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旅途中的三两事(三)
黄河流域，是我们中华名族的重要发祥地。奔腾呼啸的黄河，千百年来哺育着炎黄子孙，是中华名族的母亲河。
然而这条母亲河却不太平静，经常发生决口、改道，为神州大地上的人们带来了重重灾难。
远了的不说。
明昌四年（1193），黄河在卫州决堤，洪水从大名府一路北上，冲垮沿途各州府长堤十余处，造成了大范围的灾难。
明昌五年，人们还未从昨年的痛苦中走出来，黄河便再次在南京阳武故堤决口，洪水一路向西，从山东寿张流入梁山泊，然后分化为南北两股，一路侵占河道、冲刷农田，导致黄河北流断绝。
从此，北流绝，黄河皆入淮。
这一后果，直接动摇了金朝的根基，从这里开始，金朝由盛转衰。
不过也有一点点的好处，那就是李全眼前的这个塘沽港口。
塘沽港，因为黄河改道而成的一座滨海港口，地处津门以东，靠着一条海河连接进大运河之内。
而这条海河便是原本的黄河入海之道，但黄河北流断绝，没有黄河带来的泥沙，海河便恢复如常，再一次变得清澈起来，拥有了航船的能力，让这片区域重新繁华了起来，因此塘沽港口应运而生。
自那晚宴会结束后，船队又往北行驶了三天，于四月初八这日抵达了塘沽港口，然后准备换乘河船进入内河。
此时。
本应纷乱嘈杂的码头上，被人清理出了一片空地。
一群看起来就很有身份的人在码头上迎接，打头的一人，身形高大威猛，面色庄严如肃。一身甲胄，金银珠宝镶嵌其间，阳光照来，整个甲胄都闪烁着金光。
李全是没有资格让这人前来迎接的，可能连王柟也不够资格，而这几条船上最有资格的，估计只有那个被王柟抱着的小盒子了。
里面装着的是宋朝太师韩侂胄的头颅。
这时，有前几次来过的使者小声说着那人的身份——平章执事完颜匡，当然后面还有一大堆的称号，左副元帅、定国公等等，足以彰显此人的权势。
说他是金帝国的第二人，估计没人能够反对。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主使王柟捧着木盒一步一步地走下船，脸上无悲无喜，像是在做一件无关之事。
作为帝国荣耀的木盒下船，完颜匡主动上前迎接，一番礼节性对话过后，直接将木盒从王柟手中夺了过来。
完颜匡没有在意王柟脸色的变幻，欣喜若狂的将木盒打开，确认是韩侂胄的头颅过后，仰天长啸。
“好！好！好啊！”
随着三声叫好，登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到处都充满了快和气息。因为韩侂胄的头颅一到，便意味着宋朝正式投降，战争结束。
陆元庭倚在李全身旁的栏杆上，默默地望着下方，一言不发。
四周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船上的这点哀伤便失去份量。
李全也有一点的不舒服，其中大多数都来自于后世的教育，不过他不能表露出来，只能将那种情绪潜藏在自己的内心里。
两人沉默了许久，直到码头上的仪式结束，达官贵人们都各自散去之后。两人中，有人轻轻地问了一句。
“这次的北伐真的是韩相错了吗？”
李全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点头，随即又摇头。
陆元庭也没有看李全，他此次入金之前见过许多风景，当然更多的是人。一听闻是要入金求和的使团，那些百姓便欢呼雀跃，其中甚至有戍边的官军。
他之前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不过如今见着码头上那些欢呼雀跃的船工，他像是有了答案。
“看来的确是错了，但错的更多的却不应该是韩相......”
李全闻言，轻轻一叹。
历经三年的北伐之战，其实从战略上来说，金宋两国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除了被吴曦出卖的土地外，战线基本都被控制在了两国边缘。
但可惜的是，决定战事的关键因素永远都是人，上头没有了继续的心思，一场精心谋划的北伐便无疾而终。
战事的提倡者也落得个身首异处。
对于此事，李全是无力改变的，他能做的除了一声叹息，还有就是从船上下来时，对着青石板路踢了一脚。
以卵击石罢了。
从潍州出来，终于再一次踏上了实打实的地面，摇晃之感顿去，李全还有些不习惯。同他一起下船的还有一同出来的使团成员了，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分道扬镳了。
从这里开始，使团便会被严密监视起来，除非李全想自找不痛快，才会去主动接触。
几声告别之后，李全便和其他几位举荐官一起，向着安排好的歇息处走去。
此处往北百余里，便是中都，一路上晕船的几位同僚又在此开始熟络了起来，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开始商议各自的关系，打的都是想在考核之前找点门路的算盘。
一番攀谈之后，自然也会有人找到李全这里来，问他都有些什么关系。
只是李全第一次来，也没有人说过其中的弯弯道道，便直接说了辛刺史的名字，顿时便引起了一阵惊叹。
虽然辛淮在任上的名声有些不堪，但后台毕竟是大的，他岳父是当朝右谏议大夫，朝廷的喉舌，谏院之主，正四品京官。
有这关系，李全顿时就变得炙手可热了起来，他的几句解释都被当做谦虚给无视掉了。
李全也懒得解释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他们。
一路自码头走到安排的住处，李全依旧是把自己关进房子里，而几个同僚则是跑去快活去了，毕竟在船上憋了这么久，早就有些急不可耐了。
这些事，李全也是有兴趣的，而且黄金入手之后，他也不大差钱，身上衣服的夹层里，至今还缝着一千两的银票。
不过，此时应是大事重要，至于这些事，以后是有机会的。
这样小声的安慰几句，李全便也将这些琐事甩出了脑后，三天前的时候，自己将某人的胃口吊得很足，不过船上航行，一直也没有机会见到。
如今，或许是个不错的机会。
这样想着的时候，门口却传来了敲门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