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心脏的每一次博动,都会与那箭镞边沿近乎于擦边而过。
拿着止血钳的程处弼额头也不禁渗出了毛毛汗,暗暗庆幸这几年秦伯伯一直养病,没有进行什么剧烈活动。
不然,这会子早就已经坟头之上芳草萋萋了。
定了定神,这才将箭镞稳稳夹住,试了试,然后用力一拔。
当啷啷声再一次悦耳的响了起来。这一声脆响,听在所有屏息静气凝神倾听的人们耳朵里。
却如同仙音现世,贾氏在听到了这一声的瞬间站起了身来,脸色红白交错。
身边的秦理两眼紧紧地闭着,双手死死地抱着娘亲,仿佛生怕一松手,就失去了所有的依靠。
“娘,爹好了吗?爹是不是好了…”
“老四!”程处弼厉声喝道。
“心跳,心跳正常…”已经蹲得有些吃力的程老四赶紧大声答道。
程处弼虽然能够清楚地看着心跳,可他还是不太放心,听到了程老四的答案,他这才稍松了口气。
“老五,纱布…”
站在第一层帘手的袁天罡和孙思邈,对视了一眼之后,袁天罡忍不住小声地追问了句。
“怎么样?”
“取出来了,心跳正常,正在清洗缝合。”这一次,程处弼的声音里边,也不禁多了几分的得意与飞扬。
“快,派人去告诉父皇,取出来了!”这一次,李承乾也忍不住快活地向帘后的李恪叫道。
李恪毫不犹豫地转身就掀开了第二层纱帘朝外继续冲去…
“娘在,你爹没事,你爹还活着…”
原本刚强地站直了身躯的贾氏,身子慢慢地软了下来。
紧紧地揽住了秦理,只是眼角的晶莹,纷纷洒落,浸透了秦理的肩膀…
当快马赶到了皇宫,消息被以最快的速度,呈到李世民耳朵里。
心焦如焚的李世民听得这个喜讯的第一时间,仿佛是觉得太过轻易了似的。
有些难以置信地扬了扬眉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长孙无垢,似乎想要确认一下。
“臣妾恭喜陛下…”长孙无垢也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朝着李世民盈盈一拜。
李世民搀起了长孙无垢,激动的脸色涨红,连声道。
“果然是天佑,朕果然是天命所归!梓童你没说错,朕就是天命之人…
来人,给朕备马,去翼国公府,快!”
长孙无垢看着向自己道别之后,神采飞扬疾步而去的夫君,亦是有些发虚地坐了下来,松了口气。
心里,默默地低念了一句。“程家三郎,多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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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取出了秦伯伯心口处致命的箭镞后,秦府内真可谓是一片欢腾。
不过,其他人的兴奋,却没能让程处弼的心情变得更加舒畅。
毕竟,手术是成功的,但接下来的术后感染,能不能避免,这才是秦琼能不能安然存活的关键所在。
按捺住成功取出心口致命箭镞的喜悦,程处弼对伤口进行了细致的缝合包扎之后。
程咬金与尉迟恭两位力能举鼎的大将军亲自动手,小心翼翼地抬起这张特制的手术台。
沿着那条用纱帘搭建的通道,直接走进一旁的小屋。
这间与手术间联通的小屋,已经被秦府家丁,先是用石灰水反复冲洗,之后,又用酒精反复喷洒消毒。
最大程度上,制造了一个接近于无菌的环境。
当然只能说是相对,真正无菌在这个时代是达不到的。
秦琼一脸平静地侧躺在矮榻上,眉头锁着,但是呼吸和脉搏都很平稳。
“贤侄你先去休息,这里且交给贫道与袁道友…”
孙思邈步入了屋中,坐到了榻沿,当仁不让地握住了秦琼的腕部,开启人工心电图监听模式。
“有劳二位道长了,多谢父亲和尉迟伯伯出手。”
程处弼点了点头活动了下发酸的脖子,今天他也真是累的够呛。
“没事的话,那老夫就先出去透透气去。”
尉迟恭爽朗一笑,正要转身出屋,被程咬金拿肩膀拱了一下。
两人眼神一阵疯狂交流,然后尉迟恭恍然地点了点头。
赶紧快步窜出了屋子,赶到了手术间左右一打量。
看到了那个摆放在不是显眼位置的瓷瓶子,不由得两眼放光,嘿嘿一乐…
程处弼正要身离开屋子,身手敏捷的程咬金及时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
“老三,今天可真是辛苦你了,接下来该怎么办,爹听你的。”
程处弼迎着程咬金那满是欣慰和赞赏的目光,腼腆一笑道。
“孩儿倒不觉得辛苦,父亲您去歇会吧。孩儿得先去收拾收拾手术器具。”
“你这孩子,怎么没点人情味。”
虽然戴着口罩,程处弼还是感觉到了亲爹温和的嗓音中透出的嗔意。
“你还不去见一见你秦贤弟和你秦伯母,莫要让他们孤儿寡母的心一直悬着。”
程处弼赶紧点头应是,也对,自己居然把这大事给忘了。
安抚好患者家属情绪,这可是一位敬业爱岗的医务工作者的天职。
程处弼出了屋子,站到了帘子通道边上,开始跟已经围过来的贾氏交流。
“伯母还请放心,手术很成功,接下来,就需要等秦伯伯苏醒,因为他体质较弱,怕是还得一会。”
好几次都想伸手掀开帘子,闯入屋内的贾氏听到了这话,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能没事就好,不急,老身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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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程处弼安抚贾氏说话的功夫,程咬金伸长脖子,看到了尉迟恭已然鬼鬼崇崇地离开了手术间。
这才松了口气,慈眉善目地跟程处弼打了声招呼,美滋滋地负手离开,很快就撵上了尉迟恭。
两位大唐名将,堂堂国公勋贵,却一脸鬼鬼崇崇地朝着僻静的角落走去…
程处弼回到了手术室,这才注意到,一直没有离开的李承乾正很好奇地拿着那些亮闪闪的手术器械在打量。
看到程处弼投来的目光,李承乾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放下了手中的器械。
“就是有些好奇,没想到这些不起眼的器械,都有着它们各自不同的功用,实在是令我眼界大开。”
“今日辛苦处弼贤弟了,父皇果然没有错看你,秦大将军得以活命,全赖处弼贤弟之功也。”
“殿下说的哪里话,这也是亏得陛下和殿下的信任,还有许多人愿意相信我。”
程处弼一面收拾一面跟李承乾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李承乾这位太子殿下倒真是没有什么架子,不过,程处弼却觉得。
此刻的太子殿下,与那天喜欢到处乱窜去欣赏民间疾苦的太子殿下,简直就像是两个人。
这时候的李承乾,儒雅风趣中又隐有一丝矜持,就一如第一次见面之时的感观。
可是那天的太子殿下则显得要更有生机,就如同一株偶然遇到了阳光的野草在努力地生长。
这会子更像是一株温室里的花朵,仿佛让人看久了,都会觉得,哪怕是枯萎了,也会是一朵很有造型感的干花。
虽然漂亮,却极度缺乏生机。
翼国公府门口,几名守备在府门的家丁,此刻心情也已经很是飞扬。
相互兴奋地聊起了自家老爷的病情,现在四枚箭镞都取了出来。
那么秦大将军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能够恢复昔日的威武霸气。
以后,翼国公府也不用大家老是愁云密布,总是担心最大的主心骨会突然坍塌掉。
就在他们吹牛打屁的功夫,就到了一阵疾蹄之声,从远处卷来。为首者,正是大唐皇帝李世民。
“陛下驾到…快快出迎!”一声大吼,很快传入了翼国公府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