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蹉跎

　　人嘛，一直在蹉跎，这世界就是个磨盘，一直在磨人。

　　李九州给王把头修脚的时候如是想，如果说有人可以不被别人“整”，那他一定是个幸运儿，看这王把头和散光安达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李九州觉得挺好，给人修脚就能换来这么重要的情报，这脚实在是划算！

　　王把头脚上的死皮很厚，爱锻炼的人，身上老茧都多，更何况一个古代斥候？那家伙，死肉老茧必须多啊！托王火工的福，这刮脚的刀子还都是好货！都很可以！

　　想到这儿，李九州手上的动作更加流畅了起来，王把头本来存心戏弄李九州，却被这甘于厮胯下受辱的本事折服。

　　王把头哪里知道，这事儿他以为是折磨，实际上这可太他娘的划算了！

　　这话啊，还得从李九州大学毕业说起。

　　李九州大学是个二本院校，这前面说过了。二本毕业的大学生，社会就不把他当大学生，第一份工作，自然而然是销售。销售这活儿主要讲究一个“张的开嘴”“厚的住脸”。

　　每一个销售人员都是可爱的，他们身上背负着生活，眼神中折射着生活，他们的工作就是生活。

　　恰巧，李九州就是这么个销售，天生脸皮比较厚的他，利用自己老实巴交的长相，干得还不赖！竟然很迅速地在一个月为公司拿了不少订单，那家公司是个小公司，李九州迅速混为凤尾。老板也是个创业的学生，老板觉得啊，李九州比他还适合当老板，提出要和李九州合伙。

　　可那家公司，第二个月流水困难，老板自己打了退堂鼓，赶紧最后割了一口肉跑路了。

　　那天的情形，李九州依旧记得，客户找上门来，发现人去楼空，李九州吃着早点来上班，却被客户围住。他自己也就差被人家押解进监狱了。

　　要不是法人不是李九州，李九州还真的要凉！

　　这些个客户里面，有一家公司正好是借了他们公司的一个产品，牵线搭桥和另外一个大公司合作，正好，这个公司的老板就是赵总。

　　然后李九州就被赵总挖走了，不吹不黑，李九州那一天漫长啊！早上起来还盘算公司最近的事务呢，然后发现自己失业了，然后被人家一群人围着，然后差点被打死，然后又得到了一个工作。

　　李九州是个人才，赵总知道他的，故而第二天，李九州就去了赵总的公司上班。

　　可赵总的公司有点儿牛逼，是个大公司，大公司里面水就深，江湖就不好混。

　　一个月时间，李九州被虐得遍体鳞伤，自己公司的同事竟然在事物上给自己下绊子！这事儿谁能忍？找了赵总才发现，哦~原来那个同事和赵总是晚上交流的关系。

　　这可就绝了！自古以来，枕边风打过军功，大明朝的宦官能把持朝政，那么赵总的甜蜜蜜也一定可以决定李九州的死活。

　　李九州顺理成章地，成为一个臭痰盂，江湖嘛，从不雪中送炭，只有落井下石，本来嘛，新人李九州是赵总领进公司的，还是个牛逼人物，大家还都有些忌惮和羡慕，主要是嫉妒。

　　现在好了，惹谁不好，惹了赵总的小情儿，这不是毙了么？要说啊，这么大的公司，为什么会形成这种歪风邪气，主要是赵总的锅。

　　老板的个性决定了一家公司的文化，这句话可不是胡说！老赵业务能力强，人脉广，除了个子矮，那各方面都是好将军。

　　只是一条：老赵特别喜欢把工作代入生活，把生活融入工作，俗称：办公室情谊比较重。

　　这人早年间不知道看了什么不该看地东西，始终就喜欢玩儿这种东西，按理来说一个成功男性，什么会所啊，什么山庄啊，老赵都去的起，而且那质量可比这位姐们高多了。

　　李九州吃亏就吃亏在，赵总他的口味比较特殊！这位姐们儿是个特点明显的人：眼睛距离鼻子的距离特别远，有点儿像比目鱼。

　　这个水产爱好者老赵，他上辈子可能就是泾河里最强壮的一条黑鲫鱼，这辈子，在他自己的公司，也开始整这一出了！

　　这下李九州就惨了，男人表面上看着比女人好伺候，可，好伺候的都是穷汉，真的有钱人，那可太难伺候了，而且，男人比女人天生刁钻。

　　李九州满心以为，这姐们儿不懂事，赵总肯定是个顾全大局的人啊？！赵总肯定不会难为一名干将，可事实正好相反，这姐们儿倒也豁达，原谅李九州了。

　　这事儿，出就出在了这个原谅上！

　　女人原谅一个男人，看起来是简单的原谅，其实如果在这个女人的相好那里，这事儿，它就沾着绿！

　　老赵是个要强的人，大学时候喜欢“初恋女孩儿”，但老赵长得眉毛夹着睫毛，鼻子拉着嘴的，“初恋女孩儿”才不会喜欢他呢！

　　于是，一个艰苦奋斗的故事就产生了，老赵成功之后，那爱好相当的广泛，基本上公司里有过不少这样的存在了。

　　李九州一个刚毕业半年的学生，他那时候哪里知道这些啊！看着商业精英，下班儿就接闺女的老赵，竟然是这么个狗东西！

　　这一定是老赵伪装地太好！绝对不是李九州的问题！

　　从那开始，老赵就看着李九州鼻子眼睛都不对，李九州生得人高马大，身材各方面又实在有本钱，朋友圈里都是肌肉照，本来吧，这也是李九州炫耀的一种方式。

　　但是这种朋友圈，在老赵看来，这他娘的就是在指着老赵的地中海，骂老赵是个掉毛王八！

　　报复自然而然地就来了，人嘛，没有一帆风顺的时候，李九州这么安慰自己，老赵针对他，总给他一些难干的活儿，再好的销售，也不能让客户开心地把垃圾买回家。

　　当年李九州的工作，很顺利地从拳头业务部门，转到了内勤兼顾外勤的部门，这样，老赵就能每天都观察到李九州啦！

　　李九州遇上了个有耐心的家伙，什么冷暴力啊、责难啊、毒鸡汤啊、心灵创伤啊，如果说，职场如战场，那么当时的李九州，就是伊拉克。

　　那可就太惨了！降维打击。

　　这还没完呢！李九州决定从公司离职，可离职之前他想先跟自己朋友创业，准备自己入伙。等回来点儿钱了，再甩手不干。

　　可老赵，他毕竟是本地水产里，最大的一头旱王八啊！李九州朋友的公司刚去开户，就被老赵在银行的朋友发现了李九州的流水信息。

　　你说这事儿巧不巧？顺理成章，李九州入股的新公司，没几天顺利倒闭！成功下市。

　　老赵呢，不阴不阳地敲打了一阵李九州，并且给李九州开了一个不高不低的工资：7000元。

　　这个工资，能让李九州按期还款，也能让李九州体面活着，但，李九州在还完欠款之前，根本就离不开老赵的公司！

　　这活儿还没完呢，老赵开始疯狂给李九州派发难缠的客户，给李九州扔了一摊子杂活儿，李九州不是身强体壮吗？

　　办公楼四层的水都李九州来换，要的，就是让李九州疲于奔命！

　　什么样的年轻人好欺负？上进地年轻人好欺负。

　　如果认了命，这辈子甘心当一条咸鱼，那自然是无敌于天下，还能在自己力所能咸的范围内，让别人嘴巴发苦。

　　可李九州就不一样了，他是个有梦想的人，老赵动了动脑子，就让李九州的梦想成功地从上市，改为还债，一个月7000，给李九州扣一扣，剩下三五千，李九州还了钱吃饭都是问题。

　　老赵紧接着就给办公室人员出了午餐，让大家在办公室吃饭。

　　这表面上看是好事儿，实际上就是加长了李九州的工作时间，因为需要在办公室吃饭的，其实只有李九州！先不说味道和质量，吃了公司一年多饭之后，饭要是做得健康，李九州都便秘！

　　你说这事儿闹得吓不吓人？这就完了吗？老赵后来得了疝气，男人一老，用力过度，有些东西就掉下来了。

　　治病过程中，老赵叫李九州来公司看自己，结果发现李九州竟然面色好了很多！黑眼圈儿都淡了！这怎么能行？

　　急急忙忙，财务就扣了李九州的一笔工资，理由很简单：客户匿名投诉，罚了500.

　　天杀的！500元可是李九州半个月的生活费！家里水电还没交呢！

　　公司又推出了下午饭，只是下午饭在晚上八点才供应，而且顺应时代潮流，还是“健康餐！”也就是西蓝花和三颗鸡蛋。

　　听采购说，这西蓝花五毛钱一斤，他足足买了十几斤呢！五毛钱一斤的西蓝花，自然是超市处理时间买来的。

　　李九州只好吃这些个残羹冷炙，人呐就是贱，李九州后来都养成了爱吃剩饭的毛病，看见冰箱里的剩饭，往往食指大动！

　　后面公司团建啊、什么员工活动啊、外出聚餐啊，公司里的同时，那是各种针对李九州，好家伙，各位同事又不是傻子，老板不喜欢的人，自己还不跟着讨厌？

　　李九州是每个月按期还钱，就等着还完钱远走高飞呢，其实他也不是没想过离开这家公司，可你说巧不巧，老赵竟然让他的债主天天逼着李九州，一旦还不上，就得上门讨要。

　　新世纪的要债方式，说高效吧，也就那样，主要是绝杀：给家里打电话。李九州他们家老李脾气不好，前些年高血压害的心血管不得劲儿，搭了桥，李九州怎么能让自己的爹操心？

　　尤其是老头子心脏搭桥之后，开始注意保养身体了，听说最近单双杠的老本行又开始活动上了。二十几岁了，真不想继续挨打。

　　不想气老爹，自己就得忍着，就在李九州快忍成老王八的时候，他来到大明了。

　　大明生活很困苦，但和老赵公司不一样，李九州是自有的，从失去爹妈那口劲儿缓过来之后，李九州好好盘算了下自己在大明的出路：

　　事情难做一些，但少了蹉跎，可以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这就够了！一个人要么通过劳动保障生活，要么通过劳动获得意义，这两样不管是哪一个，只要完成了。那都是好样的！

　　所以李九州这会儿给王把头修脚，那实在是，轻松的很！王把头是见过不要命的，不要脸的他见得少，故而深深被李九州折服。

　　边军出来的汉子，最要的就是脸面！所以有些能抛弃脸面的好汉，王把头认为他们要么是变成了软蛋，要么就是能成大事儿！

　　显然，李九州是后者，王把头开始给李九州细细讲开了草原上的一些事儿。

　　也讲这个散光安达是干什么的，当李九州知道散光安达是祭司之后，这事儿就有了眉目，草原上的历史，往往不在纸面，而在于祭司们口口相传的...歌声当中。

　　王把头叽里咕噜问了安达们几句话，散光安达立马开始发神经：

　　只见他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两个脚像踩在火上一样，嘴里喃喃着，然后转了几下脑袋，开唱了。

　　王把头翻译：“这是我们部落最早的传说，相传很久以前，部落在很北的地方生活，冬天很冷，人们会被冻死，长生天可怜我们，叫黄金血脉带我们去水草丰美的地方生活，可卑鄙无耻的恶魔阻挡了勇士们的脚步，黄金勇士屡出奇招，带领族人征战草原，最终把恶魔赶走到了大地的尽头，期间大地的精灵帮助了黄金勇士，他们把敌人的铠甲牢牢抓住，叫敌人的铁壳子不能动弹分毫，黄金勇士率领族人轻易将恶魔枭首，然后在水草丰美的地方建立了新的家园。”

　　王把头翻译着，李九州发问：什么是大地的尽头？李九州满心以为这事儿是成吉思汗的孙子打到多瑙河畔呢！遇上正主，赶紧问问。

　　王把头撇了撇嘴：“什么多不多脑子的河，大地的尽头就是埋了呗，大地哪里有尽头？！这帮鞑子，说的有可能就是宋朝，可能就是长城吧。”

　　李九州心里一紧，这可不行，要是长城是大地的尽头，那不代表着自己也是恶魔了？赶紧询问，最终得知，大地的尽头就是埋了李九州才放心。

　　“埋了好啊，都该埋了！那再问问，大地的精灵都在哪儿啊？！”李九州赶紧问正事儿。

　　王把头叽里咕噜一阵，散光安达浑身抖动，也开始叽里咕噜，王把头说的急，眼睛变红，脸上表情夸张，散光安达继续叽里咕噜了一大串，然后就跟放了气的皮球一样，腾地倒在地上。

　　李九州见这个情况，急忙问道：“咋样？在哪？”

　　王把头面如死灰：“大地的精灵，被土默特部守护，现在，被做成了一个最大的敖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