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计
赵二公子所在的院子不大也不小，周围的谩骂声跟骚话都毫无遗漏的落在了李怀安二人耳中，赵二公子虽然早已经习惯，但好友在场，不免面红起来。
学宫的弟子都是读书人，说起骚话来可比其他门派的弟子要精练的多。
虽然转移开目光，但赵明煦的眼神还是不自然的躲闪，他将木案上的宣纸揉成一团，丢到一边，隐藏下尴尬，问道：“李兄，你是特意来看我的吗？唉，也是我的问题，这么久，被两位师傅关在院子里面，早上画画，午后下棋，实在是没有时间去找你。”
赵二公子满脸的歉意看得李怀安很是不好意思，但脸皮早已练厚的他还是在短时间内调整好了心情，笑了笑：“没事，赵兄，我这不是来了吗。”
“嗯嗯。”是好不容易见到好友的喜悦，赵二公子很是激动，他左右快速看了看，接着凑到李怀安耳边，悄咪咪的说道：“李兄今日什么时候走，前几日我在棋师傅那讨了壶好酒，是南唐皇宫的醉八仙，喝两盅？”
南唐的醉八仙，不必多说，难得的好酒。
南唐好文风，诗文离不开的就是美酒佳肴，故而，这醉八仙，可称九州上品。
李怀安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在他的记忆深处，似乎有着醉八仙的味儿，听到这名，不由的馋起来，但他还是忍住，毕竟今日前来可不是单纯为了喝酒。
他看向赵明煦，避开周围众人的视线，将那本忙活一夜默写出的红楼摆在后者面前，接着开口道：“赵兄，上次我写的那些反响如何？”
“李兄问的是那本红楼？”赵明煦立刻反应过来，“倒是不错，可就是只有一些，看的不过瘾。”
这事还得从二十天之前说起，那是赵明煦还未被查出是天生道种，每日的修行并不重，故而有时间跑到紫衫峰去找李怀安玩闹，也正是在那时候，无意间发现了李怀安闲暇时候随手自娱自乐而做的《红楼》。
看到的第一眼，二公子便是爱不释手，说着要带回去。李怀安无所谓，便给了，接下来的几日凡是后者写的，都被赵二公子带走，直到几日前，二公子说这书无意间被一位师姐瞧见，师姐喜欢，便问这书能不能借与。
自然是可以的，只是那位师姐的名字与李怀安的名字，这两人互相都不知道罢了。
此后，便是红楼在那位师姐周围传开，渐渐地，便传成了赵明煦之笔，所以今日，这围墙外的女弟子中，其实有大部分是从红楼而来。是为了催更，也是为了瞧瞧传说中天生道种是什么样。
赵二公子有些汗然，他被关在院子中整日修行，也是因为自己的两位师傅得知红楼，骂自己不务正业，整日就知道写些污言秽语，可奈何不了赵二公子就喜欢这口。
李怀安听罢，满意的点点头，当时无聊随手而默写，今日倒是派上用场，断更了几日，向来也做好了饥饿营销，至于赵明煦先前所说市面上的盗版，他也无所谓，算是一种宣传，倒是如今，看着反响，可以来个强硬手段。
比如，在文末加上的那句，盗版猖獗，一经查出，本书太监。
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因为如今这坐着不是穷困潦倒的曹先生，也不是他这个视财如命的二流子，而是出身北晋赵氏，如今作为画、棋两位圣人弟子，同时是九州唯二天生道种的赵明煦。
赵二公子缺什么？什么都不缺，要银子，赵氏可以给，要名气，笑话，学宫两位圣人弟子，天生道种，哪个不比写书的名气大，所以不顺心了，断更又如何？
相反，以他这般庞大的粉丝基数，那些盗版商家可是会被随时冲烂。
“无妨。”李怀安将那书摊开，露出第一页，“这是接下来的故事。”
对于红楼，赵二公子也是喜欢的不得了，忙是翻看起来，同时出口：“李兄，你这是何意？”
如此出现在灵子峰，自然不是为了特意送本书来，李怀安断然是有别的目的。
笑了笑，李怀安说道：“不瞒赵兄，最近，我有点缺钱，所以打算卖书赚些银子。”
“缺银子？李兄你司天监那还有五千两，难道是司天监不给？算了，我这有，一千两够不，不够我让大哥送些来。”赵二公子说着便向腰间摸去，随即逃出一叠银票，满满当当，快有两千两了。
而至于司天监与五千两一事，郁闷时候，李怀安曾吐槽过，当时着实震惊到了赵二公子。
看着那叠银票，李怀安的想要转移目光，却几次失败，最终一把取过，揣回怀中的同时，说道：“总不能一直麻烦咱大哥是吧，自己在外面，总得自力更生，正好有这么一条路子，不拿来用岂不可惜，再说了，有银子赚才有动力写书，赚得多了，赵兄你也能多看些，不是吗？”
这话虽然粗糙，但还是有些道理，赵明煦懵懂的点点头，浑然没有注意刚才被取走的银票。
“可先前李兄你写的书都是免费，若是为了赚银子，岂不是不适合？”
李怀安一笑，接着说道：“那些算是免费期，给大家试试水，瞧瞧这书适不适合，现在算是上架，若是想看的，便花些银子来看，若是不想看的，那也无妨。”
追上一本好书，若是再想放弃，那是一件难事，南唐富庶，为了看书花上点银子，算不得什么。
余光扫视周围，他继续说道：“不过这事得请赵兄你帮忙。”
“帮忙？好说，只是明煦不太会写书，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赵明煦继续翻看，一字一句的读着，生怕错过一点信息。
“两件事，第一，此书若是有人问起，查了过来，赵兄你得说是你自己所写，切勿将我供出来。”李怀安低声说道，这事只能让他们二人知道。
他倒不是怕被人学宫的那些圣人、老师知道，责怪下来，毕竟现在的他还不是学宫弟子，管不着他的头上，只是若被盗版商贩知道了，以他这么一个没地位权势的少年，岂不一夜间漫天盗版了？正如前面所说，现在的他需要赵二公子的名声作为利刃，斩断盗版商贩的念头。
归根结底，一切都是为了银两。
赵明煦倒无感，反正这事两位圣人已经知晓，罚也在被罚着，再怎么样，总不会将他赶走吧。于是他点点头，答应了下来，“那第二件呢？”
李怀安想了想，说道：“第二件，你前几日不是说认识了个书肆的掌柜吗，引见引见，我想让那位老板帮咱们宣传《红楼》。”
一本书一个人一天写不了多少，不如找书肆的老板，有专业的工具，也能事半功倍。
“这倒是小事。”赵二公子抬起头，满脸苦笑的环视周围，接着看向面前的一大叠宣纸，说道：“就是目前走不开，师傅让我将这些都画了才能歇息，而后午后还要跟伯虎师兄在这对弈，而且李兄你也看见了，这些人在边上盯着，走不了。”
唐伯虎与赵明煦一样，同样也是两位圣人共同的弟子。
就像是小时候被父母安排的满满当当的补习课，赵明煦就是这么一个状态，那两位圣人完全没有留给他空闲的时间，在加上周围这些的目光，一旦他离开半步，不出半刻就会被两位圣人知道。
明白赵明煦的苦楚，李怀安也是陷入沉思，今日只不过是一天而已，但接下里的每一天赵二公子的任务量只会多不会少，这般看来，似乎是遥遥无期。
得想个办法让赵明煦脱身，不练习倒没事，跟了他这么久，赵二公子的脸皮不能算薄，被骂上几句低着头忏悔也就过去了，就是这些学宫的狗仔，从刚才到现在，已经接近午时却没有丝毫想要离开的意思，他都要怀疑，这些人都是辟谷了吗。
“这可有后门？”李怀安问道。
赵明煦苦笑着，他知道李怀安想干什么，但事情哪有这么容易：“有是有，可那里也有几人蹲着，而且伯虎师兄的院子便紧挨着后门。”
“唐伯虎？”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李怀安有点好奇，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疑惑归疑惑，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忽然脑子里面出现了一个邪恶的念头。
“那你今日是要去伯虎师兄的院子对弈吗？”这次，他没有压低自己的声音，不过也未曾放大，只是用普通的音量，落在周围众人耳边也不过是轻微些许罢了，“那我可得提前去伯虎师兄那定格位置，对了，赵兄，你可得给我留给靠前的位置。”
来时李怀安看见过唐伯虎的院子，与赵二公子的院子大不相同，这位大弟子的爱好有些奇怪，或许是为了与自己大楚那个家一样感觉，所用的围栏不过是竹制，加上些带刺的藤条，让人不好趴在上边，而这位大弟子从不锁院子大门，故而有心的可以进去与其交流。
“李兄你？”赵明煦不懂李怀安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便要出口询问。
但李怀安没有堵住前者的嘴，只是诡异笑着，这让赵二公子说着说着，也不由减轻声音。
围栏的刚开始有些困惑，几日来，唐师兄都是来这院子与赵明煦对弈，今日怎么突然改变了想法，莫不是有诈？可赵明煦的表情显然是惊讶，莫不是对那突然倒翻的少年说出这个消息感到的不解？
这以来一往的猜疑让众弟子一时间无法分辨真实，众说风云，却同时来回犹豫。
“这是真的吗？那我等还在此处作甚，此时已然午时，一会便到了对弈时间，还不赶紧去唐师兄那占个位置。”
“可若是假的呢？”
“这有什么假的，难不成将我等骗过去，对赵师弟有什么好处？”
只要有一人确定结果，那便好办了，只是李怀安很不懂，这些整日围观的弟子，他们不需要修行吗？这跟他想象中的学宫很不相同。
不过对于这件事，赵明煦后来解释过，学宫修行素来与其他仙门不同，所谓修心，触类旁通，在每个领域达到一个满意的层次便可，虽然这个理念跟如今两位圣人对待赵明煦的截然不同，但这确实是四十多年前学宫教导世人的方向。虽然如今天朝已然不在，九州处于乱世，但学宫还是坚持以往的那一套方法。
话说回来，经那名弟子这么一说，本来尚且带着犹豫的几名弟子也被策反，也是，赵明煦欺骗他们没有好处，画画与对弈可都是两位圣人交代的修行，若是没有做，那到时候便会被责怪，难道还有人喜欢被骂？
自然是没有的。正好是午时，几人的肚子也咕咕唤了几声，便一个接着一个离开，当然，他们先去的地方便是唐伯虎的院子，将随身板凳摆上，而后同唐师兄寒暄几句，便赶忙离开。
这着实让唐伯虎一阵费解，他这院子向来寒酸，除了两案一凉亭外，便什么都没有了，今日怎么这么多师弟师妹前来？
一边吃着午食的他不断起身，看着短短片刻便堆满的坐席，陷入的沉思，午后的他是要去赵师弟那，所以他这院子定然是空着的。
“唉，这位师弟，你们这是作甚？”拉住一名摆完坐凳便着急离开的某峰师弟，他问道。
那名师弟显然有些着急，但面对师兄，还是笑了笑，说道：“唐师兄，师弟今日想在您这留个位置，当然，不会打扰到您跟赵师弟的对弈，只是坐着，学习学习。”
“对弈？”唐伯虎扫视几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可今日午后的对弈是要去赵师弟那的啊。”
唐伯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可就是说不出来。
“赵师弟的院子？可赵师弟说是今日要来您这啊，难道唐师兄你不知道？”那名弟子也是听人说起，未曾在场。
唐伯虎点点头，松开手，继续吃着，心中想道：“或许是赵师弟几日忙得忘了告知，师傅们也是，赵师弟才刚入门，也不少给些事，也罢，那便等会吧。”
午后，吃完午食的学宫弟子已经回来，坐满了一院子，而唐伯虎的存在更是让他们坚信赵明煦也会出现，但直到申时，众人等得不耐烦了，赵明煦都还未出现。
而当唐伯虎赶到赵明煦住处的时候，留下的只有一张纸条：“伯虎师兄，明煦今日下山一趟，未曾告知，还望师兄莫怪，至于师傅那，还请师兄帮着隐瞒，师弟，赵明煦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