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婠提着一篮子刚蒸好的馒头去了余多银家的新宅。
这会儿天光大亮,村民们该上工的上工,该做活的做活,也再没有闲工夫聚集在余家新宅门口瞧热闹了。
裴云婠推开虚掩的宅门,走了进去,瞧见余多银一家四口都坐在堂屋里唉声叹气。
大早上的闹出这般丑事,这一家四口都不好意思出门去。
余多珍与她的几个孩子倒是没有在堂屋里。
余多珍今晨将事情闹得大贵村全村皆知之后,就消停了下来。
她的本意就是要把事情闹出去,至于上吊、报官之类的话,也都只是唬一唬余多银一家四口罢了。
“大姑,大姑父,两位表哥,我爹娘让我给你们送早饭来了。”裴云婠将馒头放在桌上。
裴云婠料想裴春花也不会有心情做早饭,说不定开水都没有烧。
因此,裴云婠不仅带来了馒头,还带来了几晚甜酒蛋汤。
“婠丫头…”裴春花肿着一双哭红的核桃眼,感激地看向裴云婠。
“大家快先吃早饭吧!吃饱了肚子再…”裴云婠的话还没有说完,几道人影闪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就将篮子里的早餐给抢没了。
“…”看着余多珍带着三个孩子狼吞虎咽的模样,裴云婠感觉她又增长了见识。
眼前这位,可不愧是余老婆子的女儿,甚至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唔!好吃…”
四人一边吃还一边发出感叹。
这般恶鬼抢食的模样,可看不出来刚刚那是寻死觅活的人啊!
裴云婠默默地打量这四人。
余多珍自是不必多看,她那张与余老婆子相像分的脸,裴云婠看一眼就印象深刻,并且不想再看第二眼。
余多珍的二儿子——周顺风,脸圆身胖。
乡下农家能将孩子养成这般富态相,也是不容易的。
余多珍是的三女儿——周彤彤,偏矮偏瘦,一张小巧的瓜子脸倒还是有几分颜色的,像个小家碧玉。
余多珍的四儿子——周顺水,肥头大耳,手短脚短,像个小冬瓜。
裴云婠先前听王氏说过一些余多珍家里的情况,说是余多珍嫁到寿源县的高寿村周家后,生了四个孩子。
大女儿已经嫁出去了,二儿子周顺风今年十六岁,也已经同人定了亲,成亲的日子定在了今年的秋收后。
三女儿周彤彤才十四岁,余多珍也早就在张罗着给她找人家了。
四儿子周顺水不到十岁,因为是最小的一个儿子,目前最得余多珍的喜爱。
余多银一家四口纷纷觉得眼前的这一幕简直没眼看。
在他们一家四口面前丢脸就算了,还在裴云婠的面前丢脸!
这让他们觉得好似自己也连带着丢脸了…
“婠丫头,正好俺有事找你爹娘,俺一道送你回去好了。”裴春花提起桌上的篮子,拉着裴云婠就往外走,既不愿搭理自家人,也不愿搭理余多珍几人。
出了新宅的大门,裴春花呼出一口浊气,整个人立马就焉了下来,“婠丫头,你说俺们可咋办啊?”
裴云婠柔声安慰:“大姑,您先别着急,你先同我说说事情的经过。”
裴春花就把昨日余多珍带着三个孩子到她家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说了。
首先自然是余多珍自来熟地参观了余家的新宅,同时还嚷着让裴春花给她们母子四人做晚饭。
毕竟是余家三姑子,裴春花就算是再不愿意,也得看着余多银的面子招待一番不是。
余多珍把裴春花家里的厨房翻了个遍,像个地主婆使唤丫鬟一般,让裴春花做了好多个肉菜。
等吃饱喝足,余多珍就带着三个孩子自来熟地挑选屋子,将带过来的行李包袱搬进去,这般阵势,是打算长住了。
裴春花又是看着余多银的面子,忍了!
后来就是余多银父子三人下工回来,裴春花就告诉三人,余多珍带着三个孩子住了进来。
自家亲二姐,余多银也自是不会说什么不同意的话,只哄着裴春花耐心些招待几天,左右几人也住不长久。
余多银忙了一天,回来洗浴之后,倒床就睡。
裴春花心疼余多银,也就没拿着这事儿烦他,她也一道睡下了。
夫妇俩都是一夜好眠,睡得昏沉。
清早都没能如以往那般自然醒,而是被那一道惊叫声给吵醒的。
夫妇二人不明所以地起床,循声出去查看,就见余多珍和周顺风、周顺水,母子三人都站在西厢房门口。
余粮则光着膀子,抱着衣服慌慌张张地从这间厢房里跑了出来。
厢房里的女子尖叫声也一直不断…
裴春花当即就知坏事儿了。
而最先反应过来的余多珍,骂骂咧咧地闹开了,她还边跑边骂,直奔大门。
余多银想要拦住余多珍,让她别声张都不成。
后来就是大贵村的村民们都知道了这件丑事了…
“大姑,余粮表哥不是住在正房吗?”裴云婠听完裴春花的讲述,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因着余多银和裴春花有两个儿子,当初建房子时就建成了一户两院的形式。
而目前余粮和余钱都还未娶妻,为了不显冷清,一家四口就暂时都住在一个院子里,另一个院子就没住人,只是定期打扫一番。
每个院子都是三间正房,还有东西厢各两间厢房。
三间正房的中间那一间是堂屋,余多银和裴春花住左边的那一间正房,余粮则住右边的那一间正房,因为这个院子以后是他的。
余钱则暂时住在东厢房。
“你大表哥说他昨晚在正房里睡得好好的,但是,半夜的时候顺风外甥来找他,说是睡不惯厢房里的床,要同他换房,你大表哥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顺风外甥给拉去了西厢房,再之后就是睡着了,醒来却发现彤丫头也在床上。”
“顺风外甥却说,他找你表哥换房之前,还与彤丫头先换了房间,是因为两个西厢房的床都睡不惯,才去找的你大表哥,也告诉了你大表哥已经换过一次房这件事,是你大表哥明知却故意走错房,就是想要占彤丫头的便宜。”
“可你大表哥又说他昨夜根本没听到顺风外甥说过与彤丫头换房的事,并且进他西厢房的时候,彤丫头也不在床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裴春花已经问了余粮数遍关于昨晚如何换了房间的事情经过,余粮都坚持他记混淆昨晚的事。
“大姑,现在去纠结昨晚换房的事已经无意义了,很明显,这是一个圈套,而余粮表哥已经中招。”
裴云婠刚刚在余家新宅里闻到了一丝丝若有若无的迷香味道,因此,她推测余多银一家四口可能昨晚都被下了迷香。
能用上迷香,可见余多珍这个乡下农妇,还是有些手段的。
现在,余粮毁了周彤彤名声这件事,已经是事实。
就算探查到了昨晚的真相,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因为一个女子的清誉,毁了就是毁了,怎么也挽回不了的。
裴春花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她不甘心啊!
虽然说在男女之事上,吃亏的怎么都是女子。
但是,就这么让余粮对周彤彤负责,裴春花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她就感觉自己一家四口莫名其妙就成了余多珍家里砧板上的一块肉,任她宰割一般。
再有,一想到以后要同余多珍这般无耻的人做亲家,裴春花就感觉心口疼!
“大姑,目前保住余粮表哥的名声,唯一的法子就是接纳周彤彤。”今日这件事,被余多珍闹成了“余粮见色起意,故意毁坏周彤彤清白”这般风向。
女子的清白,男子的名声,都是极为重要的。
更何况周彤彤还闹着要上吊!
摊上“毁人清白还逼人去死”类似的骂名,余粮今后就再无法光明磊落地立于人前。
“婠丫头,俺知道,俺就是不甘心啊!”裴春花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想不通为何总有人来为难他们家?
以前日子过得拧巴的时候,余老婆子不让他们好过。
现在日子好不容易过得还行了,偏偏又跑来一个余多珍!
这些人凭什么可以随意地破坏他们一家四口的生活?
“大姑,这世上有太多羡人富,望人穷的人,这些人的日子过得不好,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只顾着羡慕别人家的日子过得好,并且还盼望着,甚至诅咒别人家的日子过得比自家还差。”
“咱们坚决不做这样的人,却不能左右别人不去做这样的人。而当咱们遇到这样的人,能躲则躲,躲不过也不要怕。”
“因为你越是怕,这些人就越是嚣张!”
“柿子都捡软的捏。咱们不做软柿子,别人也就拿捏不得咱们不是?”
裴云婠耐心地开导裴春花。
“…婠丫头,你说的…俺都懂…可是…俺还是不知道该咋办啊?”裴春花一脸无助地看着裴云婠。
“哎…”裴云婠叹息一声,心知裴春花还是太善良了,吃了闷亏,只会自己气自己,却不敢向对方讨要回来。
裴云婠郑重地直视裴春花的眼睛,“大姑,您相信我吗?”
裴春花配合地点点头。
“既然您相信我,那么,您答应我,接下来您都听我的,我保证你们一家都不会吃亏,并且,你那三姑子几人,也讨不到半点好!”
听闻,裴春花认真地思考了一阵,然后,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婠丫头,俺信你,俺都听你的!”
裴春花经由裴云婠的开导之后,心中的火气降了不少,她回去之后,一改先前的怒容满面,而是神色淡淡,任由余多珍几人在她跟前怎么闹腾,她也不为所动。
裴春花让余多银和余钱父子俩赶去木匠店做工,并叮嘱二人最近几日就宿在木匠店里,没她亲自上门去找,其余任何人去找,都不能回来。
这父子俩虽然心中疑惑深深,却还是照办。
裴春花再告知余多珍,说她已经找了算命先生给余粮和周彤彤二人合生辰八字,挑选黄道吉日。
也找了媒婆商谈去周家上门说亲之事,等媒婆得空了就会去寿源县高寿村的周家。
余多珍一听就知裴春花这是同意将周彤彤娶进门了,正想说不要那么麻烦,虚礼都可以省了。
因为她担心夜长梦多,只想早日让周彤彤进门。
裴春花却言明,虽然两个孩子都坦诚相见了,但成亲一事还得按照规矩办,规矩习俗都不可省。
见裴春花的态度没得商量的余地,余多珍也不好多说什么,担心惹怒了裴春花,亲事又黄了。
两家达成了和解,裴春花以余粮和周彤彤在成亲前不适宜再见面为由,将余多珍母子三人赶出了余家新宅。
男女成亲前不宜见面,更不能同住一个屋檐下,否则成亲后会不吉利。
这是老人们口口相传下来的说法。
余多珍这下是想赖在余家新宅里都不成了。
因此,当余家新宅的大门关上的那一刻,余多珍带着三个孩子站在门外,面面相觑。
余多珍跺跺脚,咬咬牙,带着三个孩子回了余老婆子和余多金住着的那个余家宅子。
而裴春花透过门缝看着余多珍几人走后,才缓缓地吁出一口浊气,心道:还是婠丫头有法子治这些人啊!
“你这招以退为进,倒是挺管用。”浮光忍不住向裴云婠表赞赏。
裴云婠扯了扯嘴角,“以往你都是在一旁看热闹,这次为我出点力,省得你太闲。”
“你说,我都愿意的。”浮光的眸中星光大盛。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