麻烦您回告那位文先生一声,想见我,请他递帖子到东平陵署来求见,上衙时间我都在,心情好的话我会见他的。

  元都督,倘若是您的事,咱们兄弟俩的交情,什么事都不成问题;但涉及拓跋元帅的话,孟某人心胸狭窄,最喜欢计较小事了,尤其是礼数。”

  说完,孟聚对元义康歉意地点头:“对不起了,元都督,不是不给您面子,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姓文的一个白身,居然坐在家里等我们两个朝廷命官上门拜访?他还真受得起啊!”

  孟聚把这件事提到朝廷命官尊严这个高度上了,元义康也不好再说什么,他苦笑着一路送孟聚出去,一直送到都督府的大门外。

  孟聚上马车的时候,元义康犹豫一阵,终于还是说了:“孟老弟,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俩也投缘,我不是偏袒我那表舅,不过听老哥说句该掌嘴的话吧:叶镇督已经去了,为了她,你真要跟拓跋元帅硬碰硬的话,那是胳膊扭不过大腿啊!”

  孟聚想说话,但元义康挡住他:“老弟,你听我说完:你们白总镇很器重你,叶家也跟你关系不错,这些我都知道。但若拓跋元帅真的恼了,全力来对付你的话,他们都保不住你的。这里可是北疆,在这里跟拓跋元帅作对的,没一个好下场的!

  孟老弟,你给不给我面子无所谓,但你去见一下那姓文的吧,这是为你自己好!”

  看着元义康那诚恳而焦切的脸,孟聚微微感动。他能察觉到,在这一刻,元义康说的是真心话,他是真的为自己担心。

  官场上的真情就象沙漠里的泉水一般,正因为罕见,所以才显得越加珍贵。

  他拍拍元义康的手,温和道:“都督,我知道你是好心的。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告辞了,您也早点休息吧,鲜于霸那种小人,为他呕气不值得,这人迟早会有报应的。”

  看着孟聚那辆印有东陵卫白狼标志的马车疾驶而去,慢慢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东平都督在原地门口伫立久久,长叹了口气。

  在元义康看来,孟聚不但是位勇敢善战、文武双全的优秀将领,更是一位值得深交的朋友,重情重义、正直侠气,他正直的品格比他的勇敢更为难得。

  但唯一的缺陷是,他太执着于义理了,不肯变通。

  这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啊,他难道不明白吧?如今这荒谬的世道,好人都是先死的啊!

  因为韩启峰这个大威胁的消失,接下来的几天,孟镇督过得无忧无虑,他终于过上了自己长期以来一直憧憬的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幸福生活。

  作为一省镇督,要忙的话,他能忙得马不停蹄,但倘若要偷懒的话也容易,只需把那些要签字的公文统统往桌子底一塞就好——难道谁还敢来催他不成?

  休闲期间,孟聚比较关注南唐北伐的进展,过几天他都打王九去机要室问下,有没有新的军情通报。

  东平行省离南方实在太远了,现在孟聚获知战情的渠道只剩下总署的军情驿报了,而上面的消息起码是一个月前的。

  从驿报上来看,南唐的北伐战是步步胜利,北伐军势如破竹,已打到了成都平原附近。不过南唐军队至今还没遭遇巫庙的重型斗铠主力部队,洛京的兵部认为,南唐肯定是占了上风,但最终胜负如今还是殊难预测——蜀中崎岖的地理限制了南唐军队的补给,蜀人的“山海”系列斗铠军团同样是精锐军团,这支巫庙统管的精锐部队,随时可能出现在南唐军队的任何一线上。

  因为这是分析南唐与西蜀的战斗,事不关己,孟聚认为兵部驿报的分析还是可信的。但倘若是南唐和北魏开战的话,那就说不好了,驿报里只有日期和地点是靠得住的,哪怕南唐的北伐军攻克了洛京,驿报上也只会说:“我英勇王师在洛京城内再次给予南贼重创,共计击毁南贼斗铠xx架,杀伤贼兵xx人,辉煌大捷!”

  而东陵卫总署的驿报里则提到,在这次战事中,南唐军方大量启用新生代的年青将领。这批年青将军无论是能力还是进取精神都比墨守成规的老将们要强得多,正是他们的存在,使得这场本该势均力敌的战争成了南唐势如破竹的进军秀。

  总署特别提到了几个南唐将领的名字:“襄樊镇守府裨将沈俊秀、江都禁军鹰隼校尉徐离、江都镇守府镇虎校尉李君息、襄樊镇守府拔山校尉赵军圣”。

  总署的驿报没有具体说这几个人的履历和战绩,只是简单地说,这几个少壮派将军在战事中挥了重要作用,今后总署的兼知署要加强对他们的关注,前沿的江淮署、豫南署也要加强对这几位将领的信息搜集——至于加强信息搜集要干什么,驿报里没写,不过大家都猜得出来,接下来不是收买就是绑架、刺杀这些下流招了。

  孟聚估计,那位排名第一的姓沈的裨将,多半是沈家的子弟。江南沈家与洛京叶家一样,也是以出产瞑觉高手著称的,但与避世的叶家不同,沈家一直积极参与南唐的朝政,历代都有子弟在南唐朝廷出任军政高官,在南方,江南沈家是仅次于皇家李家的显赫豪门。

  虽然那位沈俊秀阁下仅仅二十五岁就任了四品裨将,孟聚却没怎么把他放眼里。因韩启峰的事,孟聚算是见识南唐官场的做派了。既然那位沈俊秀阁下有着沈家的背景,一分功劳自然有人帮他吹成十分,在军中出头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二月十七日,天气晴朗,风和日丽。

  穿好了官袍、锦带,将黑色的军刀斜挂腰间,孟聚一早就整理好着装上衙理事了。他在椅子上还没坐稳呢,廉清署督查欧阳辉就推门进来了,笑容可掬。

  “镇督大人,您可有时间?”

  “嗯?”孟聚正收拾着桌面的公文,他抬起头,诧异道:“欧阳督察,这么早?”

  “是这样的,镇督大人,因为上次的北魔入侵事件,总署、各地分署的不少中级军官都战死了,又有一些人因伤病不能理事递上了辞呈,我省陵卫在很多中层岗位上都出现了空缺。卑职冒昧过来,就是想提醒大人您一声,这事不好再拖,您得考虑一下了。”

  孟聚点头,官员任免是镇督最重要的职责,确实不是小事。自己上任已一个多月,是该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欧阳督察,你统计过了吗?一共有多少位置出缺?”

  “镇督大人,督察、副督察这一级岗位上有十五个空缺,其中包括内情处处长、刑案处的处长、副处长,靖安署副总管、延桑郡总管、包镶郡总管、扶风署副总管等职务,这里是具体的空缺名单。

  因为主官空缺,各衙门不能正常运转,各处和各分署的意见都很大,他们希望镇督您能尽快明确各部主官人选——此事已经拖延得太久,已影响到各处衙门的正常运转了,卑职恳请镇督大人予以认真考虑。”

  孟聚笑笑:“想尽快明确人选?大家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因为是两个人的私下奏对,欧阳辉说话也放开不少,他说:“这也难怪他们,眼看头上的位置出现了空缺,想更进一步也是人之常情。卑职觉得,镇督大人还是尽快把明确了吧,大家也好安心做事。不然的话,有那个诱惑在前面,谁都定不下心来。”

  欧阳辉说得露骨,孟聚却也不生气。他“嘿嘿”笑两声,说:“知道了,我会考虑的。欧阳督察,你造一份符合任职条件的候选人名单和履历出来,给我参考。”

  欧阳辉心中窃喜。虽然不能做最终决定,但制定名单和履历时,自己倾向谁,只需笔下生花多赞两句,对方入选的几率自然大增。自己掌握这个权力,银子的好处想这自不需说了,更要紧的是,倘若能把自己的亲信安插到些一些重要岗位上去,对自己自然大大有利。

  他脸上不露丝毫端倪:“是,镇督大人,卑职会尽快做好的。”

  “靖安署副主管的人选,你就不用做方案了,由蓝正直接向我推荐就好。”

  欧阳辉点头应是,心中却在暗暗遗憾。十一个空缺职位中,靖安署副总管的位置看似不起眼,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个最有分量的位置。

  孟镇督就是从这个位置起家的,按照官场的迷信说法,这个是个“旺人”的吉位。而且,靖安署总管蓝正年事已高了,这副主管将来十有八九要接他班的,靖安署主管掌管东平府治安,可是镇督以下最有实权的官了,不知有多少人翘期盼这位置的。

  现在,孟镇督让蓝正来推荐,那就等于让蓝正自由选择自己的接班人,欧阳辉也就失去了一个上下其手的机会——不过他倒也不怎么失望,反而隐隐高兴:孟镇督虽然手段厉害,但对旧识,他还是很念旧情的。跟着这样一个的上司,他也觉得安心。

  汇报完人事问题,欧阳辉就退了出去。孟聚刚从桌子底下塞得满满的公文抽出一份来读了几页,又有人来了:“镇督大人,外面有几位小军官想求见您。”

  “小军官?”孟聚摸不着头绪:“军官就军官吧,怎么还小军官?”

  “呃,启禀大人,来了一伙小毛孩,男男女女都有。他们人模人样地穿着武官袍,说自个是什么‘云骑尉’、‘车骑尉’,但一个个说话奶声奶气的,怎么看都不象军官。他们说是跟着镇督您一块从洛京过来的,是您的朋友——小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先进来禀报了。”

  王九一说,孟聚就知道了,来的定然是那帮洛京到东平来镀金的的官宦二世祖,上任后,自己诸事繁忙,竟把他们忘了,等于就是把人晾在馆舍里不管了——这帮二世祖们能忍到这时才来抗议,确实算他们沉得住气了,孟聚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确实是我熟人,请他们过来吧。”

  王九应声出去,领了一群少年进来。少男少女们衣冠堂皇,大多穿着红色的武官袍服,衣带上坠着海马或者犀牛式样的玉饰,袍服边上绣着银边,以示他们是荫爵的世家子弟。

  少男少女们对着孟聚深深一躬:“卑职参见镇督大人!”

  这帮人大多是有爵在身的,孟聚也不托大,起身避让了再回礼以示谦虚:“诸位——呃——这个不必客气,都请坐吧。”——孟聚实在不知该称呼他们什么了,叫爵爷不妥,他们是自己部下;叫少爷小姐嘛,这里毕竟是官衙;叫兄弟嘛,他们又太年幼了;称官职嘛,他们却暂时又没任官——难不成要叫他们诸位小朋友不成?

  他客气地说:“诸位来找我,可有什么事吗?”

  人群中,一个挺拔俊逸的少年站前一步行礼:“卑职方东伟,见过镇督了。”

  孟聚和颜悦色:“小方,我认得你,我们一起吃过饭的,不必那么多礼。可是馆舍的伙食和住宿有甚不习惯的地方?还是下面的人有何怠慢?”

  这位姓方少年的父亲是洛京世袭的柱国将军,他自己蒙荫“车骑尉”,相当于七品官。在高官遍地走的洛京,这自然算不得什么,但这方姓少年比较成熟稳重,做事有板有眼,在这帮二世祖中比较有威信,算是个领头人。

  方东伟躬身,肃容道:“镇督大人关怀,卑职等都是感激不尽,馆舍的官员们待我们很好,衣食和伙食都很周到,但卑职不远万里抵达东平边塞,并非只是图吃好睡好。

  镇督大人,卑职世代深受国恩,近日自愿投奔边塞,为的是能奋战沙场、报效朝廷。只是省署迄今还没给我们安排职务,让卑职等很是惶恐,今日斗胆过来询问,可是卑职等有哪里做得不对的地方,孟镇督觉得我们朽木不堪用吗?”

  孟聚心里虚,心想老子只是一时忘记你们了,不至于说得那么严重吧?

  “小方,你这是说得哪话啊?倘若真不想用你们,那我当初在洛京就不必带你们过来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众人纷纷颌,方东伟问:“既然如此,镇督您为何不给我们授职呢?”

  真实原因是你们这群二世祖来头太大,官职又高,老子惹不起你们!

  孟聚当然不可能这么说,他“哈哈”长笑一阵,急地思考对策。待少男少女们都被吊足了胃口,他才停住笑,严肃地说:“诸位,你们以为,边塞东陵卫的军官,是这么好当的吗?要面对北疆魔族和叛军马匪,这里的陵卫,那是需要真材实料的!”

  方东伟以为孟聚嫌弃他们本领低微,脸色微红。他拱手道:“镇督大人,卑职自幼跟着家父习武,练得一身粗浅拳脚,平常三五个武师也近不得身。而同伴之中,武艺胜过我的大有人在——恕卑职狂妄,卑职斗胆敢言,卑职等的本领定然不会让镇督大人失望的。”

  打量着方大少长身玉立的高瘦身躯,富贵又儒雅的气质,孟聚心想,那三五个近不得你身的武师肯定是你家养的。

  边塞厮杀,讲究的是快刀狠斩,生死决于一瞬,那是实战磨砺出来的杀人术,哪里有你方大少卖弄花拳绣腿的余地。放你出去,不到三天你就被做掉了,到时怎么跟你那柱国将军老爹交代?

  孟聚肃容说:“小方武艺高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但放你们一个月的假,这是我故意而为的,目的就是为了考验你们!”

  “啊!”少男少女们惊呼出声:“考验我们?”

  “没错!诸位都知道,陵卫军官是陛下的亲兵,担当这个职务,是一项神圣而光荣的使命,也是一项危险的工作。我们要时刻准备着与遍布朝野的奸邪交战,无论是南唐的鹰侯、北疆的魔族,或者是那些对陛下怀有不臣之心的野心叛党,他们都是我们的敌人!

  要做一个优秀的陵卫军官,不但要有对朝廷的忠心和一身好武艺,更需要机敏和见识。陵卫军官要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领,要认清周围的环境,这样才能对随时袭来的危险做出正确应对。我放你们一个月假,就是想让你们熟悉靖安的风土人情,为将来走上陵卫的岗位打下良好基础。”

  说着,孟聚都觉得自己在扯淡:“一个月二两三银子的薪水,也值得费那么多事?”但少男少女们却是深信不疑:孟聚的话,恰好打中了他们的软肋。

  少年人,正是满怀激情、踌躇满志的年龄,他们以为整个世界都是他们展示风华绝代的舞台,最是听不得“考验”、“磨砺”这些词,一听便热血沸腾,生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崇高使命感——拿后世的话来说,他们个个以为自个是的主角,以为前面有着很多创世神准备赋予他伟大使命呢。

  方东伟代表众人出声询问:“请问镇督大人,您要如何考研我们呢?”

  孟聚唤来王九,分给少年们每人一张纸、一支笔。众人不明所以,问:“孟镇督,您打算考我们什么呢?这是要我们写诗填词吗?”

  孟聚摇头:“非也。一刻钟之内,我要你们每人画出一张靖安地图,其中要包括城内的街巷线路,还有城池轮廓和各个城门的分布图,越详尽越好。”

  少年们都是大吃一惊,这算什么考验?但看着孟聚神情严肃,他们也不敢抗议,不声不响地拿起笔来画了起来。

  一刻钟后,孟老师收卷。

  看着少爷们做的地图,孟聚不禁好笑,省署馆舍附近的几条街道,大伙画得还算清楚,但一到城市的南区、北区等街道时,那便一片模糊了,有的人连靖安有几个城门都没搞懂,纯粹是乱画一通。

  还有一点让孟聚觉得很搞笑的,除了住处以外,这帮人画得最清楚的街就是靖安的花红街:天香楼、回春楼、点金堂等靖安出名的青楼、赌场都在这条街上。

  倒是方东伟描绘的地图让孟聚有点兴趣,虽然他也是画不出南区贫民区的街道,但他描出的街区线路纹理清晰,十分准确——从刑案官的角度来说,这说明此人记忆好、观察力强,弄不好,这人还真是个优秀刑案官的好苗子。

  一张张地看过地图,孟聚默不作声,只是脸上流露出深深的失望之色。

  看着孟镇督沉痛又凝重的神情,少不经事的少年们顿觉自己辜负了孟镇督大好期望,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孟聚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说:“诸位,你们都是未来的陵卫军官,要在这个城市工作。如果你不熟悉靖安的街面道路,你将来怎么去捉贼呢?如果你不熟悉城池的城墙和城门,若是魔族攻来了,作为保卫城市的指挥官,你又如何守卫城池呢?

  一个优秀的陵卫官,必须对周围环境和地形熟得就象自己的掌纹一般!否则在关键时候若出现失误,那就要丢掉性命的!我放你们一个月的假,目的就是这样了。但看来,你们都跑去熟悉天香楼的歌姬了!

  所以说,你们还年轻,缺乏经验,需要磨砺啊!唉”

  孟聚结尾的那句感叹,蕴含着无限的失望,少年们惭愧得没一个能抬起头的——孟聚邪恶地想,倘若这帮人知道孟镇督现在出去逛街还常常要迷路的,他们会是什么表情呢?

  “这样吧,诸位既然要求工作,不妨先在省署内部的各个处室学习一下,先熟悉陵卫的内部运转情况——王九,你去请欧阳督察过来一下。”

  欧阳辉很快过来了:“镇督大人,请问有何吩咐?”

  孟聚向少男少女们介绍:“诸位,这位是省署廉清处的欧阳督察——欧阳督察,是这样的,这些都是总署派遣到我们东平来的预备军官,都是洛京的世家子弟。你看着安排吧,看看省署哪些处室需要人手,把大家分配下去,先锻炼一阵。”

  看到这群穿着六、七、八品官袍的少男少女们,欧阳辉头皮一阵麻: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官,怎么安置?

  “欢迎欢迎,总署的英才们过来增援我们,这加强了我东平省署的军官队伍,对我们帮忙很大——孟镇督,具体如何安排,您有什么指示吗?”

  孟聚摇头:“我没什么指示,省署尊重诸位的意向,大家对哪些处室感兴趣的,欧阳你就看着安排过去好了。”

  “但各个处室的军官人数都是有编制定额的。。。”

  “这批预备军官是特例,不计入编制内,但待遇与正规军官一样——在官署里加两张凳子而已嘛,多大的事!欧阳督察,你懂了吧?”

  孟聚一边说着,一边对欧阳辉眨眨眼,后者立即心领神会,知道镇督的意思是就当养一帮闲人,别让他们出事就好。

  他很严肃地说:“镇督大人,卑职明白了。”

  “好的,小方,你们就先跟着欧阳督察过去吧!欧阳督察是很有经验的老军官了,跟着他,你们能学到不少好东西的。”

  看着众人潮水般涌出去,孟聚如释重负——呃,慢,还有一个站在孟聚面前,没有走。

  孟聚很客气地问:“小方,你有什么事吗?”

  方东伟问:“镇督大人,请问,卑职想去什么部门都可以吗?”

  “呵呵,这当然,我说过的嘛!小方,你想去哪个部门呢?刑案处?搜捕处?内情处还是兼知处?这几个部门各有特色,但都是很锻炼人的,能学到真本领。”

  “卑职想留在镇督官署,不知可不可以呢?”

  孟聚微微一惊:“你想留在我这?为什么呢?”

  少年神情自若:“卑职觉得,孟镇督您是有真本领的人,不但打仗厉害,处理政务也十分了得。卑职想担当您的助手,跟您学东西,可以吗?

  卑职自幼习武,也熟读典籍,知文识字,可以帮您起草文章和书信,当您的亲随、助记或者幕僚都行,不会误您事的。”

  孟聚沉吟一阵,最后还是摇头:“小方,你的确是个很优秀的年青人。但你们刚从洛京过来,实践经验还是欠缺的。作为预备军官,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增加在基层的工作经验。

  你说想学我,但我也是从基层做起的。我在洛京署当过护卫队员,在靖安署当过刑案官和军情主办。这些不同的岗位,锻炼了我的能力和见识,也磨砺了我的意志,为我的展打下了基础。小方,你还是先挑个部门熟悉情况吧,到镇督官署工作,现在并不适合你,将来再说吧。

  我会关注你的,你继续努力吧!”

  少年有点失望,他对孟聚深深鞠躬:“我知道了,谢谢您,镇督大人!我会好好努力,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少年告辞而出,望着他的背影,孟聚嘴角含笑:虽然是世家子弟,但这年轻人还真是不错呢,稍加培养说不定还真是个好苗子。

  这群人走了,孟聚松了口气。他暗暗佩服自己真是英明。六七品官在洛京只能算打杂的,但在这里,一个权倾一方的陵署总管也不过是六品官而已。倘若把这么一批屁事不懂的小毛孩放进去当官,那原先的手下们不要造反了?

  处理完一件棘手的事,孟聚也有点自鸣得意,他刚想拿起文件继续看,王九又敲门进来了:“大人,有位文先生求见您。”

  听到“文先生”三个字,孟聚微微一震,知道终于还是来了。他冷冷道:“让他等着!”

  “但门官说,这位文先生有着六镇都督府的令牌,。。。”

  孟聚瞥了王九一眼,接触到他犀利的目光,后者立即颤栗,他二话不说,调头就出去传令了——自从当上镇督以后,无论对部下还是外人,孟聚变得越来越和气,说话也越来越客气,他越来越象一位成熟沉稳的官僚而不是一名骁勇的将军了。

  但这一刻,王九觉得,那位锋寒似刀的“孟主办”又回来了!

  孟聚压根没有与拓跋雄妥协的打算,他也不打算见他的使者。他想着,受了这番折辱,对方也该知道自己的心意,该知难而去了。

  不料连续六天,孟聚都接到通知:“那姓文的又来坐门房那了!”。生气之余,孟聚也不禁佩服这厮够能熬,够锲而不舍的。

  到第七天,孟聚终于忍不住好奇了:“叫那姓文的进来——老子就不信了,他还真能舌灿兰花不成?”

  一个书生跟着王九进来,他对着孟聚深深鞠躬:“后学晚进文汉章,参见东平镇守督察孟大人。”

  孟聚斜眼睥他,见这书生约莫三十出头,样貌端正,目光湛然,气质儒雅出尘,气度倒还是可以。

  他淡淡问:“文先生,你可是白身?如是白身平民,见官为何不跪?”

  “启禀镇督大人,在下是有功名在身的,在下是太昌六年的举人。按朝廷律令,有功名的读书人,见官可以不跪,并非在下有意怠慢镇督大人。”

  “哦,原来还是位举人老爷啊,真是失敬、失敬!”

  说是失敬,孟聚脸上却是连半分敬意都欠奉,他懒洋洋地说:“举人老爷不忙着在家温书备考,怎么跑我这边戏耍来了?”

  文先生温和地微笑着:“镇督大人是明知故问了。在下的来意,想来镇督大人应是早已知道的。”

  “本官不知道,麻烦文先生不吝指教一下吧。”

  文先生显然很沉得住气,孟聚在那故意装疯卖傻,他也不生气:“其实,在下是受六镇大将军拓跋元帅委托而来,有要事要与镇督大人商议。拓跋元帅盼着能与大人消除误会,和睦共处。”

  “哼哼”孟聚傲慢地从鼻子里哼出声来:“原来是这事啊。我素来敬重拓跋元帅大人,同在北疆地头上共事,我也不想与拓跋元帅为难。我的条款,想来元都督也转告你们了吧?交出申屠绝和宇文泰让我处置,前事一笔勾销——文先生此来,想必你是已经带来了那两贼的级?”

  文先生摇头:“并不曾。孟大人,您难道不觉得,您的条款,有点强人所难吗?”

  “强人所难?文先生,杀人偿命,自古如此。申屠绝谋害叶镇督,宇文泰企图谋害我,我要他们性命,那有什么好说的?”

  “杀人偿命没错,但谋害叶镇督的申屠绝已经逃逸,无从寻觅他的去处,连你们东陵卫都缉拿不到他——孟镇督,这让拓跋大人如何交人啊?”

  孟聚冷笑:“我们东陵卫是缉拿不到申屠绝,但拓跋元帅肯定能缉拿到他的,关键是看拓跋元帅有无诚意罢了!

  再说了,申屠绝逃了抓不到,宇文泰也逃了吗?我可是听说了,固伦城里,黑狼帮的大门可是跟六镇都督府在同一条街上啊!”

  “镇督说笑了,宇文先生是正当商人,他怎可能逃呢?听说了孟镇督的事,宇文先生很惊讶,他说他一辈子也没来过东平省,也跟孟镇督无冤无仇,素不相识。孟镇督说他企图谋害您,不知究竟从何说起,有何凭据?莫不是误听道路人误传的吧?那些江湖谣言,如何能听信呢?

  孟大人是陵卫镇督,自然知道朝廷刑律,控人谋害朝廷命官是大罪。拓跋元帅说了,只要孟大人能拿出真凭实据来证明宇文泰确实对您图谋不轨,那他一定交人,绝无二话。”

  孟聚一时语塞,黑狼帮悬赏他性命的事,猪拱和易先生都告诉过他,料来不会有假。但真要拿出实打实的证据来,孟聚还真是没办法——江湖暗花悬赏,只是凭着口口相传罢了,难道还会写成白纸黑字到处张贴吗?

  不过拓跋雄耍赖不认,那孟聚也可以耍赖,他脸一板,做出一副阴冷的样子来:“既然两个人都不肯交,那拓跋元帅就是没诚意咯?既然没诚意,文先生还找我作甚?难道打算消遣本官不成?”

  孟聚越说越是愤怒,他一拍桌子,“砰”的一声巨响,喝道:“姓文的,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本官为朝廷处理多少大事,是由得你来随便消遣的吗?戏耍朝廷命官,耽误朝廷政务,你是活腻了不成?”

  做陵卫日久,掌控生死大权,孟聚的官威也养出来了。他突然翻脸,一股凶悍煞气陡然扑面,文先生顿时心里战栗。

  来之前,拓跋雄已经交代过他了,这姓孟的是个疯子,做事不计后果的。自己可不要惹恼了他,当场被他砍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读书人最明白这个道理。

  他急忙起身躬身长揖:“学生岂敢来冒犯镇督大人虎威?元帅差遣学生过来,虽然没能答应大人您的条款,但元帅对大人也是有所补偿的,定能让大人称心如意。”

  孟聚一手按剑,昂头哈哈大笑,声震屋宇,笑得文先生心惊肉颤,脸色惨白。

  “有所补偿?好啊,这是好事一桩啊,我高兴死了!不知拓跋元帅打算补偿我什么?是黄金十万两,还是美女二十个?”

  孟聚语带讥讽,文先生只当听不出,他讪笑着说:“镇督大人开玩笑了,镇督大人是当世无双英雄,志存高远,元帅岂会用那些俗物来亵渎尊眼?”

  “没有黄金和美女?”孟聚笑容一敛,森然道:“文先生,我看你还是在消遣我啊?你这是瞧不起我,故意找我茬吧?”

  他露出了雪白牙齿,丝丝吐着冷气,横眉竖目,戾气满脸,凶恶得象准备择人而噬似的。

  文先生心里直叫苦,自己是来到了东陵卫镇督府还是土匪窝?这孟镇督听说也是读书人出身,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做派跟那那些烂丘八一般无二?

  “镇督大人说笑了,学生纵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来冒犯大人虎威。黄金美女此类俗物,固然是凡夫俗子所欲,但又怎放在镇督大人此等凡人物眼里?”

  “谁说我不喜欢黄金美女?你们只管拿了来——姓文的,你今天交不出十万两黄金二十个美女,那你就是戏弄本官,就是藐视朝廷,就是与我大魏朝为敌,本官决计不会放过你!”

  孟聚满口胡说,乱扣帽子,文先生根本不敢接他嘴,他装着没听见:“元帅认为,以镇督大人此等人物,金银财物只是小节,大展雄图才是心中真正所盼,所以,元帅愿提携大人,供给大人您一展雄才的机会!”

  “提携我?”孟聚愣了下,他诧异道:“拓跋元帅糊涂了吧?我现在已是东平镇督了,难道他要提携我当总镇不成?哈哈,莫不是元帅晚上美梦做多了,白天也跟着糊涂了,已把自己当大魏朝的皇帝了?”

  孟聚说话含沙射影,文先生只当没听见:“大人说笑了,东陵卫总镇是陛下钦点,拓跋元帅并无此权。”

  “哈哈,你说清楚嘛,我还以为元帅当上了皇帝却忘记通知我了——那,拓跋元帅莫非要‘提拔’我当个旅帅不成?”说到“提拔”二字,孟聚特意加重了声音,脸上满是讥笑。

  东陵卫的同知镇督与边军的旅帅平级,都是五品官。不过孟同知镇督手握兵权又监控地方,实权可比边军的旅帅大多了。倘若真的从东陵卫镇督变成边军旅帅的话,那可是被贬职。

  “孟镇督又说笑了。以大人雄才,屈居东平镇督已是委屈了,岂能还屈居区区旅帅。拓跋旅帅的意思是,倘若双方和好,他想奏请朝廷,将大人提拔为东平镇帅。”

  “镇帅!”

  孟聚吓了一跳,他望着对方,却是“嘿嘿”冷笑两声:“文先生,这次你可是真的来哄我了!北疆的规矩,都将以上军职必须由皇族子弟担当,就是国人贵族也很少破例的——更不要说各省的镇帅了。

  而且,东平镇帅现已有人了,就是元义康都督,孟某人不是皇族子弟,不敢奢望此等要职。文先生,你打这种谎话来骗我,可是瞧着孟某人特别蠢,骗来好玩吗?”

  这次,孟聚的语气更严厉了,一副立即就要翻脸动手揍人的架势,但文先生却不是很害怕了:不怕你凶蛮,就怕你没野心,只要你有所求,那就不可怕。

  “孟大人有所不知,这其中是有些关键的。朝廷之上,将来会有些变化。元都督这个东平镇将,他是不会做久的,东平镇帅的位置,很快就会出缺了。”

  孟聚将信将疑,前两天他还见过元义康的,那时瞧他,也没半点想走的迹象,怎么拓跋雄倒是肯定他一定要走人呢?——不过拓跋雄毕竟是朝廷大员,朝中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先知道消息,那也是可能的。

  孟聚点头,缓和了口气:“即使元都督要卸任,但按照朝廷的规矩,镇帅的位置那得皇族来坐的,怎么轮得到我这华族?”

  “呵呵,镇督大人请放心,元帅既然提出了条件,只要孟大人您答应,他自然会有办法让您坐上这个位置。”

  孟聚闷哼一声:“你说得不清不楚,我如何敢答应?”

  “元帅是皇族身份,一品武官,何等尊贵身份。他老人家说的话,孟大人您还不信吗?”

  “好啊,你让拓跋雄过来,当着我的面说这句话,我就信了你!”

  文先生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强笑说:“大人又开玩笑了。拓跋元帅要料理北疆军政事务,公务繁忙,怎么有空为这小事跑来一趟呢?但我是代表元帅过来的,我说话,自然就代表元帅的意思了。”

  孟聚斜着眼睛看文先生:“拓跋元帅德高望重,我是很敬佩的。倘若他老人家真说了这话,我自然是不敢不信;但文老兄你。。。不是我孟某人刻薄,咱们是第一次见面,以前也没打过交道,你让我凭什么信你?老实说,我连你是不是拓跋元帅府的人都不知道!”

  “我有元帅府的令牌在身。。。”

  “你有令牌在身,只能证明你是元帅府的人,但元帅府属员众多,没一千也有几百人,难道随便出来个扫茅坑的阿猫阿狗就能代表拓跋元帅了吗?”

  孟聚说得尖酸刻薄,文先生却也无从反驳。他愣了一阵,问:“孟大人的意思,我要怎样证明自己身份呢?”

  孟聚推心置腹地说:“起码你得给我透露一下,拓跋元帅要通过什么办法能让我做到东平镇督吧?这是最关键的问题,不给说透了,我心里没底,接下来的事根本没法谈,你说是不是,文先生?”

  文先生想了一阵,咬咬牙:“也罢,既然孟镇督不信,我就说透了吧:反正你迟早也会知道的,也就早几天罢了。”

  孟聚喜笑颜开:“是嘛,这才是爽快的好兄弟嘛,你说,快说!”

  文汉章差点没被气哭了,这位孟镇督还真是翻脸比翻书快,刚才还在喊打喊杀呢,现在不知什么时候又变成他的“好兄弟”了!

  他定住神,缓缓道:“大概一年前,朝廷上,御史台御史张彝向朝廷上了奏折,称北疆是防御魔族的最前线,但一直武备空虚,兵源不足,建议从内地流放更多囚犯来充实北疆。。。”

  文先生没说完,孟聚已是嗤之以鼻:“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这个奏折早驿报了,谁不知道?流放罪囚以充边疆,这是早就有的事了,张彝也不过老生常谈罢了,没啥新意!这事跟我们说的事有什么关系?”

  “镇督大人且听我说,驿报上所的,只是张彝奏折的一部分而已。奏折上还有一部分,那是秘密的,并没有放在驿报上公开。”

  “哦?还有什么?”

  “张彝的奏折里还提到,北疆官员采取轮转制,官员的任期只有三年。内地到那边上任的文武官员都是抱着熬三年就走的心态,凡事应付,能认真履职的很少,对兵事和防务都是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消极应对,这才是这几年北疆武备松弛的真正原因。”

  孟聚知道,这位张彝御史说的是实情。北疆苦寒、贫瘠又危险,那些被洛京指派来的内地官员确实是无心久留。自己所识的人中,叶迦南、慕容毅,还有自己刚刚接见的那帮少男少女们,他们都只把北疆当做自己官场进阶的跳板罢了,来这边镀下金,捞饱了功劳就跑回洛京,谁都不愿在北疆久留的。

  “这位张御史还是有点见地的,不过这也是大家都看到的,不算什么机密,他用不着密而不宣吧?”

  “大人有所不知,张御史提议,为了解决北疆官员无心任事的问题,他建议,对北疆文武官员,实行长期驻留制。”

  “长期驻留制?那是什么意思?”

  “张彝提议,将北疆官员的任职时间提到十五年,任期不满,不许离开北疆转任他职。这样就迫使官员们不得不认真履职了。十五年的任期呢,敷衍是敷衍不过去的,拖也拖不了这么久,肯定要做些正经事才行。”

  “这个主意,够毒辣的!不过一年前的奏折,应该不碍什么事吧?”

  “我们得到确切消息,朝廷最近已在秘密商议此事,很可能在近期就要实行了。我们估计,东平的元都督很快也会听到这个消息了。。。”

  说完,文先生笑而不语,以目注视孟聚。

  孟聚略一思索,立即明白过来。没错,皇族子弟到北疆来,大多只是为捞一笔资历镀金好升官罢了,但现在新政马上要实施了,在北疆要熬足十五年,听到这个消息,皇族子弟们还不吓得魂飞魄散?他们肯定要赶在新政实施之前飞快地逃回洛京的。

  这下,北疆的都将、镇帅确实要空出不少位置了,也没有皇族子弟肯来赴任,肯定要任命一批国人甚至华族将领来填补空缺的——难怪拓跋雄这么有把握,能帮孟聚谋上这个岗位。

  看着孟聚神色阴晴不定,文先生笑说:“我这可是提前向孟大人您泄露了朝中机密了,还望大人勿要外传——当然了,倘若大人无心久留北疆的话,最好也要早做准备了。”

  想到要在这苦寒之地熬足十五年,孟聚也不禁颤栗,但看着对面文汉章那期待的眼神,孟聚却陡然清醒过来:“这家伙在唬自己呢!他想用朝廷的新政把自己吓跑,只要自己调离了北疆,拓跋雄不就少了一个大威胁?”

  “文先生,劳您费心了。恰恰相反,我在东平待得很舒服,不要说十五年了,就是待一辈子都无妨!”

  “孟镇督为国戍边,壮志可嘉,学生佩服!对于拓跋元帅的意思,孟大人您的答复是。。。”

  孟聚哈哈一笑:“文老兄啊,你糊涂了?我不是早告诉你了吗?”

  “啊,镇督大人,你的意思是。。。”

  “交出申屠绝和宇文泰,我与元帅善罢甘休;否则——叶镇督的血仇,不要说一个东平镇帅,就是六镇大都督,老子都不稀罕!”

  孟聚一字一句,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浸着深刻的恨意。

  文先生脸色大变,刚才听孟聚的意思,像是对东平都督的官职很感兴趣,他暗暗窃喜呢,不料对方口风一转,自己竟是白白被他套了不少话出去。

  他当机立断,起身拱手道:“既然大人心意已决,学生也不敢多嘴,以免耽误了大人公务。大人且自保重,学生告辞去也。”

  孟聚斜着眼睛瞄他:“文先生让我保重?你在威胁我吗?”

  文先生身子一颤:“不敢,纯粹是临别善意问候而已,别无他意。”

  “嗯?别无他意?文先生,你打算有什么他意啊?”

  文先生脸色苍白,额头上冷汗直冒,紧紧抿着嘴,却是一个字不敢多讲。

  孟聚冷冷盯着他,也不说话,良久,他挥挥手,文先生如释重负,长揖告辞而出。

  看着文先生慌张的离去背影,孟聚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这位文先生是个懂事的,眼见镇帅的位置没能诱惑住自己,他见机得快,立即告辞,一句废话都没有说——其实孟聚已暗下杀机,只等文先生再啰嗦两句,说两句拓跋元帅势大与其作对是以卵击石之类说辞,他便要借机找茬翻脸的。可姓文的这么乖巧,一见不妙立即走人,倒让孟聚没了作的借口,只能眼睁睁看他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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