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百手巨人
洛基是怎么学会亡灵法术的？
他还活着的时候…也许那是在五十年前，他对大陆的记忆模糊不清，可能是因为他根本没在大陆上呆多久，而是很早就来到了深渊。
接下来的经历就比较坎坷了。洛基先是被骗到某个奇怪法师的城堡里做人家的试验品；侥幸逃脱之后在恶魔的地盘做了一年大祭坛建筑工地的苦工；然后受到赏识，莫名其妙加入恶魔的军队，然后在入侵兽人领地的时候被俘虏，转手被当成奴隶卖到了黑暗精灵的手中。
他因为黑暗精灵而死…在死后却又回到他们的国度，靠着掌握的一点魔法和知识投在了他们的宫廷法师，一个黑暗精灵转化的巫妖门下…
洛基算是自学成才的半桶水，和其他动辄苦修百年的巫妖比起来，无论是对“魔法”这一概念的理解还是对魔力的掌握，他都自愧不如。很多法术不通原理，只是停留在“会摁下启动键”的低级法师的程度。
不过，就算是自视为废物的他——最终还是撞见了自己的“懦夫救星”，那个来自马格纳的宝贵遗物。
所以现在，说他小人得志也好，重振雄风也好：被欺负了大半辈子的懦弱阿宅终于敢大声说话了！
“曼弗雷德…快出来，让我捏爆你的狗头！”
他知道曼弗雷德在看。
残存的蝠狼从空中俯冲而下，直扑洛基而来。
他们黑色的蝠翼此起彼伏地上下振动——树妖在主人的控制下张开树冠，纷纷张开的树枝形成刺猬般密集的枪阵，背面的树枝抵在塔楼的墙上，在砖石上留下白色的划痕。
冲向洛基的蝠狼当然想要避开突然伸到眼前的锋利枯枝…但它们体型过于庞大沉重。既没办法像蝙蝠一样敏捷地腾挪后退，也无法自如地从间隙中穿过——于是最后仅存的蝠狼们被树枝贯穿，阵阵哀嚎响彻云霄，蠕动的树枝刺入它们体内，将它们固定在了树冠之上，缓缓吸食起这些魔物的精魄。
“出来吧曼弗雷德，你的造物费拉不堪，不如亲自站到我面前…我们来一场一对一真男人大战！！”
树妖横扫了所有的亡灵。
在这片杀意盎然的土壤上，它不分是亡灵还是被亡灵杀害的镇民，都用根部来者不拒地啜吸这些枉死者的冤魂和尸身。
在这样适宜的环境中，它就好像回到了家一样，不仅不需要消耗魔力维持自身存在，反而还能转化出不少盈余的魔力…于是，洛基感受到了它在不断向自己表达着喜悦。
也许这样说会有些诡异：但洛基同样感受到了另一种喜悦…看到自己养的小猫在吃饱后露出肚子撒娇的喜悦。
夺魂之攫 洛基也第一次见到它使用这个魔法。
树妖锁定了一往无前，带着骷髅兵们冲锋的死亡骑士——一条黑色、魔力幻化出的半透明触须远远捆住了它的身体，猛力一扯，将其魂火整颗带出…
随着幽蓝色的火焰被树妖吞噬，那个穿着铠甲的骑士也轰然倒在了地上。甲片散落，其中腐朽的尸身立刻化作了一捧灰烬。
只是目睹了这一过程，洛基突然理解了这个法术的原理，好像在下一秒他就能将其复刻一样。
“…是三级的法术。”
成功对灵魂和肉体结合紧密的凡人使用，效果恐怕最多像阿莲娜那样，扯出一部分控制身体的灵魂碎片。
但是这个法术秒杀了没有肉身，也没有魔法护体的死亡骑士。这个事实让洛基更确定了黑橡树妖的定位。
“一个克制亡灵的亡灵造物…”
在马格纳的曾经的不死大军中，它可能兼具“反步兵”和“巨型生物”的特性，是撕裂敌人阵型的绝佳武器。
亡灵法师召唤出来的亡灵和灵魂，都灌注了自己独特的魔力。
就像一个法师不能令敌人射出的火球转向反射自己一样。亡灵法师也没有直接操控敌人的亡灵、使用敌人召唤出的灵魂的办法。
即使是将容纳灵魂的躯壳打破，释出的残魂也仍残留着敌人控制它的法阵和魔力，这样的残魂只会消散或是回归冥界。
——但树妖的魂火像熔炉中的火焰，在奇妙的反应中熔化了它们的灵魂，转化成了自己的魔力。
这种操作让身为亡灵法师的洛基和曼弗雷德感到了不可思议。
“…”
正当亡灵们不断涌向主塔送死的时候。
一个由纯粹骨架组成，没有一丝腐肉连粘的洁白骨蝠出现在了天边。它的尺寸超乎寻常，身体有犀牛的大小，一对空洞的骨翼长达十米，扑楞着承接住背上特制鞍坐上的主人。
上一秒还在疯狂冲锋的亡灵们在此刻纷纷停下了脚步。
就算是在被根须抽翻，被砍杀，被石块砸得粉碎，它们还是不屈不挠地跪在了地上，朝着他们的神明顶礼膜拜。
塔楼里的幸存者为这一幕惊讶。
即使是作为敌人的洛基，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他有些羡慕它们尊贵的主人…
阴冷的笑声自天边而来：“亡灵法师，我们又见面了…当时你不插手，现在我坐着的就是一条骨龙了。不过我不感到可惜…因为我很快会让她回到我的身边。”
太阳可能已经升起，云翳厚重的轮廓清晰起来。
看到那个标志性的光头脊骨长镰和光头，不用说，大家都认得他是什么人。
只是呆在树冠中央，洛基也听得见主塔里传出的一片叫骂之声。
“听见了吗？曼弗雷德，这是汹涌的民意…快快去死吧。”
树妖向前蠕动，用枯枝挥向悬在半空中的骨蝠——后者再空中盘旋，轻易避开了这一次攻击。
“虽然不知道你从哪弄来的这玩意…但我才是最强！”
这种学术交流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洛基有些疑惑，但魔力开始朝曼弗雷德周边聚集…规模庞大，很可能是一击就能摧毁主塔的强力魔法。
“哈娜——上吧！”
“上？他不落地，让我飞上去挨打么？！”
蛇尾贴着地面滑行的感觉令她安心——除了使用邪神酱飞踢她绝不会轻易让自己腾空。
“…”
洛基尝试用刚刚学会的夺魂之攫攻击曼弗雷德，但除了在魔法护盾上震出一道涟漪之外，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哈哈…看着我！见证我的造物！！！”
曼弗雷德怒吼一声，周围的地面不断震颤。
“…发生什么？”
洛基察觉出哪里不对前，所有地上的死者在魔力的牵引下都悬浮了起来。
一个怪物…无数尸体被黑雾牵扯进来，聚合成一个比他的缝合怪更加简单粗暴的怪物。
无意识的躯壳被狂野地魔力吸引在了一起。皮肤、肌肉、筋腱、血管、骨架，构成身体的要素并未被层层分开…而是像一团年糕被随意砸烂，再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团扭曲而令人不忍直视的聚合物。
覆盖城堡的巨型法阵引导着所有刚刚死去，仍徘徊于此灵魂进入其中…一阵阴风吹过，上千怨灵的哀嚎响彻于围墙之内。
它有着巨人的姿态，身体和三十米的塔楼齐高。四肢短却粗壮有力，像猩猩一样完全着地，支撑沉重的躯体。
它浑身都是绽裂的血肉…从外面还看得出无数没有被处理干净的人体部分，像模型的水口一样随意残留在体表。
每踏出一步，无数诡异粘稠的汁液就会因为摩擦和碰撞从它的身体各处流出，可能是油脂，可能是污血，更可能是一切体液的混合物…就这样肆无忌惮顺着它的大腿淌到地上。
出水量之多，令人怀疑它会不会走着走着就把自己流干。
洛基害怕地操纵黑橡树妖，命令它向后离开。但巨人已经把手伸向了它们，粗壮的手臂上还有无数只细小的人类手臂在苦苦挣扎——数人合围才能抱住的树干被它一手握住，然后将树妖连根拔了起来。
“嗷嗷嗷嗷——”
洛基听到了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来自树妖的尖叫。
这是绝对的力量，绝对的压制。
黑橡树妖的战力约等于四级魔物的龙鹰，这个满身腥红的丑陋缝合巨人无疑可以被评为五级。
“看看我的百手巨人，很快你也会成为其中一员！”
“吼！！”
肯定有一百只手在它体内…因为拼凑它所消耗的尸体就远超一百具之多。
它从面部裂开的一个勉强能称为嘴的肉洞里发出了一声巨吼，腥臭的口气弥漫在整座城堡的上空。
巨人手臂上的肉块不断蠕动，发力的手掌颤抖着，握住树干不断向内紧握。
很快，树皮传来一阵噼啪碎裂的声音，整截树干轰然爆裂开来。刚刚还不可一世的树妖在他手中被捏成了一团木屑。大颗魂火瞬间爆炸，洛基当机立断，向上飞离了危险距离…随之而来的剧烈冲击将“百手巨人”的右手炸得血肉模糊，本就畸形的手掌也断掉半截。
城堡主塔在波及之下被晃动两下，恶心的血肉泼在正面的墙壁之上。幸存者们低头寻找躲避的场所…随即闻到那股令人反胃的粘稠气息。
“不妙啊…”
这下好不容易重生回来的树妖又死透了，洛基心里凉了半截。
哈娜无力地吐了吐舌头：“又是个丑到爆的亡灵，他和你在审美上还蛮像的呢…都是一样恶心到极点。”
“这种时候就少说两句吧…快用你的魔法想想办法！”
曼弗雷德飞在那个巨人身后，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主塔之外，那些曾在山洞中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不，仇人。
披着灰色斗篷的巫妖…曼弗雷德不清楚洛基是如何存活下来，但也不介意再杀它一次——是他除爱丽丝菲尔外的第一目标。
底下是那个散着红褐长发，魔力强大的蛇女。
一个穿着绿色斗篷的精灵弓箭手。
…和那个能暂时变成巨龙的黑发小女孩。
看着看着，他突然想起来，应该还有一个人在下面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