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茶楼,宋达也是一愣,没想到会迎面撞见这个与他有一针之仇的晋大夫。
而最让他不高兴的是,明明她刚才笑得跟花似的,怎么一看见他,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他就那么让人讨厌吗?
见顾锦璃一副全然不认识他的模样,目不斜视的就要离开,宋达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挡住了顾锦璃的去路。
与宋达同行的几个公子皆衣着华贵,见宋达拦住了顾锦璃,便以为宋达是要收拾她,忙笑嘻嘻的将门口堵上,不让顾锦璃离开。
他们都是贵族子弟,因不是家中长子长孙,家里对他们也颇为宽容,平日里便都三五成群的胡闹玩乐,算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
茶楼众人见顾锦璃被这几个纨绔拦住,便知是有乐子看,都忙点上瓜子花生,坐等看戏。
“宋兄,你打算怎么教训这厮,是吊起来打,还是装进麻袋里打?”
如意被吓得一缩脖子,紧紧抓着顾锦璃的衣袖,一脸惊恐。
另一人忙摆手,不赞同道:“那多无趣,我看不如栓根绳子把他扔进冰窟窿里,让他去摸鱼给咱们吃。”
一听这话,如意的两条腿就开始打摆子,眼泪马上就忍不住了。
只要他们再多说一句,她就要嚎啕大哭了。
宋达看着他们,皱眉道:“谁说要收拾他了?”
众人一愣,不收拾那里拦他干什么,难道还能是报恩不成?
这般想着就见宋达走向顾锦璃,抬着下巴,用鼻孔看人,“我呢,是有点讨厌你,可你治好了我祖父,便是我们宋府的恩人。
你扎我那一针,就算扯平了,我大人大量,是不会与你一般计较的!”
说完,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一脸狂拽酷炫的模样,“以后在外面若是有人敢欺负你,就报宋三爷的名号,我保你能在京中横着走!”
顾锦璃一愣,挑眉看着宋达,有点跟不上他的脑回路了。
见顾锦璃走神,宋达略略得意。
瞧把这小子乐的,都乐傻了,不过这样倒是比冷冷淡淡的模样顺眼多了。
宋达脾气暴易冲动,却是个恩怨分明的。
就算他和顾锦璃之间有些矛盾,可顾锦璃治好了他祖父,别说扎他一针,就是再扎几针,他都不会计较。
见顾锦璃不说话,宋达走到顾锦璃身边,和顾锦璃并肩站着,一拍自己胸膛道:“以后这就是我兄弟,你们谁若遇见,都得给我照应着。
谁敢欺负他,就是和我宋三爷过不去,知道了吗?”
说完还侧眸看着顾锦璃,想从她脸上看到一些兴奋和激动,可顾锦璃的表情仍旧淡淡。
宋达不免有些失落,便想着定是她脸皮薄不好意思,还得拉近两人的关系才好,便抬手揽住了顾锦璃的肩膀,笑着道:“以后咱两就是兄弟了,有福同享,有难同…
啊!!!你又扎我!”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感觉,那种熟悉的痛麻感再次袭来,瞬间唤醒了之前的记忆。
宋达端着胳膊,欲哭无泪,只觉委屈又无辜,“这次又为什么扎我?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顾锦璃抬眸看他一眼,淡淡道:“我不喜别人碰我。”
“为什么?都是男人,碰一下怎么了?”宋达反问道,完全不能理解。
顾锦璃怔了一下,她被这宋达搅的都忘了自己现在是男装了,如此好像真不能怪这宋达毛手毛脚。
可针都已经扎上了,总不能说一时手快,便只好继续绷着脸道:“洁癖。”
本以为宋达不会轻易相信,没想到众人皆一副了然的样子,宋达端着胳膊喃喃道:“咋又是洁癖,长的好看的都有洁癖不成?”
顾锦璃虽心有好奇,但并没有询问,而是一拱手,神色清冷,淡淡道:“告辞。”
看着顾锦璃主仆二人离开茶楼,直到身影消失,宋达才反应过来,冲到门口,对着无人的街道喊道:“喂!你银针落我胳膊上了!”
众人:“…”
二楼的宋老尚书和宋老夫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宋老夫人侧眸瞥了老尚书一眼,冷冷道:“聪明机灵?人见人爱?”
宋老尚书的胡子抖了抖,一边撸着直抖的胡须一边弱弱道:“大智若愚…大智若愚…”
宋老夫人无奈扶额,正欲离开,抬眸却正望见二楼扶栏处立着一道身影。
清华高贵,即便相距甚远,亦可见其绝代风华。
那人似是也望见了他们,衣袖浮动间,其色如海碧天蓝,其华潋滟无双。
“老尚书身体可安好?”
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年轻人,宋老尚书愣了愣,才忙点头道:“好…挺好的。”
宋老夫人眼含笑意,语气轻缓,“劳温公子惦念了,不过陈年旧疾,没得大碍。”
温凉嘴角轻轻牵起,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却足以消融冰雪,“如此便好,老尚书当注意保养才是。”
“多谢温公子惦念。”
几人客套一番,温凉便先行请辞。
宋老尚书摸摸鼻子,感慨道:“世人皆说平阳王府大公子恃才傲物、眼高于顶,可我觉得这孩子挺好的呀,至少对我一向客客气气的呢!”
“恃才傲物怎么了?我看总比那些平庸愚蠢,只知溜须拍马的强!”温凉是年轻人一代中的翘楚,不仅在于身份相貌,更在与其出色的才华。
更何况温凉的傲是在骨子里,而非那些仗着家世,只知欺压弱小的贵族子弟。
宋老夫人很惜才,总觉得外面对温凉的评论不公。
更何况平阳王府的情况远非他人可想,温凉能有如此能力可见其天赋心志。
望着温凉挺拔俊秀的身影,再想想自己犯傻的孙子,宋老尚书忍不住道:“温琢那老家伙长得很是一般,怎么生出了这么俊逸的孙子呢?”
宋老夫人随口道:“或许是随了他家祖母吧!”
宋老尚书摸摸胡子,若有所思,“我觉得我要比温琢好看多了,可达儿怎么比人家差这么多…”
说完,还不忘意味深长的看了宋老夫人一眼。
宋老夫人斜睨了宋老尚书一眼,不恼,只淡淡道:“晚上的肉没了,全素!”
“不要啊!”
宋老尚书只觉得心如刀绞,欲哭无泪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嘴咋这么贱呢,不知道人家握着他的命门吗?
宋达他们还在楼下说话,看到温凉自二楼走下,顿时齐齐屏声静气,没人说话,只用眼神无声的望着他。
温凉目不斜视,神色疏离矜贵,在众人或热切或羡慕的目光中走出茶楼。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众人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有温凉在,他们只觉空气都被净化了,干净的让他们难以呼吸。
公子温凉,美则美矣,却美的让人窒息压抑。
似乎与他相比,所有人都是云下之泥,不配被他看上一眼。
宋达长出一口浊气,“今日还真是巧啊,一连碰到两个洁癖。”
“是挺巧呢,宋三爷?”
听到声音,宋达转身一看,便见宋老夫人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脸色顿时跨了。
完了!
被祖母发现他作威作福了,回去又要蹲马步跑圈了。
怎么一遇见那个晋大夫就没好事,他真是倒霉,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