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回到碧桂院内,坐在廊下,神情恍惚,目光幽深,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
暮云见状也不打扰,便和晴空招呼了一下,往徐氏寝室奔去,半晌暮云回来,手里多了一件黑底银丝刺绣云纹的披风过来,暮云走上去,“夫人,秋风凉,披件披风吧!”
徐氏回过神,茫然看了一眼暮云递过来的披风,好不容易醒了神,叹息一声笑了。
神色比刚才看起来轻松了许多。
拿过披风披上,徐氏难得好心情地捏了暮云脸蛋一下。
暮云捂着被徐氏捏过的脸蛋,讶异了一下,徐氏很少对人做这么亲密的动作,但是当她愿意亲近一个人的时候,你可以从她言行举止看出来的。
晚上伺候徐氏睡下,暮云和晴空回到小院,洗漱完毕后,各自回了屋,毕竟一天下来,也蛮累,明日还要早起和徐氏一起去永安侯府。
没错就是永安侯府,晚饭的时候徐氏和她俩说了一下。能出府看看,暮云则是高兴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暮云心里忐忑,既有想要出门的欢快,又有担忧,矛盾得不行。
矛盾了一会,一整睡意涌来,暮云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一大早,暮云和晴空到了徐氏屋里,白薇已经给徐氏梳妆打扮完毕。
徐氏端坐在上首,她今日心情极好,见暮云和晴空俩人进来,便与她俩说笑了几句,然后从梳妆桌取了两只一模一样的镶珊瑚的金项圈往暮云和晴空脖颈上一挂,见鲜艳夺目的珊瑚映得两个小姑娘脸色莹白,心下便十分得意,又从妆奁匣子里拿出珊瑚手串和耳饰让她俩戴上,越发觉得这两姑娘眉目如画,便笑道:“今日你们与我一起回去,穿戴整齐些。”
暮云也知道徐氏惯来喜欢将她和晴空打扮得一样。因着八小姐素来自有主见,徐氏有时候也奈何不了她,自然就把多余的心思放在她和晴空身上。
“你们两这衣衫倒是素了些,”然后又说:“你们两个去换前儿给你们做的那件大红缠枝百蝶对襟襦裙,再配一件…”徐氏正兴致勃勃的想着,白薇便笑着说:“夫人,眼下天儿冷了,光穿襦裙,夜间凉,她俩还小呢!”
徐氏给了暮云和晴空好东西,白薇也不嫉妒,只笑道:“夫人比如让她们穿上次的那件金红云锦刺绣海棠的外衫,这样也保暖一些,也配那条襦裙。”
“是了,”徐氏一听便满意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穿吧,顺便把前个儿放在卧室里的那一匣子珠花拿过来,挑几朵给她们配上。”
白薇应道,连忙去屋里把匣子拿过来,徐氏给她俩挑了又挑,总算挑了满意的珠花。
暮云和晴空去换了衣衫过来,徐氏眼神一亮,两个小小的人儿穿着一身红,一脸的婴儿肥,十分喜庆。
“哎呀,这喜气洋洋的,不知是哪家跑出来的闺秀呢!”白薇抱着珠花盒子笑道。
暮云发誓她绝对从白薇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怜悯…
又听白薇调笑说:“你们打扮得那么水灵,给夫人养养眼。也不枉夫人这么多年来,烦了我和曼樱两张粗糙的脸蛋呢…”
“这么牙尖嘴利的,日后要是有了婆家,还不把婆家给说得哑口无言!”徐氏指着白薇笑道。
“哎呀,夫人说得奴婢都臊了。”白薇拿出手帕捂着脸,哀叹了几声道:“看来夫人有了妹妹们就嫌弃奴婢了,这是要撵我出去呢。”
“唉…”叹息了一声,白薇演上瘾了,“既然夫人要撵我出去,我可得好好攒点私房钱,这盒子珠花就归奴婢了!”
暮云笑出声说:“姐姐,我看你说了这么多,还不是为了那一匣子珠花!见者有份,你拿我们打趣来的,应该分一些给我和晴空。”然后还煞有其事地问了晴空一下:“晴空姐姐你说对吧!”
晴空配合暮云,看着白薇,重重地点了点头。
“哼,你们想得美!”白薇仰头一哼。
“呵呵…”徐氏看她们耍宝的样子,笑着揉了揉肚子,笑着和暮云说:“好了,这匣子就给你们白薇姐姐罢!”
暮云点头道:“也是,奴婢听夫人的,毕竟姐姐年纪大了,攒点嫁妆或者私房钱也没什么不对!”
“你这臭丫头…”白薇一听羞得放下匣子过来抓她。
暮云见状,赶紧跑到徐氏身后说道:“夫人,救命啊!白薇姐姐恼羞成怒了!”
“你还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白薇气急败坏道。
“呵呵…”徐氏笑得肚子疼,好半晌,“唉,笑死我了,你们两个呀…”徐氏一脸柔和地看着她俩。
闹了一会儿,外头来说已经套好马车,一众丫鬟婆子簇拥这徐氏上了车,只有暮云和晴空和她一辆马车旁的便跟在一旁,浩浩荡荡地出了府门。
自来到这里之后,暮云还是第一次出来,昨晚忐忑了大半夜才睡下,现在坐在马车里,一时间好奇盖过了其他念头,暮云悄悄地撩起车窗帘的一角,只见外面极为宽敞的长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两旁酒楼店铺热闹非凡,比起国公府里的清冷,街上嘈杂的声音中多了府里没有的人气。隔着帘子虽然看不全,然而对于暮云来说已经足够了,留恋地看了四周景色,暮云的脸上露出了期盼之色来。
徐氏正靠着靠垫闭目养神呢,一睁眼就见暮云这样的表情,便温声道:“若是喜欢,哪日我放你几日假,叫云嬷嬷带你出来玩耍。”
“谢夫人疼爱,”暮云连忙从一旁小几上给徐氏倒了杯茶,双手奉上,见徐氏笑着接了,这才说道:“只是奴婢这心里头,对出来,也是怯这呢。”这是心里话,暮云在这个世界没什么亲人,原身家庭她也不想回去,那种举目无亲的仓惶感,在府里的时候不显,可是一出来,除了新奇,剩下的便是不安。
“这倒也是。”徐氏怜惜道:“你才多大,从小又在府里长大,自然觉得外头没有府里安稳。”她安慰道:“长大些就好了。”然而目光落在街上两旁的人头簇拥的小摊子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目中出现了一丝怀念之色。
片刻后,徐氏对着暮云笑问:“听云嬷嬷说你家是江南那边的。是你父母把你卖了的…”
暮云想了想原主的记忆,可能这段记忆原主比较深刻,所以记得特别清晰。
“回夫人,是的。奴婢六岁被卖,记忆里家里并不穷,只是因着女孩太多,家里比较重男轻女,当时奴婢生病,他们不愿出钱给奴婢治病,便把奴婢卖给了路过的人伢子。”叹息了一下又说:“本来人伢子是要把奴婢卖到红船的,可当时在金陵码头时,奴婢不愿意进红船,在码头闹得比较大,府里许管事当时在江南采买,见奴婢可怜,便把奴婢买下来了。之后奴婢也阴差阳错的进了夫人的院子。”
“唉,要我说这就是咱俩的缘分了。”徐氏见她只字不提救了祺哥儿和雍哥儿的事情,便捏了捏她的手说:“当时你来院子的时候,瘦瘦弱弱的,我都担心一阵风都能把你吹跑了去。”
暮云也想起当时刚醒来看到的那副鬼样子,简直是不堪入目啊…
一旁晴空听了,心里也不好受,想到自己家里,也暗自叹息了几下。
暮云见状抓住她的手,无声安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