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大师姐,你这碗汤面虾肉倒多。”叶昭突然指着红娘面前的蓝花白瓷小碗,大惊小怪的。
红娘一怔,有些无奈,目光终于从陆家跟班身上收回,气氛陡然一松,刚刚那一刻,这桌就好像有气流翻涌,薛明九等人都有些透不上气的感觉。
“给你。”红娘就将面里的虾肉挑出来一筷筷送到叶昭碗里。
叶昭很坦然的端起碗,一个吸溜,虾肉就都被他吞下了肚。阿蔡和小青都惊讶的睁大眼睛,薛明九脸色极为难看,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可刚刚感觉得出,若不是叶阿大打岔,阿福肯定要吃个大亏,若是在郊外无人之处,只怕舌头都保不住,嫂子这般决绝,未免令人无趣。
再看嫂子跟叶阿大这般亲昵,薛明九更是冒火,嫂子从来对男人不假辞色,也从没有男人敢跟她说笑,可这个叶阿大,何德何能,竟然能吃到嫂子的口水?就算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这也是嫂子破天荒第一遭对男人好,而且好的过份。
陆阿福早就被吓傻了,他就算再迟钝刚刚也感觉到了危险,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等红娘目光转开,他大汗淋漓,身子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甚至大够吃过面结账之时,他的腿还在瑟瑟发抖,好半天才费力起身。
出了荣福斋,红娘和叶昭到一旁叙话,薛明九等人则远远等候。
暖日生氲,碧空如洗,今天端得是一个好天气。
可是,又要与红娘分别了。
叶昭叹口气,爱怜的看着红娘俏脸,说道:“红娘,若不然你就来广州吧,帮我出出主意什么的,若实在想领兵,我选几营甲兵任你驱策,在我身边,我总能安心些。你放心,虽然现在我不能保证甚么,但几年十几年后你就知道,我可不是什么鹰犬。你信么?”第一次对人剖心明志,昨晚之后,倒真感觉和红娘可以无话不谈了。
红娘轻轻点头:“我信你。”
“那?”叶昭不由得有些期待。
“以后再说,好吗?”红娘语气柔柔的,竟然有几分求恳。叶昭心下大畅,其实想也知道,红娘重情重义,又岂会为了儿女私情抛弃出生入死的兄弟?
“那万事小心,若危急关头,你只管报我景祥的名号!”,叶昭一字字的叮嘱,他说的自是最危急时刻,比如万一红娘被清廷捕获,那说不得,自己说什么也要保下她。
叶昭的意思红娘自然懂,轻轻点头,被人呵护保护的感觉,就好像暖暖的春风,内心坚强如红娘,心里也柔柔的,软软的。
“干甚么,你们干甚么?”荣福斋门传来吵嚷声。
再名黑制服巡捕正不由分说扭着陆阿福走,薛明九、阿蔡和小青上前劝说,乱成一团。
“你干的吧?”苏红娘无奈的寿着叶昭,出面铺前叶昭落在后面偷偷和亲卫嘀咕了几句,自然逃不过红娘的目光。
叶昭微微一笑:“你不是要惩戒他么?何必脏了你的手,要他舌头?手?脚?我帮你办了。”
“算了,何必跟他!般见识。”红娘摇摇头。
叶昭就笑:“那行,关几日就放了他。”
叶昭和红娘走过去的时候巡捕已经强行扭走了陆阿福,薛明九急得团团转,对红娘道:“嫂子,咱们快些走,阿福是个软骨头,受不得刑,可别一转眼就把咱们卖了!”,
红娘微微蹙眉:“你留下,打探消息,设法救他出来,若真供出了咱们,偌大广州城,还真能捕了你不成?”
薛明九白暂的脸上涨红,尴尬的道:“那,好,好吧。
”转眼就看到叶昭,眼睛一亮:“叶兄弟是本地人,可有什么路子?”
红娘淡淡道:“他另有机密在身,帮不得你。”
薛明九默然。
叶昭一拱手:“大师姐,薛兄,阿蔡、小青,就此别过,发财发财!”,
阿蔡和小青都笑着抱拳:“叶大哥珍重。”自从见到娘娘与叶昭的亲昵,两人爱屋及乌,倒是看着叶昭越发顺眼起来。
叶昭一笑,转身大步而去,心里却惘怅无比,可不知道下次同红娘见面又要什么时候。
“牡丹园”是叶昭给总督府西路一间跨院起的名字,这间跨院此刻正大兴土木,正房被扒掉,准备起一座三层洋楼,名为洋楼,实则当然是古香古色满是东方韵味的阁楼,只是架构宏大,房间众多,给排水请洋人工程师设计,而广州城内,已经开始筹备第一个自来水厂,虽然仅仅能供应总督府一带富户区,却也令诸国商人惊诧了。香港岛英国移民一直为饮水抗议,但因财政拮据,港英政府承诺的自来水厂迟迟不见动静,反而要落在广州之后。
站在牡丹园外,叶昭点了根雪茄,琢磨着以这些工匠的效率,虽然牡丹楼竣工时自来水厂肯定办不起来,但管道架好,等自来水厂建成后接进来就是。
现在的广州,饮水倒不是问题,尤其是富户区,水的卫生也不成问题,建设自来水厂不过是抛砖引玉,令广州人新奇事物见过了,麻木了,对于一些变革也就习以为常。将来改善全城卫生,比如铺设渐渐涵盖全城的自来水管道,也就只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了。
只是短时间内要说自来水通到普通人家不可能,只能采取老办法,分片架设自来水龙头,低价将水售予广州市民。
自来水厂完全官有,先期投资自然第一批通自来水的富户们都出了力,准备办成带有公益化性质的薄利企业,能维系水厂维护发展及开支就好。
随着广东大开发大发展,叶昭相信广东民众都会从中受盖,就业机会、创造财富的机会都会不比以前,虽说在这今年代,老百姓能有一口安稳饭吃就很容易满足,但自己的目标可不能仅仅止于此。
至于令乡伸们减租减息,自然势在必行,土地兼并的情况自己也要解决,但要采取比较温和的办法,更要慢慢来。
正琢磨着,身后传来脚步声,“主子,越南使者候着呢。”常顺恭恭敬敬垂手侧立。
叶昭微微点头,越南使者阮伯斋已经来广州几日了,一直在越南馆等候拜见。
虽然越南使臣朝贡的正常路径乃是由广西入境,但实则因为“护送师船来粤”、“押送三名水匪回广东”等诸多原因,越南使团曾多次来广州公干,越南馆在广州南门内,越南使团在广州内一待就待上好几个月,观光之外,旨在完成越南国王下达的使命。
而现在广西沦与贼手,云贵不稳,越南来的使团却也只有广州一条路径,何况叶昭派去的赴越使者早就发了公函,广州设总垩理各国事务衙门,一应夷务,自然来广州办理。
此次越南使团的头面人物就是阮伯斋,乃是礼部侍郎,伯斋二字乃是用中文取的字,至于本名,发音怪异,叶昭听过就忘了。
“嗯,也差不多了!”,叶昭在烟灰缸里掐灭了雪茄,常顺忙伸双手,毕恭毕敬接过烟灰缸。
越南来中华的使者挑选极为严格,越明命帝曾赦令,如清使必须精通语文,贪鄙之人只会遭到他国的蔑视。这是因为如清使不但要与中垩国官员一起吟诗作对,还要与来自朝鲜等国的使臣切磋诗文,自认应排在朝鲜等国之前列在中垩国朝贡国第一位的越南君王们自也将这吟诗作对的风雅场所当成了战场。
阮伯斋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皮肤略黑,但浓眉大眼,挺耐看,应该是越南美男子,中文说的极为流利,若不是早知道他的身份,怕多半将他看为国人。
“朝使臣阮伯斋参见将军大人!”,见叶昭进偏厅,阮伯斋忙躬身见礼。
这几日自有官员接待他,接风宴广东巡抚拍贵亲自到场,也算面子给了足足的。
“不必拘礼,远来辛苦,要!”,叶昭落座后,微笑打量着他。
小婢奉上香茶,那柚上彩骨瓷茶杯令阮伯斋就一阵赞叹,中原地杰人灵,瓷器工艺令人叹为观止。
阮伯斋又看向叶昭,拱手诚挚的道:“将军威名,下官心慕之,将军破罗刹,克英法二夷,播中垩国之威,扬天朝之德,鄙国国主也甚为钦慕。”打量着这位少年统帅,阮伯斋是极为吃惊的。
虽然第一次中英战争后,越南国内对北方这个强大的帝国渐渐怀疑起来,但毫无疑问,从古至今,获得中垩国皇帝的册封乃是稳定越南国王皇权的唯一途径,获得中垩国皇帝的册封,国主才能确立对内对外的权威,就算这个帝国越来越表现的虚弱无力,对于越南国,仍然是一个无法逾越的庞然大物。
宗主国衰落,越南君主臣子都极为忧心,就算在内心一直认定越南国与北方宗主国平起平坐,可若失去了北方帝国的庇护,阮朝只怕也是大厦将倾。
可不是,保乐州农氏一族连横黎朝旧部之后突然起事,听闻乃是广西发匪被驱逐南遁而起,若不是北国动荡,越南国又岂会如此灾祸连连,战乱纷起?
如今听闻中垩国南疆平定,国主及众臣都大大松了口气。
而自己对面的这位漂亮文秀的少年贵胄,就是传闻中战胜西洋红毛鬼的统帅,阮伯斋又如何不吃惊?
来中垩国之前,国主再三叮嘱,要仔细观察名叫景祥的这位中垩国统帅,看是何等人物,所言所行,事无巨细,都要记下回禀。
可真想不到,是一位也就二十岁的少年,漂漂亮亮斯斯文文,可坐在那儿,自有一股无形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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