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滑稽师叔
黄思远平日里总是躲着他那个啰嗦又唠叨的父亲，方浩然在五长老一脉上却是没有遇到他。
反倒是看到了正在独自习练枪法的尹华，二人当初算有些龃龉，碰面后都只当不认识，擦肩而过。但是尹华攥着的枪杆却更加紧了，他似乎仍记得当年一战而败的耻辱。
方浩然懒得关注一个手下败将的心理活动，在五长老这脉所在的小岛上转了一圈，确定黄思远不在后，便打算改日再来。
不想回去的路上，却听到一阵敲打算盘的声音。
这五长老一脉，还有谁会没事整天打算盘…方浩然不想给人捉住说上三天三夜，连忙加急脚步，却不想根本甩不脱那算盘声，并且还越追越近。
方浩然无奈，知道以对方的武功，自己根本没有跑脱的机会，索性就停了下来。
正好就听到后方有一市侩之声就着算盘拨打的节奏，半唱半说般的开口道：“恭喜发财！这位小掌柜却是哪位师兄门下？无事来此是为什么生意？咦，原来是那位入门不过一年，便已交情通四海，财源达六脉，专薅我那不孝儿子羊毛的方小子啊。”
方浩然从未与这位五长老打过交道，只从旁人那里听来，这位黄长老说话颠三倒四，时而滑稽时而讽刺，初时听来有趣，之后是滔滔不绝，极尽鸡皮蒜毛之小事，能让人耳膜发炸。
即便知道对方那不正经的品质，方浩然还是得尽后辈礼仪，回头拱手行礼，“晚辈方浩然，三长老门下，来此只为寻黄思远黄师兄请教剑技，可不是黄师叔说的这般来薅羊毛。”
黄真手中算盘拨得清脆连响，他哈哈笑道：“你每个月借着我那不孝子的名头，到仓库薅羊毛，莫不是以为黄老板我不知道？做生意讲的就是一个精打细算，你这多拿一枚气血丹，其他弟子可就要少一枚。黄老板我为了弥补亏空，这半年时间日子过得苦得很哪。”
方浩然嘴角抽搐，正在肚子里吐槽，区区一枚气血丹而已，不至于让您老人家过半年苦日子吧…黄师兄指缝里抠一点出来都够弥补亏空了好吗。
没想到黄真算盘一舞，手指连挥，又开始了他的生意经腔调。
“方小掌柜一定在想，区区一枚气血丹而已，黄老板牙缝稍微开大一点，也就够漏出来了。小子哪里知道绳锯木断、水滴石穿的道理。创业维艰，守业为难！金山银山也就是被这样一枚铜板一枚铜板的挥霍掉的，岂知做长久生意，看的就是一个积累和节约。”
方浩然脑门上的黑线要隐藏不住了，您老人家神通广大，莫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把我的吐槽只猜错了那么一点点…不过若是跟您老人家学做生意，怕是亏得裤衩都没得穿。要是真给我一座金山，我能瞬间给你祸祸掉，然后第二天搬来一座两倍大的金山。
方浩然虽然保持沉默，但眼波流转间，那复杂的情绪变化，瞬间出卖了腹诽的那些小九九，黄真拿着算盘在方浩然脑门上敲了敲。
“小掌柜贼心思挺多，有话就吐出来，黄老板虽精通生意算计，却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来来来，黄老板不教训你三天三夜，我这宗门财务总管也算白当了！”
方浩然登时急了，对方说教训三天三夜，那真就是三天三夜言语暴力处刑，绝对没有虚言，连忙开始为自己挣扎起来。
“黄师叔！弟子真是来请教剑术的，弟子习武向来刻苦，您可不能耽误了弟子修行啊。”
DUANG！
方浩然脑门上被算盘敲了个馒头大小的包。
“你这小掌柜，还挺不老实。不过是个无极真罡剑，有甚值得请教的。薅羊毛就薅羊毛，做生意也得讲个诚信，说谎可要不得。”
方浩然无奈，便将自己对无极真罡剑化繁为简的想法，再结合一部分理解的笔迹中的内容，向这位看似滑稽，实则内心明白的黄师叔叙说起来。
他越说越来劲，最后干脆拔出宝剑现场将一些繁复的剑技拆开演示，展示他对所谓化繁为简，却又返璞归真的理解。
方浩然演练过程，黄真摇晃着脑袋，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变化，但手中下意识敲打算盘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最后单指以剑气模拟敌人进攻，让方浩然演示所谓化繁为简后的实战功效。
由于剑技理论才刚刚成形，他自己还不甚熟练，因此在一开始还有些磕磕绊绊，屡屡被并无杀伤力的剑气扫中，出尽洋相。
但理论结合实际，数十招后，便开始出现转机，手中动作越发灵敏，一式简洁的剑术，在使出来的时候，根据内息调动，肌肉震颤，可以同时暗藏多种变化。
无极真罡剑里面的剑技便这般被二十几招寻常之极的起手动作给全部展现出来，还有非常出色的对敌效果。黄真的单指剑气在那之后不仅没有击中过方浩然，还屡屡被其剑技引诱，以至于差点露出自身破绽，被方浩然借机近身。
到了这里，黄真心下自然是大为惊讶的。
他教了这么多年徒弟，便是寻常内门弟子，只要忍受得住自己唠叨的，通常都能得到自己亲自的指点。
但这些内门弟子多依权威，并无自身武道理念，或有聪颖之人，也多是能迅速领悟实战变化之道而已。对于武技存在的根本，从来没有人深入思考过。
即便是作为掌门弟子的五位师兄弟，他们也极少思考这方面因由，只牢牢跟随掌门踏出的武道修行之路前进即可。
黄真本是个商人，头脑十分活泛，而商人最喜欢钻研律法的空子，在那灰色地带谋取暴利。因此黄真年轻时习练这套剑法，才会另辟蹊径，开始领悟剑法之外的东西。
这也令他记述下了一张笔记，初时和方浩然一样，只是想将无极真罡剑化繁为简，直到后来，已经隐约感悟，化繁为简的尽头就是武技之根本。
但那时他的武功已经突破到气与势这个层次，武技于他而言只是锦上添花，不值得再花费更多精力去钻研，因此记下那张笔记后，便放弃了对武技根本之道的探索。
方浩然的演示，让他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曾经未完的研究探索，不由收起对方浩然薅门派羊毛的惩戒心思，想看看这个格外聪明的小掌柜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