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大事,就是肠疝痛,吃两贴药就好。”
说着,老大夫就着烛灯写了药方子,让药童抓药。
药抓好了,药童惯常的道:“诊费十文,两贴药三十文,一共四十文。”
一个铜子儿都没有的小乞儿们下意识的齐刷刷的看向团团。
正好也一文钱都拿不出来的团团:“…”
“大夫爷爷,能不能先欠着?我明儿来还您可以吗?”
老大夫见她白白净净的,穿着不凡,但却跟一群小乞儿在一起,闻言,便应下了,“行。”
几十文钱而已,就是不来还也没事,他也不是常赊账的,只是见这群小乞儿的,可怜罢了。
出了医馆,想着虎子要吃药呢,团团也不多耽搁,赶紧带着人直奔城北去。
贺知府连官服都没换,坐着马车就亲自往葛捕快家去。
府衙当差的书吏捕快这些统一都住在府衙后方的皂角巷里。
坐马车去,一刻钟不到就到了,一路找到葛捕快家。
葛捕快一见知府大人亲自来了,还以为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案,连饭都没顾上吃,赶紧抓了衙刀就要出门。
“葛捕快,本官来是向你问问我那孙子的事的,你不是说他来了府衙?可现在也没进家门呢,所以我就来问问,你今儿看到他,是他一个人还是?”贺知府见状,赶紧拦住他道。
一听不是大案,是这事,葛捕快松了一口气,忙道:“是小公子一个人,不过是哪个小公子属下就不知道了,送他来的马车很普通的,应该是雇的谁的马车,我等把几个二混混抓了,再看,就不见小公子人了,属下就以为小公子就回了呢,怎么小公子竟是没有进府?”
团团圆圆向来作一样的打扮,府衙的捕快们虽大都认识,但真分开来也是认不出谁是谁的。
葛捕快意识到事情不对,赶紧回忆起来,“那赶车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眉角有颗痣,倒是没有什么异常的,大人,要不去问问那关进牢里的几个二混混?”
于是乎,贺知府又带着葛捕快往府衙大牢去。
几个二混混一见当官的亲自来过问了,吓得直哆嗦,他们就是打劫不成,怎么还这么大阵仗啊!
忙颤着声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贺知府一听,几乎没有多想,就猜出,这来的,肯定是蓁蓁。
只有蓁蓁这么古灵精怪的,天不怕地不怕,竟然敢一个人雇车往府城来。
路上遇到二混子拦路打劫,不但不怕,竟然还知道智取,将人骗着来了府城,自投罗网。
这孩子向来聪明啊。
不过转瞬贺知府就担心起来,这天都黑了,这孩子胡闹,竟然不进家门,这么大晚上的,真是胆子大。
这种事,贺知府当然不能大张旗鼓的出动衙差去找人,便只好吩咐了府中家丁和自己的护卫散出去,将人找回来。
毕氏一听蓁蓁一个人偷跑出来雇车来了府城却不进家门,也是担心得不得了,差点就想自己出门去找人了。
夫妇俩在家左等右等,也不见出去找人的人有消息回来。
府城这么大,人手少,要找一个孩子,还真是不好找。
可也不好让官差大张旗鼓的找人。
正焦心呢,就听门房来报,小公子回来了!
贺知府和毕氏大喜过望,赶紧往外去。
本以为是派出去找人的人将人找到带回来的,但夫妇俩一到外头就吓了一跳。
先看孙女,好好生生的,没事,但后头跟着一溜的小乞儿,得有二十好几个吧。
这是怎么回事?
团团将药包给一个丫鬟,让她赶紧去熬药送来,又知道武子他们都还没吃晚饭呢,忙让人去厨房准备够他们吃的饭菜来。
安顿了他们在一间屋子里歇息,这才看向一脸好奇到底怎么回事的祖父祖母。
“祖父,祖母,你们不知道,他们好可怜啊叭啦叭啦……所以,我已经答应要帮他们找家人呢!祖父,您可是一府父母官,他们都是您的孩子,你可不能坐视不管啊!”
“还有这拐子真是太可恶了!他们还想拐走我呢!那样你们可就再也见不到你们最最最可爱的小孙女呢!好可怜啊!所以,祖父,您得下令,把梁州府所有的拐子都统统抓起来才行!”
贺知府:…
毕氏:…
“帮他们找他们的家人没问题,可把所有的拐子都抓起来,你这可是给祖父出难题了,梁州府这么多人呢,祖父哪里知道哪些人是拐子?想要抓光他们,那可真是太难了,祖父只能答应你,尽量吧。”
这孩子聪明,贺知府知道不好糊弄,索性就这么说吧。
说的浅显点,她才听得进去,不然抓着不放,那才真是头大。
毕竟,拐子这种事,有史以来就是一大难题,这可不是他下令抓光就能抓光的事。
总之,太复杂了,跟小孩子也是解释不清楚的。
果然,团团一听祖父答应了会尽量抓,就点点头,不抓着这事一直说了,那卖凉皮的爷爷也说了,拐子狡猾不好抓的。
“那我今儿抓回的那几个,祖父您可不能放了他们,要是放了他们他们可就又出去拐别人的孩子了!”
贺知府点点头。
“还有武子他们,祖父您可得快些帮他们找家人啊!他们可想家人了,他们的家人肯定也想他们了!”
贺知府点点头。
团团见祖父都答应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见厨房已经把饭菜送来了,她赶紧跑进屋子里去。
“我祖父已经答应我了,会帮你们找家人的,你们今晚就放心在这里住下,不用害怕,还有这些饭菜,你们都饿了,快些吃吧!”
“谢谢你,小公子!”小乞儿们都纷纷说着。
外头的贺知府和毕氏对视一眼,都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出趟门,都能整出这些事来。”
“这些孩子瞧着也可怜,竟都是些身有残缺的,这些拐子确实是可恶,老爷,你既答应了蓁蓁,可要帮帮他们才好,”
“你这话说的,我身为一府父母官,这事自会尽心,不过,兴许也是不好找的。”
就如那摊主说的,这些孩子一定都不是梁州府附近内外的,涉及其他州府的话,想要找人,那更是难上加难的。
且每个州府,每年丢孩子的数不胜数,焉知道这些孩子是哪里拐来的。
不过虽然难办,但贺知府还是决定要认真办一办的。
所以,在贺府住了一晚上的小乞儿们第二日一早就被带去看前头府衙,由管户房的户曹事带着人询问他们。
可记得家在哪里?可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父母叫什么名字?
但一番问下来,除了年纪最大的那个叫陈山的,知道记得自己的家好像在三阳县的平桥镇下的陈家村之外,其余的,都只记得自己的名字,或者记得清父母的名字。
更多的,就记得什么家门口有条河,屋后有座山,隔壁有个卖豆腐的等等等等。
这些信息太简陋了,根本没有一丝用处。
不过陈三又指出来,其中有几个是跟他一起被从三阳县带出来的,他记得。
所以贺知府一思索过后,就干脆派来四个官差出公差,带着他写的公文,将陈山在内的五个孩子送去陇州府。
因为一查地理志,只有陇州府有个三阳县,下头也正好有个平桥镇。
然后又去严刑拷打了昨儿被抓进来的几个拐子,孩子是从哪里拐的,他们肯定清楚。
但一番严刑拷打,他们也说不清到底在哪。
他们几个都是有团伙的,这些孩子都是各地的团伙拐来了组织在一起打乱了再分散出来的。
他们几个就负责监督看管他们乞讨,讨来的银钱他们也是要定月上交的。
刑房的人便接着拷问团伙在哪里,但这些人就一问三不说了,打死都不说了。
没办法,剩下的这些,知道父母名字和自己名字的,只好先登记起来,再由贺知府致公文去其他各州府衙门,让他们帮忙看看,府内是否有丢孩子的,符合的,到时候再将人送过去找找看。
不过这一来一回,再等那边查清什么的,时间可不会短,所以贺知府问过了他们的意见之后,便将他们送去了就近的慈幼局先住着。
这一番下来,团团也是一直看着的,便不得不感叹,真是好难啊,被拐走的孩子想要回家,真的好难。
而且,回家对于他们而言,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因为,他们大都残了,万一就是回家了,家人也不喜呢?
这是团团不小心听两个婆子说话听到的,有些人家本就不喜欢女娃,这女娃都没有了手或者没了眼睛,家人指不定更嫌弃呢。
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因为她也是女娃,但爹爹娘亲都很疼她的。
所以她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只能更气这些可恶的拐子了,要是没有拐子,他们就不会这么可怜了!
所以,把拐子都抓光,这是最重要的。
别的地方她暂时管不着,但梁州府她祖父就是知府,管着一府呢,她得管啊!
然后,被孙女缠得不行的贺知府也确实对拐子深恶痛绝,便一连下了好几道命令。
让底下各县,查抄一波,不管能不能抓到,动静闹大些,也能震慑一下拐子。
要是能抓到拐子,自然更好。
为此还专门自掏腰包,拨出一笔赏金来,只要揭发拐子的,都有赏银拿。