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杂混乱的庄院当中,忽的又有一个摩尼教徒大吼一声,抡起手中鬼头大刀,使出一招横扫八方冲向杀将进来的官军。可然并卵的是,他身手虽然也十分了得,抡起大刀当即将几杆长枪撞开,却仍无法训练有素的军健从后列疾步赶上,齐刷刷举枪直搠。到底两拳难敌四手,那抡舞大刀的摩尼教徒浑身当即也被捅出无数血窟窿。
期间也有些反应较快的练家子企图夺路翻墙逃窜,可是弓弦弩机铮鸣频响,利箭弩矢如蝗激射。一个个摩尼教徒还没逃出几步远的距离,先后便都被射成了筛子,相继扑倒毙命。似乎多少年打熬的本事,在这个时候却没有半点用处。
本来被杀得个猝不及防,而且一个个缺乏最基本军事常识的摩尼教头领带着些乌合之众,还是以绿林道上群殴械斗的路数仓促抵抗着。或是意图逃跑,或是莽撞的直接冲上去送人头,也是愈发混乱不堪,完全无法进行有效反击的。
“各位官爷!小民乃是上乘宗教众,以往也未曾违了法度,今日不过是教门内聚会讲经,诸位却又为何要错杀良民呐?其中莫非有甚误会,万望手下留情!”
“妖人还敢狡辩!尔等私自结会,且大多人都深藏利刃。更是做贼心虚,而意图抗拒缉捕,事到如今还以为能瞒混过去?陛下颁旨,早已遣人彻查清楚上乘宗暗中蛊惑民众入摩尼教门,篡改教义,图谋不轨,意欲造反起事罪状证据确凿!
尔等皆已犯下杀头的死罪,束手待擒,如实交代罪状,尚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否则倘若还敢抵抗,便就地格杀!妖人贼首母乙、董乙,如今又在何处!?”
其余摩尼教徒劳的抵赖不认,当然也是无济于事。抢进庄院的诸队官兵迅速制伏了其余眼见无法逃脱,也早已吓得肝胆俱裂的教众也纷纷伏在地上。然而一队军健冲入正堂之后,未过多久,便有小校高声报道:
“启禀王佥事,这屋内有密道!”
...毕竟当年曾是黄巢统领十余万大军势必要屠尽荡平的地界,陈州地界不少东家地主重返故地,生怕有朝一日仍会有贼人杀到门上,所以周围庄院当中挖掘地穴以防万一也并不稀奇。
然而这次奉旨带队要除尽摩尼教众的巡院侍卫司佥事王齐豫,到底也是当年李天衢所设的这支密谍机构成立时的几员骨干之一。这次之所以由他亲自负责缉捕母乙、董乙一众摩尼教首领,武艺在巡院侍卫司当中最为高强倒是其次,有早年捕役出身的经历,他也最擅长追踪搜捕在逃的亡命之徒。
是以又只不过半个时辰光景,径直从密林追击到村坊附近的一处山岭当中,王齐豫亲自率领一拨脚程极快、武艺出众的侍卫、捕役发现母乙与董乙等七八个贼人的踪迹,旋即便合围截杀了上去。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老子要干造反大事,这还尚未起兵,官府怎么就认定了我必然要谋反!?”
眼见势必要拒拿自己的官门中人阴魂不散的截杀而至,以上乘宗的名义广招教徒,实则以中土摩尼教教主自据的母乙脸上横肉不住又狠狠抽搐了几下,面庞不但戾气满布,从他神情看来显然仍是无法置信。
母乙也根本想不明白,本来自问行事隐蔽,就算随着自己势力壮大,官府会有所察觉,但是也绝对不会是现在。朝廷却兴师动众的前来剿捕,又怎么可能会有那未卜先知的本事?
若是有内奸告密,可知晓我密谋大事的心腹为数不多,除非是一开始我便被官府给盯上了...母乙却也再来不及多想,眼见身着官袍武服,手提狭锋钢刀的虬髯汉子就要冲杀到自己的面前,他歇斯底里的暴喝一声,倒立刻挥刀劈斩过去,划出道道寒芒,那身手倒也甚是了得!
你这妖贼自知无路可逃,便要做困兽之斗,我倒也省得再枉费力气。就算山林阻隔,而缉捕官军一时未至,你还真以为便是走江湖路数,我等吃官禄的就比不上你这装神弄鬼的妖人?
巡院侍卫司佥事王齐豫冷笑一声,抡舞钢刀迎了上去。他出招迅猛狠厉、疾似旋风。刀锋卷起的寒芒非但宛如道匹练护住周身,他整个人也似化作了一团旋风,就绕着母乙来回游走缠斗,死死咬住绝对不容他有逃脱的机会。
死死追随着王齐豫截杀而至的侍卫、捕役,也都扑上去与那几个残存的摩尼教众厮杀到了一处。人数对比差不多是三个打一个,而且能迅速通过地道,穿山越岭而疾奔追击过来的官门中人,非是称得上大内高手的侍卫司中精锐,还有三四人则是几处州府抽调来最为出类拔萃的捕役,自然也都是凭武艺本事吃官饷的好手。
母乙等摩尼教余孽,很明显也并不会什么打通奇经八脉,能牵引挪移内功真气的绝世武功...仍是刺刀见红的近身技击搏杀。尚还未过一刻的功夫,接连几人已被围攻上前的官门中人或擒或杀。王齐豫瞧见母乙心慌意乱,使得刀招也乱了章法,他觑准了时机,翻掌便是一刀狠狠剁下!
刹那间的功夫,母乙手臂齐肘立断,鲜血喷涌,虽然五指死死的钳住刀柄,可手臂却已颓然坠落在地上。母乙愣怔了片刻,旋即发出杀猪般的惨嚎声,身子立刻瘫倒,只得在地上捂着断臂来回打滚。
“把这妖人绑了,连同其余贼首一并押赴汴京治罪!”
王齐豫厉喝一声,扭过头去,一对招子又立刻向旁边瞪视过去。就见摩尼教另一个首领董乙拼得身上几处创口,且战且退,也已退到了此间山岭的一处高坡上。
比起同伙母乙的貌相,董乙则显得貌不惊人。然而此时仅剩下他一个无路可逃,他眼中倒也仍透着股不甘心认命的狠劲。而下意识的往后退却,而深夜时分,董乙拿眼角余光朝着身后悬崖下方瞟去,却只能瞧见黑洞洞的一片......
横竖都是个死,官门鹰爪子一来便要下死手,明显就是要一举荡平我摩尼教的。虽然不知到底如何走漏了风声...可落到官府手里,必定不会有活路,身后悬崖,至少十几丈高,这要跳下去多半也要摔得个粉身碎骨...可但凡有一丝活命的指望,我摩尼教光明圣火,早晚也会成燎原之势!
毕竟这般世道,李天衢、朱温、李克用、杨行密、王建、马殷...又有哪个是王侯将相世家?既然他们能称孤道寡,凭什么我便不成?只是我与母兄本来在陈州便于招揽教众,倘若大光明尊庇佑,保我今番大难不死...而李天衢那狗皇帝,当初死守陈州便早知他的名头,如今看来要在他治下疆土起事,可这魏国治下似乎又邪门的很,我若侥幸生还,也须另寻个去处再壮大我教门......
也再来不及多想,董乙眼见一众侍卫、捕役已经朝着他冲来,而那身着官服带头的虬髯汉子身形更如离弦之箭一般疾窜,一眨眼的功夫距离自己的位置也不过二三十步远的距离。董乙狠狠一咬牙,扯着嗓子嘶吼的同时朝着后方纵身一跃,转瞬间,他的身形便被下方无尽的黑暗给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