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的人再也没来找过关文。
听说,秋闱迫近,亦正值县守三年一卸任之期。今上派了钦差下来密查各地官员政绩。由今上直接认命官吏钦差,各地官员都做好了十足的表面功夫,辉县县太爷也不例外。
荷花村的大丰收成了县太爷炫耀的话题,在他辖区内捉到的十来个响马,破获的一起恶劣的杀人案件,是他近期政绩最出彩的一笔。
关文被县太爷暂时忘在了脑后。
李欣舒了口气。
关文总算是下坡去,没有再待在家中足不出户了。
孙鸿雁请他一聚,地点在孙鸿雁家中。
孙鸿雁和关文勾肩搭背地去那边了,李欣没有跟着去,白慧悄声对李欣说:“鸿雁说你当家的最近好像精神不大好,觉得定是响马的那事儿让他有些不好的回忆,所以想找他谈谈心,就他们俩。”
李欣点头,白慧叹气道:“你当家的最近还好吧?我看他脸色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还好。”
李欣含糊地回应了一句,和白慧聊起家中儿女来。
蘅儿和芜儿没跟白慧一起过来,但聊到两个女儿,白慧还是笑得弯了眼:“她们呐,在家自己玩儿着呢。年岁渐大,蘅儿倒是越发文静起来,不怎么开口说话,做事却是积极。芜儿那鬼丫头每天却叽叽喳喳个不停,性子比她姐姐活泼得多。”
李欣便也笑起来:“女大十八变,小女孩儿文静也好,闹腾也好。都没关系的。”
正说着话,阿妹却从坡下“噔噔噔”跑了上来,神情有些惊慌和困惑:“大嫂,姜师傅又到我们村儿来了!我方才和牡丹姐在村那边儿散步呢。没成想却看到姜师傅…”
“姜师傅是谁?”白慧疑惑道。
李欣回道:“我们这后屋——”李欣指给她看:“就是姜师傅帮忙造的。”
李欣看向阿妹:“姜师傅是来我们这儿的?”
“嗳…”阿妹眨了眨眼睛:“好像…不是的…”
“那你大惊小怪做什么?”李欣好笑道:“说不定是咱们村儿谁来找他做活的也说不定呢。”
“可是…”
阿妹皱了皱眉,轻吐出口气说:“哪有这样的…我们家这屋子才盖好,看起来很漂亮的…他要是给别人也盖了这么一所屋子…”
李欣失笑道:“那房屋的样子摆在那儿。图纸也是人家姜师傅画的,难不成我们还能不准姜师傅帮别人造我们这样儿的房子?”
阿妹跺了跺脚,看上去很不高兴。
韦大娘便在一边笑起来:“阿妹这是不想让别人跟她一样。”
杏儿笑道:“阿妹啊,不然你在那屋子上边写上你的名儿?这样以后人家就都知道这屋子是你的了。不过嘛…”杏儿顿了一下:“那也要大家伙儿都识字儿才成啊。”
“二嫂!”阿妹羞赧地瞪了杏儿一眼,坐到李欣身边抱住她一方胳膊:“大嫂,那姜师傅怎么能这样呢?咱们这屋子才造好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正说着话,坡下又“噔噔噔”跑上来一个姑娘。和阿妹年纪相仿,李欣认出来那是顾家的牡丹。
顾家芍药已经出嫁了,牡丹的婚期也已经定了下来,也就等着备嫁。她平日和阿妹交好,方才阿妹也说是和她村里边儿散步。或许还会谈女孩儿之间的心事…
“阿妹!”顾牡丹先是叫了一声,然后有些局促地停下步子,尴尬地跟李欣打招呼。
李欣笑着请她坐,阿妹迎上前去携了她的手问:“怎么样?那姜师傅去哪儿了?”
顾牡丹伸手挡着自己的脸,凑近阿妹说了句话。
阿妹顿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道:“孙家那不是老屋子了?怎么又要重新起屋子?”
一句话顿时将李欣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白慧率先皱眉问道:“孙家?哪个孙家?”
阿妹抿了抿唇,顾牡丹不好意思地道:“是…孙喜鹊那孙家…”
孙喜鹊是孙鸿雁的堂妹子,白慧便是孙喜鹊的堂嫂。
白慧顿时皱了皱眉,看向李欣自言自语地问道:“没听说过鸿雁他叔家要翻修屋子啊…”
“才不是呢!”顾牡丹忍不住插嘴道:“是孙喜鹊请的姜师傅。让他去给她起个绣楼什么的…”
一边说着顾牡丹一边红了脸,“孙喜鹊还说,以后绣楼建好了,她还要学人家大户人家的小姐抛绣球招亲呢…”
杏儿顿时“噗”一声笑出来,笑声出口才意识到白慧还在旁边儿呢!白慧可是人家的正经亲戚。
李欣捂嘴咳了咳,化解了要脱口而出的笑意。正经地问顾牡丹道:“那也是孙喜鹊自己的事儿,你们姑娘家,别打听这些。”
这也不过是李欣白说一句,本想将这事儿就给混过去了,当不知道便好,谁知顾牡丹又道:“前面那句咱们不理倒也罢了,后面那句才叫没羞没臊呢!”
阿妹登时来了兴趣:“后面她说什么了?”
“她说让姜师傅到时候往前凑凑,她就好抛给姜师傅来着…”顾牡丹脸蛋更加绯红了:“她还给姜师傅抛了个媚眼儿,我都瞅见了…”
韦大娘立马啐道:“这是哪家的姑娘,那般没羞没臊。”
韦大娘只知道关文与李欣是夫妻,关武和杏儿是夫妻。因为没人特意跟她说过,所以她甚至还以为小康是关武和杏儿的亲生儿子,如今杏儿怀着第二胎。
自然,韦大娘也不会知道面前关家的客人白慧便是她口中那“没羞没臊”之人的堂嫂。
白慧脸上顿时添了两分尴尬,李欣更是下不来台,干笑了两声,携了白慧的手说:“咱们下去瞅瞅去。”
杏儿拉着韦大娘说话,让阿妹也乖乖陪韦大娘说话,别再去打听孙喜鹊的事云云。
阿妹和顾牡丹嘀咕了两句,顾牡丹这才离开。
李欣轻声对白慧道:“韦大娘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你莫放在心里去…”
白慧摆摆手:“这些年我也惯了,往日说她这样那样的还少吗?就是觉得当面被人说,还是长辈,身为喜鹊她堂嫂子,我还是有些失了面子。”
“是这样。”李欣无奈地道:“倒也是为难你…”
“我还算好,鸿雁才是焦头烂额。”白慧苦笑着道:“他这堂妹子啊…就是不消停,好像不惹出点儿事儿来,就浑身不舒服似的。”
白慧和李欣往前走着,白慧顿了顿疑惑地问道:“听方才阿妹她说的,你早前认识这姜师傅的?喜鹊怎么跟他认识的?”
“姜师傅头两个月帮我们起那后屋,就是你来的时候看到的堂屋后面突出来的那屋子。”李欣道:“姜师傅在这边也干了两个月,做事还挺认真仔细,很是负责。”
“那喜鹊呢?”
“孙喜鹊来过一回…”李欣轻蹙了眉头道:“好像还跟姜师傅说过两句话,不过姜师傅没怎么搭理她。”
“她啊,一贯是这样。”白慧无奈地摇摇头;“别人搭理她吧,她反倒觉得无趣。那种没把她放在眼里的,她倒是上赶着巴结。”
李欣笑道:“你倒是很了解她。”
“不了解也不行。”白慧耸了耸肩:“前几年倒是没跟她怎么接触,就这近一年她被休了以后,来往地倒是多些了,她这个人我也看明白些了。”
“倒还算是个潇洒的人。”李欣含糊地说了一句。
白慧笑道:“那倒也是,她就一点儿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的,如今恐怕也是破罐子破摔了。”白慧看了看路的那边儿,两侧的路好像越来越窄:“她就是觉得,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得到了的,反而不珍惜。有时候我还会听到她念叨,说是关二如何如何不识好歹…要是关二对她像对杏儿似的,怕是她提都不会提关二一句。”
李欣笑了一下,倒是觉得白慧总结地很贴切。
送白慧离开,李欣回了家。关文和孙鸿雁叙旧去了,但家中人还得吃饭不是?阿妹帮着李欣做好午晌饭,急匆匆地吃过,又去寻顾牡丹去了。
“这些个姑娘家哟…遇上什么事儿就喜欢多番打听。”韦大娘笑道:“我年轻时也是这样,隔壁人家娶媳妇儿,我要去瞅瞅,谁谁订亲了,我要去问问…年岁大些的老人总是呵斥我们。如今我们成了老太婆了,倒也呵斥起小姑娘们了。”
李欣笑着道:“大娘哪儿老了?哎哟,我就没见过这么年轻的老太太!”
“我这把年纪,还不老啊?”话是这样说,韦大娘脸上还是散发着快乐的光:“关键啊,是心态要好。心态要是不好,再年轻,那心也老了。”
李欣附和着点了点头。
下晌吃晚晌饭前关文才回来,脸上带着笑容,看起来是跟孙鸿雁谈天谈得不错。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