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春寒,一夜春雨。
一大早,长街上邻里间到处都有人在议论,有人说亲眼看到仙人下凡,一剑斩龙,有人说是蛟龙化形,要起洪水,被仙人随手斩掉一尾,坏了修为,也有的说是蛇妖害人被高人除了…
众说纷纭,也没个统一,
大家都说得有板有眼,似乎都亲眼看见一样,
其实,也都不过是昨夜听到响声,赶来看时,就剩下一条蛇尾以及一把断剑在那里。
不过,这就是坊间,
世上那么多传说,跌宕起伏,让人神往,但,事实上,又有几个人曾想过深究事实的本质呢?坊间百姓,大都如此,更喜欢一些玄乎的事情,加上一点英雄主义,
或者经过一些说书先生的加工,
便成了一个传奇故事,
到了后来,
蛇不是蛇,剑不是剑,
可那又如何,即便是当事人出来澄清也没意义,世人都喜欢自己想听的,没有什么人会在意真相如何。
姜牧倒是饶有兴致的坐在门口,听着旁边茶馆里那些邻里之间的讲述,一个游走世间,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高人英雄就在众口铄金之中诞生了。
亲眼见证着自己被塑造成一个道德高尚的仙人,
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今天的生意不太好,一直到快中午时,才迎来了第一个客人,是在衙门当差的周捕头周生明,也住在这扶风街,每天都来打酒,这几个月以来,倒是与姜牧混得挺熟,对于姜牧这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公子哥儿,周生明也是颇为尊重。
周生明提着一壶酒坐到姜牧旁边,随口说道:“小姜公子,昨夜咱这扶风街有高人除妖,你可听见动静了?”
姜牧摇了摇头,道:“倒是有听到点动静,不过,我昨夜睡得早,没出来。”
“那就可惜了,”周生明说道:“小姜公子,你是没看到,那条长虫,就一截尾巴,都有二三十斤,真不知道那条蛇是得有多大,那除妖的高人也真是厉害!”
“哟,”姜牧诧异道:“这事都闹到衙门去了?”
“那可不,”周生明说道:“县尊大人亲自带着人来将那蛇尾抬回衙门的,据说,都已经上报钦天监!”
钦天监,是梁国一个比较特殊的部门,有着六部之外第七部的说法,也有人称其为夜部,这个部门,平日里距离百姓生活似乎很遥远,仅仅存在于传说之中。
因为,这个部门的人,与其他官宣不一样,这里的人,只负责处理梁国境内发生的特殊事件,比如,江湖暴动,平日里也极少有动静,坊间传说里,这夜部的人,全都是三头六臂真正的高人。
姜牧轻笑道:“看来,衙门是确定闹妖了。”
“若不是妖怪,那能有那么大的蛇!”周生明接过李安忆递过去的酒壶,放了几个铜板在柜台上,说道:“我走了,小姜公子,我明天带你去看看那蛇妖!”
说罢,周生明便提着酒壶出了门,
而就在这时候,
门口突然出现一个留着山羊胡须的道人,一手拿着一杆白帆,上书“无量天尊”,肩上挎着一个布袋,装得满满当当,腰间挂着一个罗盘,一身道袍有些破旧。
那道人径直走到姜牧面前,就不动了,姜牧抬起头,疑惑道:“敢问道长,有什么事情吗?”
那道人没有开口,而是站在门口里里外外的打量了一番,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姜牧身上,说道:“我要一把剑。”
姜牧笑了笑,道:“道长,那你可就来错地方,这里是酒馆,只有酒肉果蔬,没有剑,要买剑,需要往前再走三百米,左拐进巷,巷子中间,有一家铁匠铺,那里可能有剑。”
道人微笑着捋了捋胡须,说道:“你都没问什么剑,怎就知道没有呢?”
姜牧愣了一下,道:“那敢问道长要什么剑?”
“一把可以斩蛇的剑。”道人开口。
姜牧挑了一下眉头,道:“我不是此间主人,做不了主,若是有需要,去找酒馆掌柜的吧,不过,我想这里应该是没有道长要的东西,菜刀倒是有几把,不过应该也不能卖。”
“不,”道人摇了摇头,道:“你有。”
姜牧说道:“我没有。”
道人轻轻将那一杆白帆杵在地上,说道:“今日,你必须给我取一把剑,我是不会走的。”
姜牧眉头一皱,有些不愉道:“道长这是来寻我不痛快了?”
“我只要一把剑!你的那一把剑!”道人说道。
“嘭”
就在这时,本意准备离去的周生明突然转身回来,一拍桌子,怒道:“你这道人,好生无理,人家姜公子又不认识你,你在这里胡搅蛮缠个甚,信不信我拿你去县衙!”
“周捕头…”
姜牧想要阻止周生明出头,却没能够来得及,
周生明已经一步跨到那道人面前。
周生明生得虎背熊腰,不怒自威,轻轻的推搡了一下道人,严肃道:“好让你个无赖道人看清楚,本捕头乃是麒麟县巡检司总捕头,你当着我的面,行这等无赖之事,是觉得衙门的板子不痛吗?”
那道人微微笑了笑,没有与周生明起争执,似是怕了周生明,一点没有刚刚那无赖的气质,而是望向姜牧,笑道:“你会来找我的。”
然后,果断转身,拿着那杆白帆,快速。
看着那道人离去,姜牧眼神微动。
周生明转身,笑道:“姜公子,似这等泼皮无赖,你就不能将就,否则,他们就会得寸进尺,以后要是再遇到这种人,你尽管来衙门找我,我作为捕头,维护治安,本就是我的职责,你也不要觉得麻烦我,嗯,衙门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说着,周生明就拿着酒壶出了门。
姜牧张了张嘴,喊道:“周捕头。”
周生明转身,疑惑道:“咋了?”
“也没什么,”姜牧说道:“周捕头,如果你有什么不适的地方,记得,立马派人来通知我!”
周生明笑了笑,道:“我能有什么不适。”
说着,便转身远去。
目送着周生明离去,姜牧脸色变得很不好看,缓缓低下头,望着地板。
刚刚被那道人用白帆杵了一下的那块青石地板上,赫然开始出现裂痕,仿佛蛛网一样密布分散,眨眼之间,一块两指厚的青石板,直接变成了一地粉末。
在那粉末里,一只蜈蚣缓缓探出了头,漆黑如墨,张牙舞爪,慢慢攀爬到另一块青石砖上,所爬过的地方,瞬间仿佛变成了水一样,化成粉末。
姜牧手指隔空一点,一道剑气发出。
那条蜈蚣瞬间化成泡影,就仿佛从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