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说完话就又回到原先的地方去站着了,李欣看向那边儿显得悲痛的她大伯,再看一眼默默抹眼泪的她爹,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
许是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朱氏也回了来立到了李厚伯身边儿。
李厚伯站起身拉了她出去,两人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回来后李厚伯仍旧是立在李岳氏面前不住地抹泪,那么大一老爷们儿这般作态,李欣看着还是觉得有些膈应。
太阳西行,眼看着这天儿就要一点儿一点儿地暗下去了。
李厚伯又冲着李铁吼:“你三叔怎的还没来!”
李铁觉得自己挺冤,苍白秀气的脸上也有了一股怒意的绯色:“我都叫了人去通知消息了,三叔又不是我说到就能到的,来把火气撒我身上做什么!”
李铁一溜烟地跑了,李厚伯站起来要追出去打他,被李厚仲拉住,说:“大哥,铁娃子还是个娃子呢。”
李厚伯气呼呼地拍了大腿,又抹了把泪劝说李岳氏:“娘啊,你有啥话就说吧,咋就一定要等着三弟了啊…”
李岳氏不理,若不是她眼皮子时不时地还眨一下,眼睛里边儿还有光,李欣恐怕会以为李岳氏在这会儿已经是撒手人寰了。
直到夕阳西下了,路那头才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李厚叔总算是到了。
他身边儿的人倒是跟了个全,金氏、小邱氏、李富李贵两兄弟都在。李春仍旧是没出现。
李厚叔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屋里赶,他的侄子侄女儿们都紧着让开位置。让他顺利赶到李岳氏面前来。
李厚伯、李厚仲、李厚叔三兄弟全齐了。
李岳氏眼睛就亮了一下,转了转眼珠子,看着李厚叔笑:“来啦?”
李厚叔忙慌慌地点头,金氏这会儿就哭上了:“婆母嗳。你要好生将养啊,不能就这么撇下我们去啊…”
嚎得倒是大声,不过她眼里边儿却没泪花珠子。
刘氏哼了一声。朱氏扯她说:“嚎嚎啥,婆母有话说,你一嚎嚎都听不清了。”
李厚叔转头就瞪了她一眼。
全场便安静了下来。
李岳氏伸手拍了拍腰,笑呵呵地看着李厚伯和李厚叔,瞥过李厚仲一眼,然后翻身不知道往她那床里边儿捣鼓啥。
眼见着她撩起了床帐,竟然开始抠墙壁了。
金氏顿时屏住了呼吸。朱氏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岳氏的动作,唯独刘氏则是抱了双臂一脸嘲讽地看着李岳氏的动作——就算这是分她攒的银子,刘氏也很肯定自己二房是捞不到一星半点儿。
所以又何必关注?
李厚伯三兄弟也是定定地看着李岳氏的动作,九儿大概是觉得周围太安静了,让她不舒服。在江氏怀里哼唧了一声,张嘴哭了起来。
江氏忙哄着她,不过这声婴儿啼哭似乎是将李岳氏给惊醒了,李岳氏回头就看了发出声响的地方一眼。
江氏见大家都看着她越发不好意思,李欣摆摆手,江氏会意便躲了出去。婴孩儿啼哭声渐渐没了。
李岳氏又转回去继续挖她的墙壁。
李厚伯有些抓心挠肝,上前说:“娘,你要挖啥,我帮你挖?”
李岳氏拍开他的手。自己嘀嘀咕咕地继续捣鼓。
见她如此,也就没人敢再惹她,任由她继续挖墙。
窸窸窣窣的泥巴沫子掉下来的声音不断发出,李欣只觉得自己牙紧。关文挪到了她边上,知道李欣站得腿也有些酸软了,搂了她的腰低声让她靠他站会儿。
小兜似乎已经抱着李欣的腿打了一场盹儿了。这会儿迷糊着睁着眼睛,任由着他姑父将他抱了起来,便舒服地趴在了关文怀里睡觉。
李欣站得离李岳氏那边儿最远,也离大门口最近,往外望去就能看到江氏在院子里低声哄九儿。
李欣掩嘴打了个哈欠,轻声对关文说:“阿嬷这是把她攒的银钱给掏出来吧?”
关文点点头。
李欣叹了口气:“你说我爹他们兄弟三个,将来会不会为了老太太这点儿钱扯?”
“…难说。”关文顿了顿道:“如今老太太的拿出来的,数量比较大的话。”
李岳氏终于停下了动作。
她宝贝似的从那墙壁里边儿掏出了一包红绸布包着的东西,有一小包,李岳氏抱着仍旧显得有些吃力。
金氏一下子就把目光聚集到了李岳氏搁在面前的那包红绸布上。
朱氏也是瞪大了眼睛,瞅着那包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神情闪烁了一下。
刘氏瞥了一眼,掸了掸衣裳。
李岳氏脸上扬起得意的笑,声音虽低,却还是听得清楚:“攒了大半辈子的…死了带不走…”
李厚伯吸了吸气:“娘,你这说啥话呢…娘你是要长命百岁的啊…”
李岳氏笑眯眯地乐呵:“我上天做菩萨去。”
刘氏心里就哼了一声。
说话见朱氏已经让仝氏去点燃了蜡烛,屋里亮堂了些。李岳氏慢悠悠地解开那红绸布上打着的死结,花了好长时间才给解开,她面前三个儿子竟然也没想说要去帮她解开一下。
李厚叔已经把李厚仲挤到他后边儿去了,他立在自己两个哥哥中间,渴望地看着李岳氏。
如今李家兄弟,就数他最缺钱了。而且人心中窃喜的是,自己老娘不好,一直是等着他回来了才去挖墙壁,可想而知是给自己留了一份儿大的!
越想李厚叔就越心痒痒,按捺住心里交织着难过和雀跃的矛盾心理,屏息凝神地看着李岳氏的动作。
终于。死结解开了。
李岳氏面前的红绸布顿时散发出耀眼的光来。
“金子!”
金氏顿时惊呼一声,那红绸布里边儿赫然摆着的是几锭一两银子大小的金子,一锭那么大的金子应该也值十两银子左右。除此之外,还有些个纯金打造的镯子、戒指、耳环之类的女人家用的东西。
李岳氏说:“床底下。墙角那石头,搬上来。”
李厚仲立马依言照做,爬到地上去给李岳氏搬石头。
那石头有成人手臂那么长。是一块大石头了,李厚仲搬它起来颇费了些力气,要不是李二郎在后边儿搭了一把手,恐怕李厚仲还要闪了腰。
等石头被搬上了床,李岳氏便说道:“这全部…你三兄弟分…”
刘氏很是意外,抬头看了李岳氏一眼。
这还有李厚仲的份儿?
李岳氏这话自然是让李家三兄弟都为难,这怎么分。哪能说得清楚?
李厚伯当即道:“娘,你说咋分就咋分,我们三兄弟都听娘你的。”
依照平时李岳氏对李厚伯、李厚叔的偏爱,应该是他俩分得大头才对。
李岳氏也不耽搁,伸手抓了一把金子和首饰到李厚伯面前。又抓了一把金子和首饰到李厚叔面前,挨着位置来,下一个要抓就要抓到李厚仲那儿去了。
只是李岳氏虽然人长缩了,可那手还是大的,手指挺长,一抓就一大把,结果剩余的抓到李厚仲面前的,也就是一锭小金子和一个金镯子。
刘氏心里冷哼:这李厚叔倒是学得精,早早就窜到中间他二哥本该站的位置去了。
李岳氏兴许也是觉得这抓得给得少了。拍了拍石头,使了力气抬起石头一角,见抬不动,便哼哧地拍了拍,指了指李厚仲说:“给你个最大的。”
李大郎皱起眉头,问道:“阿嬷。这石头给我爹也没用…”
“咋没用?小兔崽子…”也不知道李岳氏是不是脑子又犯浑了,这会儿因为李大郎一句话顿时骂起李大郎来:“你爷爷留下来的,打死都还抱在怀里的,给我好好供起来…”
听李岳氏这话的意思,还要把这石头给供起来每天烧香拜拜?
刘氏顿时觉得好笑,她自己个儿都搁床地上摆着,那么脏,还要他们将石头供起来?
刘氏放下抱着的双臂要说话,被李大郎拦着了。
李大郎面上平静地说:“都听阿嬷的就是。”
李岳氏就哼唧起来,看向李厚伯和李厚叔,笑眯眯地说:“拿回去拿回去,金子!”
李厚伯和李厚叔两人忙道:“谢谢娘谢谢娘!”
只是二人的眼睛还是不住往对方的怀里瞄,寻思着自己兄弟怀里的金子是不是比自己的多了——李厚仲就不用看了,不过是一锭金子和一个金镯子,怎么算都没他们多。
兄弟几个都没想到,李岳氏藏金子竟然藏了那么多年,居然还没给人发现…
想想也是,李岳氏这屋其实大家少有来的,来也不过是顺便打扫打扫卫生。平时李岳氏窝在房里也不许自己儿子孙子他们进来,自然李厚伯他们 都不知道李岳氏有藏钱。
钱散出去了,李岳氏就安心了,眯了眯眼说:“哎哟,我累了,扶我睡下去…”
李厚伯和李厚叔手里都捧着一堆金子,一时之间也顾不上李岳氏,只有李厚仲搁下金子镯子,上前扶着李岳氏慢慢睡下去。
李岳氏笑眯眯的,还认得出来自己二儿子,对李厚仲说:“好好对那石头啊,你爹留下来的,你要给传下去…”
李厚仲便点点头,眼睛一下子又湿了。
刘氏直想骂他脑子里装的浆糊,冷哼着撇过头去。
渐渐的,李岳氏就睡着了。
金氏要从李厚叔怀里拿过金子去,被李厚叔躲开,皱眉道:“你干啥?”
金氏说:“我给你看着,保管着,这要是磕了碰了…”
“有你啥事儿?”李厚叔毫不客气,自己拿了李岳氏包这包的红绸布把自己那一份儿包了起来。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