咎儿安静地站在七花身旁,任由他哭泣着发泄自己的悲伤。
或许这一刻,七花才不像一把没有人性的刀,而是痛失亲人的大男孩。
哭了许久,七花抹了抹脸,轻轻将姐姐的尸身抱起,他不会让姐姐就这么躺在冰冷空寂的道馆里,他记得姐姐喜欢花草,那就把姐姐安葬在一处鲜花盛开的好地方吧。
神前剑术对决什么的,七花已经不在乎了。
咎儿几次想要开口,她想向七花仔细阐述关于杀害须佐之男神选者的可怕后果,想要让七花留下继续战斗以完美的战斗和胜果在须佐之男面前赎罪,想让七花为自己赢得向须佐之男许愿的机会,但看到七花那悲伤得无以复加的面庞,咎儿退缩了。
眼前这个男人,为了她,亲手杀死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亲人。咎儿不能再要求七花更多了。
七花爱着咎儿,咎儿何尝不爱七花呢?半年来,两人心意早已贴合在一起,甚至咎儿数次想过放弃自己的计划,放弃对幕府、对鑢家的复仇。
或许在这里放七花离开,才是对他最好的结局。
当七花抱着七实的尸体走到道场门口时,忽然停下了脚步。
在他身前不远处,一道身影站在门内,挡住了门外观众们的喧嚣吵杂。
须佐之男的黑巫女首领,敦贺迷彩。
“让开。”七花的声音冷冽。
敦贺迷彩手握千刀铩,似笑非笑:“你想带尊神的神选者去哪里,鑢七花?”
“即便姐姐已经死了,你的神明还是不打算放过她吗?”七花语气中开始升腾起怒意。
“注意你的辞,鑢七花。成为神选从来都没有强迫一说,也就是说,你姐姐成为尊神的神选是她自愿的,就像她死在你手里一样。”
敦贺迷彩拇指微微拨开千刀铩的刀颚:
“无论她是生是死,都属于尊神。你无权带走她的尸体,鑢七花。”
“请等一下,迷彩殿主。”咎儿急忙从后面赶上来,拦住怒气勃发准备动手的七花,诚恳地看向敦贺迷彩:“我们无意冒犯尊神,与七实的争斗厮杀也是无奈而为之,不知尊神是否…”
“尊神从来不在乎你们的‘小打小闹’,虽然祂早已洞察一切。”
敦贺迷彩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咎儿的问询:
“我来这里只为了两件事,第一,我要带走鑢七实,无论她是生是死。”
“你休想!姐姐才不会被那个…”
“七花!!”咎儿厉声打断了七花大逆不道的发:“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住口!”
“咎儿你在怕什么!反正我到后面也要跟这个敦贺迷彩对上,不如趁现在就…”
“住!口!”咎儿扯住七花的衣襟,背对着敦贺迷彩看向七花,眼神中带着哀求:“放下她吧。”
七花愤怒得胸膛不断起伏,但还是勉强按捺下怒火。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将怀中姐姐的尸体平缓地放到敦贺迷彩身前,退后两步站在咎儿身旁,一不发。
咎儿转身看向敦贺迷彩,语气也没了那股恭敬意味,变得冷漠许多:“迷彩殿主,鑢七实的尸体您自然可以带走。请问第二件事是什么?”
敦贺迷彩抱起七实的尸体,轻盈得仿佛在抱一团棉花,随意地说道:
“第二件事,我收到尊神的命令,在与‘炎刀’比斗完就会放弃本次比赛,特来知会你们一声。”
听到敦贺迷彩的话语,咎儿皱起了眉头。
放弃?为什么?鑢七实也是,敦贺迷彩也是,海瑟似乎并不打算让持有神铸兵器的神选者们与七花对上?
不对,不仅仅是七花。七实这个时候弃权,另一位得益人将是锖白兵与汽口惭愧战斗中的得胜者。咎儿毫不怀疑,锖白兵必然会战胜汽口惭愧。
须佐之男想要看到的…是锖白兵对战鑢七花!
再确切一点,是锖对鑢!
咎儿紧紧盯着敦贺迷彩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锖,具有更深的含义,对吗?”
敦贺迷彩轻笑一声:
“身为奥州大乱罪魁祸首飞驒鹰比等的女儿,你居然不知道‘锖’的含义?应该说飞驒鹰比等把你保护得太好了吗,容赦姬?”
说完,敦贺迷彩仿佛才惊觉自己失口,捂嘴呵呵一笑:“啊真是抱歉,居然在幕府将军盘踞之地说出了你那禁忌的身世,如果被家鸣匡纲知晓了你的身份,恐怕会立即将你处死吧?呵呵…”
“闲话少说,这里没有其他人…请回答我,迷彩殿主。锖究竟是什么,值得须佐之男大神号召全天下豪杰来举办神前剑术对决却只是为了一睹七花与锖白兵的战斗。”
敦贺迷彩没有立刻回答咎儿的问题,她抱着七实的尸体转身向外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咎儿:
“鑢,乃虚刀,是不使用任何刀剑的剑士。而锖,乃全刀,是能够将任何事物都化作刀剑的剑士。”
那双涂有红色眼影的丹凤眼看向七花——
“鑢与锖,两柄四季崎记纪最后的未完成遗作,胜者将完成最终锻造。这,才是尊神举办神前剑术对决真正想要看到的。”
说完,她抱着七实头也不回地离去了,只留下发呆的咎儿和七花。
同时,一道黑影也悄无声息地从道场房顶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
走在相对僻静的道路上,抱着七实的敦贺迷彩忽然感到双臂一轻,怀中的七实竟然化作无数念气光点随风消散。
回归尊神的神国之中了吗?好羡慕…敦贺迷彩目送那些星星点点的念气最终消融于空气之中,这才悄悄返回到神座之下。
此时演武台上锖白兵正与汽口惭愧斗得难解难分。且不说作为日本最强的剑圣锖白兵,汽口惭愧虽然出自籍籍无名的心王一鞘流,一身剑术却极为扎实精湛,而且她并不局限于剑术,步法、拳脚、格斗术…每当她被锖白兵逼入绝境时总能爆发出新的光彩,重新扳回局势。
即便手持无锋的木刀王刀·锯,依旧能与锋利无匹的薄刀·针一较高下。
观众们看得如痴如醉,场内的气氛已经被炒热到。
“尊神,鑢七实她…”敦贺迷彩站在神座之下,通过千刀铩在心底对海瑟详细汇报了情况,末了她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提出自己的疑惑:“我不明白,无论是锖白兵还是鑢七花,他们的实力都远远不值得尊神您降下关注,为何还要为他们专门举报这场盛大的神前剑术对决?”
“呵呵呵,我的小迷彩吃醋了?真可爱。”海瑟在心底对敦贺迷彩的调笑让她脸色微红:“看到这种未完成的作品通过自己的努力迸发出精彩璀璨的火花,最终锻造成型,这难道不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吗?”
“是,臣下明白了。”
开(tiao)到(xi)完敦贺迷彩,海瑟托着腮帮子在神话兵器目录中向鑢七实问道:“开心了?搞不懂你为什么非要来这么一场苦情戏,就为了让鑢七花永远记住你?真是个变态姐姐啊…”
“论变态,您可没资格说我。”鑢七实毫不留情地吐槽道:“帮我完成这场好戏的煽情桥段的难道不是您吗?有些台词我都羞于启齿。”
“咳咳…总之,小迷彩也成功将‘咎儿是飞驒鹰比等女儿’这件事传递了出去,接下来就有好戏看喽。”
“您可真是恶趣味。”
“彼此彼此,坏女人。”
另一边,否定姬摇晃着花扇的手猛地一滞,难以置信地微微侧身看向身后:“…你说什么?”
左右田右卫门左卫门以只有否定姬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奇策士,是飞驒鹰比等的女儿。此事正由‘神选’敦贺迷彩揭发,奇策士自己也已承认。”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御侧十一人众当中的真庭孑孓也在场并偷听到了此事。换之,现在家鸣将军恐怕已经知晓此事了。”
否定姬闻立刻将目光投向家鸣将军,只见那个满脸油彩的矮胖老头此刻满面怒意,正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御侧十一人众吩咐着什么。
否定姬眯起眼睛,那个讨人厌的女人…危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