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还说了,若姑娘着实闷得慌,便去寻他下棋——他虽是忙,却也总要歇一歇的,姑娘也全当是陪他解闷儿了。”阿豆在一旁又笑着说道。
张眉寿听在耳中,笑着轻轻叹了口气。
陪她解闷,还得替她找好借口,可别叫长辈们觉得她不懂事了。
“去叫人给大公子回话,叫他别只顾着看书,还需照料好自己的身子,这才是头等大事。”
张眉寿道:“待得了空,我便去找他下棋说话。”
她自然也知道自己的交待是多余的——自有了先前大哥秋闱前中毒之事,家中对一应饮食已是不能再小心谨慎,更何况如今大哥即将要考会试,一切起居皆由她母亲亲自派了人在盯着。
是不可能出什么差池的。
但她作为妹妹,还是想交待一句。
“是。”阿豆应了下来。
张眉寿将那些书一本本放回匣子里。
到底她在见到田氏之前,大约是没有心思去静下心来看书了。
今日,她本打算直接去见田氏。
可想到对方那幅黏糊糊的性子,对待如此之事,必然不可能轻易松口承认。
回头只怕问不着想问的答案,反而生生憋出一肚子气来——田氏在这上头的功力,向来叫人不敢轻视。
而彼时大姐还在茶楼中等着她,她今日委实没工夫与田氏细耗。
倒不如先冷静下来想一想可疑之处,将此事想透个七七八八,再去见人。
到底将人接去了别院里之后,日后见起面来,也能更方便些——将田氏接到青云街后的别院中去,是她与祝又樘商议之后的决定。
田氏身份不同寻常,虽目前看来并未被人察觉到什么,但如今这局面,还是谨慎些为妙。
而通过今日章拂所言,倒叫她愈发觉得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田氏不同寻常的地方,只怕不止是南家嫡女这个身份。
棉花胡同后一户民居前,田氏闻声前来开了门。
“婶子的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阿荔进得院内便问道。
田氏点了点头,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确定再没有其他人,才将门关好,低声问道:“姑娘今日可是没过来?”
阿荔“嗯”了一声,道:“姑娘如今轻易出不得门,故而只叫我和棉花过来了。”
今日在茶楼里的那些话,她自然也听着了——从姑娘的反应来看,大公子的身世许是存有问题在。
阿荔心中对田氏免不了有些不齿与愤怒,但此时面上不露分毫,看起来与往常并无区分。
毕竟姑娘还没有发话,她做丫头的不便多事,以免再坏了姑娘的事。
“…我听闻,姑娘被指为了太子妃?不知可是坊间谣传吗?”田氏试探地问道:“还是当真有这回事?”
她只是偶有耳闻,但由于不敢向旁人仔细打听,因而并不能确定这消息的真假。
“此等事岂会有假,自然是真的了。”
听得阿荔此言,田氏袖中的双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姑娘竟当真被许配给了当今太子殿下…
而太子殿下的生母云妃——据姑娘称,与她原本的样貌有着七分相似之处…
那也就是说——
“这婚事…姑娘可是愿意的吗?”田氏忽然想到此处,忙又向阿荔问道:“姑娘与太子殿下,脾性是否还算相投…”
阿荔微微皱了眉。
“婶子若已收拾好了东西,咱们就快些走吧,马车还在外头等着呢——拖得久了,回头别被人瞧出了不对劲来。”
她今日过来,可不是说八卦来了。
再者道,姑娘和殿下的八卦,那是能随意说出去的么?
田氏闻言点了点头,遂也不再多打听什么。
只转过身,眼神明暗不定地朝着堂中走去。
她并无太多东西需要收拾,只两只箱笼和一个贴身包袱罢了。
“当初租赁这院子的契书在何处?”阿荔问道。
田氏显是一早便准备好了,自袖中将契纸取出,交给了阿荔。
阿荔收好,一手拎起一只箱笼,的道:“咱们走吧。”
田氏看着她动作轻松,脚下健步如飞的模样,怔然了一瞬,才连忙快步跟上去将院门打开。
等在外头的棉花见得此状,自辕座下利落地跳下来,大步上前自阿荔手中将东西接过,装上了车。
田氏很快也上了马车。
没见阿荔跟上来,便撩了马车帘问:“阿荔姑娘不一道儿过去吗?”
“我还有些事要去办,棉花会将婶子送过去的。”
田氏闻言,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姑娘怎么安排,她怎么做便是了。
是以,她也不曾问过姑娘要将她送去何处落脚。
有时,她希望能离京城远一些。
但更多时候,却还是不舍得离开。
棉花看向阿荔,道:“你自己当心些,我去去便回——”
阿荔淡淡地“嗯”了一声,尽量保持着一等大丫鬟的风范。
直到马车驶去,她才“嘁”了一声——她阿荔又不是头一回单独出门替姑娘办事,左右不过是去一趟客嬷嬷那里,将这租赁房屋的契纸退了,从屋主那里把押金取回而已。
有什么好值得他特地嘱咐一句的?
阿荔面上不以为然,可不知怎地,还是忍不住心情颇好。
她出了巷子,路经过棉花胡同时,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
这可是那狗男人从小呆到大的地方——
可谁知,这本只是随意一瞥,目之所见,却吸引去了她的注意力。
一户人家的大门此时打开了一道缝隙,只出来的人略为体宽了些,将那缝隙又生生挤大了许多,却到底没将两扇门全然打开。
这模样,显然有些不寻常。
而更值得留意的是,这户人家,正是棉花从前的住处——他那义父留下的老宅子。
阿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将身子藏在墙壁后。
此时再去看,只见那门内隐约现出一道水红色的身影来,先在四下观望了一番,见没人,便同那体胖的锦衣男子低声耳语了两句,目送男子转身离去,才忙将大门从里头合上。
阿荔皱紧了眉。
虽只是影影绰绰的,可她也能确认那着水红衫子的人,正是棉花那欠揍的义妹无误。
别问为什么她能认得这般清,问就是一等大丫鬟的眼神够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