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边多了一位女子,赵谦与龚局长一左一右坐在女子两边。王全乐坐在赵谦身边,神色平淡的听着女子讲述。
此时他的心情已经平复,既来之则安之,王全乐倒是准备看看龚局长准备弄出什么把戏。之前听到龚局长在门外说出‘师母’二字,王全乐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不用看,王全乐相信外面大概就是吕校长的夫人。
令王全乐惊讶的是,赵谦听到声音,露出了讶异的表情。随即站起身,向外走去。王全乐连忙劝道:“赵组长,龚局长说几句就会进来。咱们在屋里等他。”
赵谦竖起手掌摆了摆,还是径直往外走。看到赵谦那认真的表情,王全乐觉得心脏一路下坠。赵谦走出大门,片刻后就听赵谦喊道:“吕师母,果然是你。”
在那个时候王全乐突然觉得心里面放松下来,这必然是龚局长安排的,不然的话吕校长怎么会安排吕校长的夫人找到这里。王全乐知道赵谦与龚局长是大学同学,听他们那福建强调的新官话,这两人都是福建的学校毕业。王全乐之前真不知道两人还有这层关系。
之后龚局长请沈夫人进屋,王全乐倒是觉得很好。到了此时,话不妨摆在桌面上讲。王全乐也想看看龚局长到底准备什么样的杀手锏。
沈夫人所讲的内容并不夸大,都是王全乐知道的内容,也是王全乐做好了应对准备的范围。王全乐静静的听,中间甚至喝了口茶。
“…小赵,你们沈老师已经前去乡下了。我怎么劝他都不听。今天已经出发了。”沈夫人也是个老师,口齿清楚,思路明白,很快讲完了来龙去脉。之后讲述了最新情况。
赵谦静静的听着,心里面虽然也挺激动,却没有说话。龚局长则说道:“师母,老师怎么会走的这么急?”说完,抬头看了王全乐一眼。
王全乐根本不为所动,他虽然没有替沈校长说话,却也没有下令立刻赶走沈校长。而且比起阴谋诡计,龚局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若是在与王全乐提起沈校长的时候,直接说明沈校长也是赵谦的初中老师,王全乐可不会当做没听到。
“你们沈老师的脾气你也知道。小赵,他走之前说,他让侄子找他说情,他放了张同学一马,虽然校规规定开除,不过他也觉得都是孩子,再给一次机会,留校察看。他觉得心里面不亏。不过教育厅要给洪同学停课,他虽然反对,教育厅要校务处出面,他没有坚决反对,已经觉得心里面不安。这次受惩处,他觉得自己罪有应得。可我不觉得他错了,上面斗上面的,连孩子都不放过,这算什么。你们沈老师走后,我越想越气,就来找小龚说此事。你们能不能帮帮你们沈老师。”
龚局长应道:“师母,这件事我尽力帮你。”
赵谦神色中若有所思,却没说什么。
王全乐再也看不下去,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能说的都已经说清啦。他干脆站起身说道:“你们先聊,我有点事情先走了。”
很快,王全乐那些人都起身告辞。把龚局长、赵谦、沈夫人留在雅间里面。饭局散了,赵谦和龚局长把沈夫人送回家,两人一起走在洛阳街头。赵谦基本没说什么,如此变数让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走了好一阵,赵谦停下脚步,对走了两步后扭回头的龚局长说道:“我没想到,你竟然也学会告状了。”
龚局长苦笑一下,“你信不信我不知道,我可没有让师母来这里找我。”
赵谦摇摇头,这时候说这些还有意义么?掀开盖子,赵谦一眼看到了洛阳官场里面的魑魅魍魉。
龚局长看赵谦不吭声,给赵谦让了根烟,自己也刁一根,给两人点了烟,龚局长说道:“赵谦,我并不支持税务局那么嚣张。这点你别弄错。所以王知府怎么整洪楠风,我都没吭声。不过王知府那些人这么整沈老师,我看不下去。特么都是什么东西!有本事开个鸿门宴,摔杯为号,把洪楠风捅死。对孩子动手算什么事。他们看到局面不对,立刻又开始拿沈老师顶缸,把他撵走,就装作他们什么都没错。你应该不知道,那些人还编了个理由,说是让洪同学停课,是保护洪同学。税务局不是好东西,王知府也不是什么好鸟。”
‘呵!’赵谦冷笑一声。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笑税务局或者是王知府,又或者是在笑自己的同学龚局长。
又抽了两口烟,赵谦问龚局长,“你这么干,就不怕王知府报复你?”
龚局长叹口气,“我下个月就要调走了。如果不是确定这个消息,我也未必有胆子为沈老师说话。现在王知府他们想把各个部门都管起来,我们这些部门也不好做。调走正好,也不用受这些人的鸟气。赵谦,你也是干水利的,肯定知道各地官府都怎么做事的,有了成绩他们抢破头,到干活的时候这帮人成了监工,就差拿鞭子抽我们了。呵呵,也不知道换个地方之后会不会好点,反正我准备尽力回水利厅。早点回去,早点不受鸟气。”
赵谦也不置可否,他丢下烟头,问自己的老同学,“你把我扯进来,有些事情你得给我讲清楚。”
“什么事?”
“我听师母所说,这里面有几个人穿针引线,那几个人都是谁。”
晚上两点,赵谦与部下到了电报局。拿出了自己的特别介绍信,赵谦进入到了特别电报间。赵谦等人也不敢发明码电报,开始根据密码本做起加密电报。一群人只是接受过培训,对这活都不熟悉,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电报局的局长出现在门口。看得出,他是被临时叫起来的,眼睛看着都有些泛红。
赵谦让秘书去应付局长,自己和警卫员和机要员一起继续检查已经写好的加密电报。现在大宋的加密点报用的是四个数字的字库码。秘密电报也是基于这个原理,对于数字进行了调整。所有加密信息在开头和结尾的那段里面,所以得格外小心才行。
好在电报不长,主要内容是要朝廷下令提走两个人,分别是马庆昌、马庆昌的吕秘书。别的事情都是明面上的,赵谦经过调查之后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而这两人掌握的是洛阳官场水面下的东西。只要这两人能交代清楚,各种破事都能浮出水面。
让机要员去监督特别电报站发密电,赵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到现在,他觉得自己依旧认同文官们的看法。不过王全乐这个人是不能轻松放过的,军队再跋扈,至少明着来。他们做的事情可以拿到台面上讲,拿到台面上骂。但是文官们做的事情却上不了台面。如果不是有龚局长反水,赵谦可看不到这些那些人没人性到何等地步。若是军队是群恶汉,这帮人都是不折不扣的小人。包括自己的同学,龚局长在内。
一阵困意上来,赵谦又大大打了个哈欠。他突然想到件事,难道官场里面就没有好东西了么。赵谦在基层很久,虽然基层也很烂,但是至少大家都在干活。所追求的也是更好的生活,顶多是因为眼界狭窄,未免有点鼠目寸光罢了。
若是当官的能公开说话,其实这件事本来不用弄到这么恶心人。那些以蛮夷自居的庄众杀了,地方官府要求要由司法系统来审理定罪,消息送到朝廷里面,赵谦就算是说不上话,至少心里面也会赞同。如果他有机会说话,就会和龚局长一样,在可行的地方帮忙说说话。
为什么王全乐要弄到如此下作?这个人脑子有问题么?
“赵组长,电报发出去了。”机要员出现在门口。
赵谦本想问发好了么,话到嘴边发现不该这么讲。他思忖一下,找到了自己真心要说的话,“这种电报什么时候会有回电?”
机要员答道:“以这个电报的等级,如果内容有错,会立刻回电。如果内容没错,也会很快有回电。”
“明白了。我们再等一会。”赵谦应道。
一众人都等着,电报局长看掏不出什么话,也先告退了。在半梦半醒之间,赵谦终于等到回电。看着电报纸上‘电报正确,已经查收’的内容,他松了口气。机密电报因循的是军队电报的制度,确定没错要回复,有了错误更要立刻回复。
回到招待所,赵谦一觉睡到了大天亮。事情到此,他做了决定,等马庆昌与他的秘书被提走,他也骑马回开封。来的路上,赵谦没来得及看看沿途的水文,回去的时候可以慢慢走。正好可以看清楚。
从开封到洛阳,要经过虎牢关。这可是天下名关,便是再残破,可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却没有变。既然有机会经过,应当好好看看。带着这样的心情,赵谦甚至舒舒服服睡了个回笼觉。
睡到饥肠辘辘,赵谦醒了过来,叫上秘书就要出去吃饭。吃完饭回来,刚做了一阵,就有人敲门。秘书去开门,很快就回来对赵谦说道:“赵厅长,王知府求见。”
“不见!”赵谦立刻说道。说完之后,赵谦看着秘书转身去了,他又叫住秘书,“等等…请王知府进来。”
赵谦换了主意,首先是因为王知府应该就在门外。赵谦觉得自己这么颐指气使貌似不那么合适,至少不符合老爹的教导。不高兴是自然反应,但是发脾气就得慎重。沈校长当年也是这么教导的赵谦。便是为了沈老师,赵谦也想当面听听王知府会胡说八道什么,然后当面狠狠呵斥他。
十几秒后,王全乐王知府就跟着秘书走了进来。赵谦有点讶异,这位王知府竟然没有恐慌和畏惧,看上去竟然还挺坦然。王知府容貌不差,这么大大方方进来,看上去还有点正气凛然的意思。
两边坐下,王知府开口说道:“赵组长,昨天沈夫人说的话是真的。我担心赵组长自己去调查,再被人添油加醋,那我更是百口莫辩。今天就来说个清楚。”
“呵呵。”赵谦被气乐了,不用添油加醋就已经够恶心人了,何须再怕什么。不过笑完之后,赵谦又忍不住对王全乐有点高看。赵谦自己的经验中,王全乐没说错。他身为知府,弄到水利局长反水。做到这个职位,仇家多的是。赵谦真的去调查,一定能听到更多王全乐的事情。不过那些事情与当下的事情未必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墙倒众人推而已。
看赵谦如此淡定,王全乐继续问道:“为何赵组长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噗哧。”这次轮到秘书忍不住笑出声。赵谦扭过头看了秘书一眼,这才扭回头问王全乐,“不知王知府为什么这么做?”
“我也读过些官家的书,官家说人生下,的确有天生坏种,但是大多数人都会跟着自己的家庭情况,读了什么书,接受过什么教育,以及成年后经历的种种逐渐塑造出一个人的行为。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我当时读了之后觉得官家说得好,却好像什么都没说。昨天晚上我回去之后辗转反侧,突然就想起官家的教导。”
赵谦静静的听着王知府的自白,心里面已经不高兴了。难道王知府又准备说‘我做错事,都是被逼的’。若是如此,赵谦听过的太多,只会让赵谦生出更多恶感。
“我王全乐扪心自问,并非天生坏种。这么些年来,我为朝廷做事,也尽心竭力。不然的话,若是几个人被我蒙蔽,可洛阳知府也算是不大不小一个官,我何德何能,定然不至于蒙蔽那么多人。朝廷任命我当知府,并非一人能决定。”
听到这里,赵谦不耐烦的吁口气。他开始后悔自己让王全乐进来了。
“对于拿孩子动手,我其实根本没有恶意,也没有善意。”王知府继续讲道:“那些人我没见过,我也没兴趣见他们。拿他们做法,或者让他们倒霉,只是他们恰逢其事,我根本没有考虑过他们。对此事,我并无善恶。我之所以无所不用其极,只是因为害怕失去官位,投鼠忌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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